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生产力的空间布局直接影响着地区经济的发展,甚至影响到高質量发展体系。中国生产力的空间布局中政府的角色从“主导”、“引导”向“参与”不断转变。区域比较优势存在着动态演化过程,地区生产力布局没有及时得到调整将会导致地区经济出现衰退,东北地区和北方地区经济衰退极具代表性。高质量发展体系下的生产布局优化需要高度重视区域比较优势,重新权衡地理距离与规模经济以及产业政策与区域政策之间的关系。生产力布局时,在地理距离与规模经济的权衡中应当考虑企业辐射范围、空间层级布局以及重估规模经济;在产业政策与区域政策的权衡中,应当因地制宜、发展城市群经济以及空间联动高水平发展。
[关键词]区域比较优势;资源错配;布局优化;高质量发展
[中图分类号]F0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1071(2019)02-0062-07
一、问题的提出
近些年来,“东北老工业基地振兴”成为中国经济学界广泛关注的问题。从2003年的《关于实施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振兴战略的若干意见》,再到2016年的《推进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振兴三年滚动实施方案(2016-2018年)》,中央政府对东北老工业基地的振兴给予了足够重视和支持。然而,即便存在着一系列的区域优惠政策,东北地区经济衰退的现象仍然未能得到有效地控制,甚至出现了加剧的迹象。
区域生命周期理论可以较好地解释东北地区经济发展为何会出现衰退。地区经济的发展存在着一定的生命周期,在工业经济占据主导地位的时代,区域的生命周期与地区的产业生命周期有着直接的关联(Thompson,1966)。比如,经历了区域生命周期完整周期的英国利物浦,最初通过国际贸易海运事业的发展也从小渔村一跃成为国际大都市。但是,在20世纪70年代,随着集装箱的出现,利物浦的船坞和传统制造业急剧衰落,从成熟期进入到衰退期。在经历了产业转型后,利物浦经济在20世纪70年代得到了复苏,重新过度到新的成长期。而东北地区的经济衰退与利物浦经济的衰退是相似的,在产业生命周期进入衰退期后,产业结构没有得到有效调整,过于单一的产业结构也加剧了地区经济全面进入了衰退。如果进一步分析,我们不难发现东北地区经济衰退的大背景是沿海地区在改革开放后经济得到了快速的发展,东北地区外部条件发生了变化导致原有的产业逐渐衰落,而新的产业又未能及时发展起来,从而导致当地的经济发展陷入了困境。
地区的经济发展离不开产业的支撑,这也是为何各地在地区经济发展规划中始终将产业规划作为重中之重的主要原因。然而从现有地区发展和产业发展规划来看,有两个问题没有得到实质性的解决:第一,地区产业同构现象极为明显。随着我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对于高新技术产业的需求越来越高,这也促使众多地区同时选择了以电子信息、计算机、机械、材料等先进制造业作为本地的主导产业,并由此造成了严重的产业同构问题。产业同构不仅造成了地区之间的恶性竞争,更为关键的是引起资源的错配,并由此带来了产能的过剩和资源的极大浪费。第二,地区间产业缺乏关联布局。现有的地区产业规划中仅就本地的产业进行规划,在产业布局中完全不考虑产业在空间上的前后向关联问题,由此导致产业空间关联严重缺乏。空间经济学理论指出经济活动在空间存在广泛的关联,包括要素如劳动力、资本等的流动,也包括商品在空间的贸易。缺乏空间关联思考的产业规划会引起产业成本增加,从而不利于地区经济长期高效的发展。而无论是区域间的产业空间同构问题,抑或是区域间产业缺乏关联,都将导致资源在空间上出现错配,从而与我国当前的高质量发展的目标背道而驰。
本质上而言,东北地区的经济衰退是因为东北地区未能就外部环境的变化而及时对产业结构进行有效调整。换言之,东北地区并未观察到区域比较优势在近几十年所发生的巨大变化。随着沿海地区的经济发展和东北经济的衰退,大量的人力资本和劳动力从东北地区流出。2017年黑龙江、吉林和辽宁三省常住人口分别比上年减少10.5万人、15.6万人和8.9万人,东北三省一年内总人口减少35万人。东北地区的技术人才优势正在不断丧失,但东北地区大量制造业企业并未就这一变化做出快速反应。2017年,林毅夫团队的《吉林省经济结构转型升级研究报告》一经公示即引起了广泛争议,而争议的聚焦点在于吉林省产业的“比较优势”。资源的空间错配的确会引起生产效率的低下,而区域比较优势又有着动态变化发展的过程,如何在区域比较优势的视角下实现生产力布局的优化则成为我国当前高质量发展的关键所在。
