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会非常好奇,为什么有些人可以在成人世界里永不长大。现在,一个从自己的童年里走来的人,创造了一种全新的童书形态,准备将更多的孩子带往一个更神秘、更有趣的童年世界。
在加拿大的某个地方,熊亮正对着一片原始森林发呆。作为离安徒生奖最近的中国艺术家,他也几乎是中国原创绘本的代名词。10多年前,如果一个家庭中有几本中国原创绘本的话,那一定是熊亮的作品。在有生之年,还要创作些什么,又怎样突破自己,是他最大的困惑。
用童心创造童心世界
面对原始森林的熊亮想,写不出作品,他绝对不离开那个地方。但是在接下来的几天几夜里,他却依然写不出来一个字。有一天,半夜的时候,熊亮看着树林想,为什么没有人走到树林的最深处?因为人一旦走到一个“安全点”后就会停下来,担心自己已经离熟悉的世界太远,会有恐惧。一直不喜欢按常理出牌的熊亮决定第二天一定要走得深一点,一直走进去。当他真的走进森林深处之后,他发现世界完全不一样了,完全是陌生的,地上是没有被人踩过的落叶,有野猪拱过的泥塘,到处都充满了奇怪的非人类的味道,空气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有点儿害怕的熊亮吹起了口哨,却发现所有的鸟都从树上飞了下来,挤满他周围的地上,好奇地看著他。熊亮说在那个时候,他突然不害怕了,他找到了童年的感觉,找到了小时候跟世界连通的全部通道。这时候,一个名字也忽然出现在了他的头脑中,是他小时候他听过的奇奇怪怪的故事中的一个,这个名字叫“木客”,讲的是森林精灵的故事,来自于《太平广记》——在平乐县70里外有一座山,里面有一个森林,里面各种的小人,小人大概是人类高度的1/3,穿着、生活都跟人类一模一样,但是他们特别擅长做各种有趣的手工,等到集市那天拿到人类的市场上去售卖。他们有点喜欢跟人接触,又害怕躲着人。如果人类上前去和他们攀谈,问他们卖的手工作品多少钱什么的,当他们不知道怎么说时会“噌”的一下都跑开了。
电光火石一样,熊亮忽然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了,他要给孩子做一种全新的童书形态,构建一个更大、更完整的故事:
在森林的最深处,一直走到尽头,是“临近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的桃花源。这里有木客村,还有家树、桃花湖、大雨山、乐壁国,木客们有敌人山魁、林魁,最远的地方是山鬼女神居住的地方,高高的峡谷下面有屠龙族……
熊亮新打造的这个幻想世界中的每一座山谷、每一个人物其实都来自于中国古代的文学作品,包括人们熟悉的《封神演义》《西游记》《山海经》,也有《酉阳杂俎》《太平广记》《列仙传》,以及《管子·水地》里记录的故事或人物。这些像闪光的碎片一样的人或故事被熊亮集合在了一起,赋予了它们物理的空间线索及人物间的复杂关系,构建了一个属于中国孩子的独特魔法世界,也实现了熊亮自我的最大突破。
在这样一个庞大幻想故事的构架上,熊亮充分发挥了他的绘画才能,以及对中国艺术风格及古典想象的把握,使用水墨和矿物颜料为主要媒介素材进行了配插,把故事中的每一个场景都画得栩栩如生。文字与图画的默契配合和相互补充,如同给孩子们提供了想象的坐骑,供他们迅速抵达小木客的世界,并完全沉浸其中。
接触过或熟悉熊亮的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如孩子般的纯真状态,有时候会非常好奇,他到底是从哪里获取的独门秘籍,可以在这个成人世界里永不长大,永葆赤子之心。用这样一种状态为孩子创作的童书,也能让孩子有所共鸣。其实,创作这样一套全新形态的童书的初衷,是熊亮希望中国孩子能真正拥有童年。问他如何才算真正拥有童年,或者说能让童年不那么早失去时,他用《游侠小木客》的主人公来做了说明。小木客懂得万世万物,但是他拥有平等心和同理心,因此能够打破各个族群之间的隔阂,他还调皮捣蛋,充满好奇,尽情发挥着自由的天性,但他又充满爱,而且非常勇敢。在熊亮看来,童心最重要的品质不是天真,而是勇敢。正如勇敢的熊亮总是在琢磨着进行全新的尝试和创作一样。
熊亮特别希望父母们能在《游侠小木客》这套童书中找回童年。虽然成人生存的世界不易,处处存在压力,但是书中的小木客一样会经历很多冒险,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但是他都能保持童心,我们也能。“一个有童心的社会人人都很开心,人人都会坦诚相待,人人也都充满了创意和乐趣。”这恐怕就是熊亮能一直拥有童心的秘密,也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大的期待。
探索儿童年龄的秘密
和国内外所有创作童书的艺术家最为不同的,是熊亮最近十几年来都在持续不断地探索儿童在每个年龄段的成长中,到底发生了哪些神奇的改变,到底有哪些不同。这些本属于儿童心理学范畴研究的话题,却被一位艺术家时刻惦念着,恨不得在国内外任何有关童书的演讲、研讨会、评审会上都去反复提及,希望被童书创作界意识到并重视起来。
在童书创作上,熊亮是反对把“儿童”看作是“未成年人”的创作者。他提到在欧洲,绘本的出现是随着人们重新“发现儿童”开始的,所以,儿童应该是一种独特的存在,有他们独特的认知方式和成长方式,所以他认为如果说真正去为儿童创作童书的话,不应该是艺术家的自我表达,而是必须要在了解儿童成长的秘密的基础上,专心地以“为儿童创作”为目标进行创作。他提出用“年龄段方法论”为儿童创作童书,就是希望所有的童书创作者能了解孩子在不同年龄段的成长状态。比如他认为婴儿在6个月前没有“我”的意识,唯一的需要是和爸爸妈妈产生连接,因此6个月的婴儿的兴趣不是向外探索,而是向内寻找安全感,现在市场上那些发声类、触感类的低幼童书设计也许并没能完全满足这个年龄段孩子的需要,那种能让孩子感受到与父母连接紧密的童书,才更适合这个年龄段孩子的需要。熊亮还观察到,孩子在6个月之后,开始了向外探索,扩大了自己的边界;在1岁之后,会更加关注自己和身边事物的秩序关系,此时他们的边界更外扩,而且有不少孩子已经发展出了“假装”的能力;3岁后,孩子要进幼儿园了,开始接触到新的人和新的事物,他的心理边界会再一次扩大……这些都是熊亮在提倡给儿童进行分龄童书创作时的观察、整理和思考。并且,熊亮还认为,孩子在6岁前因为不识字,注意力不集中,是依靠读图来完成阅读的,因此,给6岁以下的孩子创作童书,要非常注意图像逻辑,而建立有效的图像逻辑的根本,需要创作者懂得不同年龄段的孩子什么样,需要什么。
作为一位艺术家,熊亮能够如此细致、耐心地观察和研究儿童心理的成长规律,提出“细分年龄,根据孩子在每个年龄段的不同心理需求”去创作童书的理念,可以说非常前卫,也很跨界,说明他一直是一位充分尊重儿童,真心愿意付出努力为孩子创作优秀童书的作者。熊亮说他会不断地朝这个方向走下去,也希望中国的童书创作者们一起为之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