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文军之死”

2019-09-10 07:22沈栖
杂文月刊 2019年12期
关键词:盲区轮椅人士

沈栖

文军何许人?北京的一位截瘫者。25岁因车祸截瘫,34岁创立“截瘫者之家”,连续13年策划截瘫者集体旅游,帮助并鼓励了许多截瘫者走出家门,融入社会。前不久,在为旅行昆明考察路线时意外身亡,他的生命定格在47岁。

这次名为“SCI感受阳光,享受快乐”旅游活动的前期考察,文军因为夜里回酒店途中无障碍通道被一辆轿车所阻,他不得不绕道而行,结果在通往地下车库入口上方(无台阶,无护栏,无警示标识)连人带轮椅坠入两米多深的大坑……

中国有各类残障人士近8500万,他们的出行面对蛰伏在暗处的诸多危机。文军的人生悲剧并非孤例。无障碍出行的核心乃是无障碍安全;无障碍安全全然依靠无障碍设施所营造的无障碍环境。一座城市的温度从何体现?无障碍环境建设无疑是一条重要标准,尤其是在城市管理愈发要求精细化的当下,它更加考量着一座城市的温度。我们需要的并不是运动式的大改大建,而是像“绣花针”一样,从细节处让既有的无障碍设施更加实用、更加贴心,更加人性化。

2012年,国务院颁布了《无障碍环境建设条例》,要求各省市据其制定相应的实施办法。国家也投入大量资金设置无障碍设施,不少城市也制定出无障碍环境建设的举措,然而,现实存在的问题是:一、无障碍设施还不健全;二、尚未全部有效地利用;三、设置以后缺失有力监管。有鉴于此,残障人士出行,往往是险象环生,诸如:事发处无防护栏,即便是健全人也可能跌倒;事发路段路面平滑,降低了截瘫者操作轮椅时的警惕性;夜间光线不足,轮椅高度仅一米多,视角受到限制;司机缺乏公共意识,占用了无障碍通道;无障碍设施被挪为他用,城管部门熟视无睹,没能予以监管与处罚;等等。

从社会生态学的视角来看,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孤立存在的个体,关爱残障人士这一弱势群体,保障他们享有和健全人一样正常生活、参与社会活动的权利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和义务,也是一座现代城市文明的徽識。人们应该充分认识到:一个相对完善的无障碍环境不止是为残障人士服务的,使用和受益的,或许是你家里行动不便的老人,或许是你的怀有身孕的爱人,或许是推着婴儿车的你,或许是你远道而来、拖着行李箱的亲眷朋友……很显然,无障碍环境是为整个社会服务的,关涉你我他。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日本堪为世界上无障碍环境建设最完善的国家。从上世纪六十年代开始,日本人就着手这项工作,城市建设最大限度地满足各类人群的需求,尤其是满足残障人士、老年人、儿童等弱势群体的特殊需求,体现了一个城市的文明和人文关怀。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发展,日本的无障碍环境建设已经有了更加深刻的内涵和开阔的外延,令人每每感受城市细节所带来的温馨。兹以交通为例:在日本,几乎每个车站都有可供视障人士使用的自动售票机;许多路口都设有专供残障人士通行的按钮,可以延长过马路的绿灯通行时间;无障碍手扶电梯运行到特定的几节台阶后会变得平整,方便乘坐轮椅和携带婴儿车、大件行李的人使用;常见具有Kneeling功能(车身高度调节装置)的无障碍公交车,靠站停车时会倾斜10度,方便残障人士和老年人;公交车门下方接上一块自动伸缩板,方便轮椅车上下;等等。这些无障碍环境建设的细节设计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

检视上海,这个国际大都市上世纪90年代就开始了无障碍设施建设,也是全国第一个出台无障碍设施设计地方标准的城市,2003年被评为全国首批无障碍示范城市。然而,上海在这方面依然存在着某些“短板”。前不久,《解放日报》以《从无障碍环境开始,让城市更有温度》为题,报道了“上海的无障碍环境系统性不够”的问题,如:人行道被占用,轮椅推上机动车道;坡道连接处坑洼积水,轮椅通行不便;低位设施缺少容膝空间;无障碍卫生间设计不规范、维护不到位;过马路绿灯时间短,残障人士慌忙通过危险多。该报道还呼吁加快《上海市无障碍环境建设管理规定》的立法进程。

笔者曾写过一篇短评《别让盲道成为“盲区”》,其实,无障碍环境中成为“盲区”的并非仅仅是盲道。如何改进提升?唯有全社会共同重视无障碍环境建设,消除一切硬件、软件的“盲区”,残障人士才能真正融入社会,才能把类似“文军之死”的悲剧概率降到最低,乃至杜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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