二、中国生产力布局的历程
生产力布局起源于前苏联国家,是计划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政府对市场不足的有效干预。但随着我国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生产力布局的内涵也发生了变化。市场经济条件下生产力布局的优化与区域协调发展是一致的,关键在于如何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仍然表现为对市场不足的有效干预。[1]
按照生产力布局的主体来划分,生产力布局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第一,总体布局。总体布局属于宏观层面的布局,主要是对全国的资源进行布局。第二,部门和地区生产力布局。部门和地区生产力布局属于中观层面的布局,主要是对产业在空间分布进行布局。第三,企业区位布局。企业区位布局属于微观层面的布局,主要是对企业具体的区位进行布局。影响生产力布局的因素众多,包括自然因素、人口因素、技术因素、经济因素以及社会政治因素等。整体而言,建国以来中国的生产力的布局出现了从“微观”布局向“中观”布局,再由“中观”布局到“宏观”布局的演变;并且政府在生产力布局中也逐步从“主导”向“引导”的转变,再由“引导”到“参与”的转变。
(一)政府主导的生产力布局时期(1964-1978)
新中国成立前夕,沿海地区工业产值占全国的70%以上(靖学青,1993)。为改变中国经济活动的空间分布,20世纪60年代中期开始,我国曾经有过大规模的生产力布局,即著名的“三线建设”生产力布局。从1964年至1980年,中央政府举全国之力,以铁路建设为先导、以国防科技工业为核心,在“三线地区”大力发展钢铁、煤炭、电力、有色金属、机械、石油、化工、轻工业和交通运输业,并由此形成了成渝工业区、川黔滇工业区、关中工业区、兰州天水工业区、武汉-大冶工业区、鄂西工业区、豫西工业区和湘中工业区八大工业区(周明长,2014)。[2]
“三线建设”产业空间布局在当时具有积极的意义,在确保我国产业安全的同时也积极地推动了区域产业平衡发展,促进了我国中西部地区的工业和城市经济发展。改革开放前的布局主要集中在工业经济方面,中国的老工业基地多数是在这一时期布局形成。布局以“均衡”为主,主要目的是促进欠发达地区的经济发展,缩小地区间的经济差距。值得一提地是,由于历史的原因,“三线建设”产业空间布局更多地以安全和原材料为主导,因而未能充分发挥市场作用,其对地区乃至整个国民经济发展的作用并未发挥到极致。
(二)政府引导的生产力布局时期(1978-1998)
改革开放至20世纪90年代末,中国的生产力布局出现了变化,布局以“非均衡”为主,以提高经济效率为中心,向沿海地区倾斜。这一时期生产力的布局以政府引导为主,通过优惠的税收、外汇、土地等吸引外资。从1978年开始,中央政府在沿海地区设立包括经济特区、沿海开放城市以及沿海经济开放区等实施了一系列开放高地,极大地促进了外商直接投资的流入。截止20世纪90年年代末,沿海地区吸引了全国外商直接投资了90%以上(Amiti and Wen,2001)。[3]外商直接投资的流入,一方面增加了沿海地区相关制造业的比重,另一方面通过溢出效应促进制造业在中国沿海地区集聚(文玫,2004)。[4]而经过数十年的发展,沿海城市多数已经成为本省经济的领头羊,部分沿海省份也形成了双中心的经济发展格局,如大连与沈阳、青岛与济南、宁波与杭州。
整体而言,这一时期中央政府除了对深圳地区有一定的直接投资外,更多地利用沿海地区的区位优势、劳动力成本优势等积极吸引外资企业进入,从而改变了中国生产力的空间布局。而随着沿海地区经济的快速发展,大量工业在沿海地区快速集聚,市场的力量不断促进生产力在空间的重新布局。
(三)政府参与的生产力布局时期(1999-至今)
