86岁老人和他的“一颗印”

2019-09-10 07:22黄靖芳
党员生活·中 2019年8期
关键词:天井新村老屋

黄靖芳

当莫正才推开朱红色的铁门,一个自成的天地便出现了。

20世纪30年代,乡土建筑研究先锋刘致平,最早发现了这种散落在云南的四合院。因为此类民居格局规正,像是有人从空中俯身稳稳盖下的印章,论文中他称其为云南“一颗印”。

86岁的莫正才所拥有的“一颗印”,如今在昆明已非常少见。

老村,老屋

想要找到莫正才的房子,需要路经早已无人居住的房屋、狭窄的石板小径和尘封多年的古照壁,就像是一个走出迷宫的游戏。

这是一座没有子民的“王国”,他温和地打点着空間内的所有物品。几乎每一处地方,都有被他归置的用途。

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朱晓阳,也曾多次到访“一颗印”。他发现,老屋的西北角一直聚集着一群野蜂,甚至组建起了很小的蜜蜂房。十多年来两者都相安无事地共同生活着。“一般人应该很难做到。”他回忆说。

“古人称道法自然”,朱晓阳写道,他认为房子的价值还体现在老人80多年来所参与演变的“居住现实”,那是一套和空间相处的规范、尺度、伦理。“他从不说,但我们能观察得到。”

当下,莫正才老屋的命运也成了未知数。

无人为继

两个月前,莫正才从外面回家的路上,有经过的邻居提醒他,“房子被写上红字了”。

按常理,只有已经同意拆迁的人家,才会在房屋外看到“验拆”两字。他是绝不可能同意的,签下名字的是他唯一的儿子莫荣。

莫荣在没有告知父亲的情况下,签署了同意书。得知后,莫正才愤怒地去了拆迁办,证明自己才是户主。他的据理力争换来了事情的暂告一段落,直到今年4月份“拆”字重新出现。

既是形势所迫,也是认知使然,儿子并不留恋这套老院子。

莫正才老人说,他喜欢居住在此的原因之一,是房屋巧妙的结构。冬天来临的时候,八九点的和煦阳光已经可以照射到对厅前的檐廊;夏季则正好相反,内天井纳住了全部的光线,坐在屋子里尽是阴凉。

和那些为了家庭关系选择妥协和迁就的老人不同,莫正才呈现出一种不合时宜的固执和界限感。“老人向外辩护说喜欢住在这个地方,像是会把自己置于愚蠢的位置上”,朱晓阳观察到,但是莫正才并不“避讳”这样做。

他想要守住的,就是自己的地方。

暮年

在“一颗印”里,除了天井的四季桂和盆栽,还有四方的对联也颇为显眼,他写道,“祖宗遗物何人护 满堂子孙谁像贤”,横批是“古建困扰”。

宏仁村在9年前的拆迁风潮中之所以能顽强留守,是因为聚集了年富力强村民的新村和老年人的老村足够团结。但是,拆迁的路径后来发生了变化,新村被剔除出拆迁范围,而老村的老龄人口在逐渐减少、分化。

面对不乐观的前景,目前老人唯一的诉求是,希望能将房子申请作为文物保护单位保存下来。

保护这栋肉眼可见其价值的建筑,是出于朴素的自觉。莫正才否认在继承时,祖父曾对他说过诸如好好地守着房子之类的话语,他认着的道理是“祖宗遗留下来的”,本就应该“一代传一代”。

所有的纷争、嘈杂,都是停留在屋外的,当你看上一眼这间百年老屋,便能明白它身上附加着的价值。

摘自《南风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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