从1999年至今,中国的生产力布局则以“协调发展”为主,出台了西部大开发、东北老工业基地振兴以及中部地区崛起等系列区域发展战略。伴随着区域援助和区域协调政策的推行,中国的生产力布局发生了较大的变化。1999年之后东部地区的工业增加值出现了先增加后下降再增加的过程,而中西部地区的工业增加值出现了先下降后上升的过程,东北地区的工业增加值则呈下降趋势。
从西部大开发的政策出台,再到东北老工业基地的振兴和中部崛起,中国的生产力布局出现了较大的变化。整体而言,这一时期的生产力布局以市场为主,政府更加偏向于宏观视角的生产力布局。随着沿海地区经济的快速发展,进入二十一世纪后沿海地区的土地成本、劳动力用工成本等都限制了沿海地区工业经济的进一步发展。与此同时,中西部地区和东北地区得到国家包括土地、财政等政策的支持,从而促进了中西部地区的工业经济的快速发展。从2005年开始,沿海地区的工业企业大规模地向中西部地区迁移,彻底改变了中国的工业经济地理格局。
三、中国生产力布局的现状与困境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中国的经济地理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经济重心也由沿海地区逐步向东南方向移动。尤其是1992年之后,大量外商直接投资以及劳动力的流动,加速了沿海地区工业经济的快速集聚,并吸引了金融等服务业或者生产性服务业的协同集聚(陈国亮等,2012)。[5]2005年后,随着沿海地区工业化与城市化发展,沿海地区的劳动力成本等不断上升,部分制造业逐步地向中西部地区转移。而2012年后沿海地区产业结构通过调整得到优化,工业经济重新得到复苏。
(一)中西部地区工业增值值比重有回落迹象
从1999年的“西部大开发”,到2003年的“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再到2004年的“中部崛起”,中央政府在短短的五年的时间内连续推出三个广覆盖的区域发展战略。从数据上来看,三大区域战略的连续出台的确对东部沿海地区的工业经济发展产生了一定的冲击。图1给出了1993年到2016年中国四大区域的工业增加值占全国工业增加值的比重。①
从图1中可以看出,2005年前后沿海地区、中部地区和西部地区这三大区域的工业增加值占全国工业增加值的比重有着明显的拐点,沿海地区工业增加值占全国工业增加值的比重不断下降,而中西部地区的工业增加值占全国的比重正在不断地上升。值得一提地是,在2005年前后沿海地区的劳动力成本和土地成本比之前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导致产业大量的向我国内陆地区以及东南亚国家转移。在产业转移的带动下,近些年来中西部地区经济出现了大幅的增长,增长速度甚至远远超过沿海发达省份的增长速度。资源丰裕、要素成本低且市场潜力巨大的中西部地区建立了一批保税区、“飞地”工业园,承接东部地区转移的劳动密集型以及资源密集型等产业。
但是,从2012年开始,中西部地区的工业增长值占全国工业增加值的比重甚至出现了小幅回落,而东北地区的工业增加值更是出现了大幅的下滑。相对于的是,从宏观经济来看,这一时期内陆地区的经济增长幅度也出现明显的下滑。东部沿海地区的产业结构从2005年开始逐步开始调整,随着大批量的产业逐步向内陆地区转移,沿海地区的工业增加值比重也出现了下滑。但是,随着沿海地区产业转型调整的深入,沿海地区的工业结构更加优化,这也是为何沿海地区在2012年后的工业增加值比重再次开始提高的重要原因。
(二)南北方生产力出现空间差异
随着中西部地区的经济发展,以及东北地區经济的不断衰退,中国生产力空间布局也出现了新的问题,即“南北问题”。中国区域的南北方差距问题只是近几年才出现的,目前尚未能够引起广泛关注。
图2中给出了1993-2016年期间中国南北方工业增加值占全国的比重。从图中可以看出,1993以后中国南北方工业增长值占全国的比重基本保持在60%:40%这一固定比例。但是,在2012年之后南方工业增长值占全国的比重出现了较大的变动,北方的工业增加值占全国工业增加值的比重从2012年的40.06%快速下降到2016年的35.53%,仅仅五年时间下降了4.5%。而从我国的“西部大开发”和“中部崛起”战略开始实施至2012年,经过十年的努力,中西部地区的工业总产值占全国的比重也只是增加了8.6%。如果从工业增加值净值来看,两者甚至于几乎相同。尤其需要引起重视的是,这一趋势截止目前仍然没有得到改变,南北方地区的工业增长值差异仍然有进一步扩大的迹象。
毫无疑问,中国的区域援助战略“西部大开发”和“中部崛起”取得了一定的成功,包括重庆、四川、安徽等中西部地区在内的地方经济有着大幅度的增长。但是,从这一轮的增长来看,秦淮以南的中西部地区的经济增长更加明显。此外,山东、天津等北方沿海省份的经济下滑也造成了南北方地区生产力空间的分异。
(三)产业同构现象日益凸显
从生产力优化的角度来看,生产力的布局需要结合地区特征,在不同的地区进行差异化的生产力布局。但是,从我国当前的产业布局来看,产业同构现象十分严重。产业同构现象越明显,地区之间的产业竞争也就越明显。同质化的产业不仅导致产业恶性竞争加剧,更会导致产能的大量过程,(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区域协调发展和优化全国生产力布局课题组等,2014)。[6]
中国的产业同构现象日益凸显,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从空间维度来看,产业同构是普遍存在的。根据《中国统计年鉴》(2015)计算,中国大陆31个省、市、自治区中有29个省份的产业结构相似系数超过0.95,有30个省份的产业结构相似系数超过0.9(中国式产业同构现状分析:产业结构构建视角)。从各省的产业规划中我们也可以看出,各省普遍将汽车、能源、医药、化工、机械、电子信息等作为本省的支柱产业,具有高度的相似性。而隨着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各省又普遍将相关的战略性新兴产业作为本省的支柱产业。第二,从时间维度来看,产业同构的程度日趋严重。自2003年以来,中国产业的结构相似系数不断攀升,从2003年的0.809上升到2010年的0.829,还有进一步上升的趋势。纵观各省的产业规划,各省普遍存在着“大而全”的战略趋势,这也是为何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省的产业结构同构日趋严重的重要原因。
整体而言,中国的产业同构的问题愈演愈烈,形成了大量的内耗。地方政府“以邻为壑”和“大而全”的思维大大降低了中国资源的利用效率。如何来解决中国区域产业同构,是我国生产力布局优化亟待解决的问题。
四、区域比较优势的动态演变
比较优势对生产力的空间布局具有重要意义,能够让资源得到更加充分的利用。值得一提地是,随着区域一体化程度的提高,劳动力、资本等要素在空间上的流动加速,从而区域比较优势正在不断地发生变化。如果对区域比较优势的动态演化没有足够的认识,生产力布局将会导致资源在空间上发生错位,从而导致效率的降低。
(一)四大区域比较优势的动态演变
图3给出了2000-2015年期间中国四大区域的相对“劳动力-资本”比值的变化。②从图中可以看出,东部的劳动力资本相对比始终在1以下,但是正在逐步增加。而中部地区和西部地区的劳动力资本相对比值始终在1以上,也在不断地下降。整体而言,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在这一时期的劳动力资本相对比值都在向平均水平接近。
需要指出的是,2000年至2015年期间东北地区的劳动力资本相对比发生了较大的变化。这种变化不仅仅是数值上大小的变化,更是从劳动禀赋占据优势向资本禀赋占据优势的变化。从图中我们可以看出,2000年时东北地区的劳动资本相对比值为1.01,随后几年不断增加,2005年达到了顶峰1.10。但是,随着“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的推进,东北地区变成了劳动-资本禀赋出现了下降,甚至低于了0.9。东北地区的“劳动力-资本”禀赋的变化趋势与东部地区、中部地区和西部地区是截然不同的,因而其在产业上相对其他地区应该有着完全颠覆性的改变。但是,东北地区的要素禀赋发生变化后,地区的产业结构并未得到有效调整,这也导致了东北地区经济持续发生衰退。
(二)南北方比较优势的动态演变
上文分析中指出,中国的生产力布局出现了新的困境,即南方与北方地区之间的工业增长值比重差距正在不断扩大。而从四大区域的劳动力-资本禀赋比的变化我们也可以看出,东北地区的衰退可能对地区的要素禀赋发生变化有着直接的关联。那么,南方和北方地区的生产力布局是否同样存在问题呢?
图4中给出了2000年以来南北方劳动力-资本禀赋比的演变图。从图中可以明显发现北方的资本相对禀赋持续扩大,而南方的劳动力相对禀赋在不断地扩大。北方地区相对南方地区的劳动力-资本禀赋比从2000年的0.95下降到2015年的0.86。如果使用地区的绝对值,南方地区在这一时期的劳动资本比从2000年的1.22下降到0.18,下降了85.22%;同一时期,北方地区从1.17下降到0.15,下降了86.85%。换言之,这一时期北方地区的下降幅度更大,也就意味着北方地区应当有着更多的产业调整。但是,恰恰相反,这一时期南方地区大面积的对产业结构进行调整,北方地区的产业调整相对较为缓慢,这也导致北方地区在比较优势发生变化是并未能够及时进行调整,从而导致北方地区的经济衰退。
(三)省份比较优势的动态演变
上文中分析了中国四大区域和南北方的比较优势,无论是四大区域还是南北方的比较优势都有着较大的变化,尤其是东北地区出现了从劳动禀赋占优到资本禀赋占优的巨大转变。相比较而言,省份的比较优势变化更加明显。图5给出了31省份2000-2015年度劳动力资本禀赋的动态演变。
从图5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31个省份中有半数的省份出现了劳动力资本禀赋比向1趋近。资本丰裕的地区丰裕程度降低,而劳动力丰裕的地区丰裕程度也在降低。甚至,一些地区从劳动力丰裕地区变为资本丰裕地区,或者资本丰裕地区变为资本丰裕地区。在2000至2015年期间,31个省份中有山西、黑龙江、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重庆、四川、贵州、云南、西藏、陕西、甘肃等14个省份保持着劳动力占优,而天津、辽宁、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广东等8个省份保持着资本占优。此外,有北京、宁夏、内蒙古、吉林、河北、新疆、广西、海南、青海等9个省份从劳动相对占优转为资本相对,占优或从资本占优转变为劳动力占优。整体而言,从省份的比较优势来看,省份无论在变化程度还是在变化的数量上都是远超过地区的。换句话说,相对地区而言,省份这样更小的地理单元比较优势变化更加明显。因而,如果省份的产业结构没有进行及时的调整,省份的经济发展将会受到较大的冲击,从而影响着中国整体经济水平的发展。
五、高质量发展体系下的生产力布局优化
从上文的分析中可以看出,无论是中国四大区域或者南北方的比较优势都出现了动态的演化,而对于这种比较优势没有足够的认识不经导致地区的差距扩大,同时也会导致省份的产业同构的出现。因而,生产力的布局中更应当注重比较优势的动态演化,促进资源要素在空间上的有效流动,减少资源空间错配。基于地区的比较优势,高质量发展体系的生产力布局优化应当侧重要两个方面的权衡:(1)地理距离与规模经济的权衡;(2)产业政策与区域政策的权衡。
(一)地理距离与规模经济的权衡
高质量的经济发展离不开企业的支撑,如何在现有的环境下让企业获得更高的利润是保证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前提。运输成本和规模经济都是企业选择区位的重要因素,企业需要在两者中寻求平衡。而在生产力布局时,则需要根据地区特征以及企业的特征来进行空间布局。尽管一些地区并不距离规模经济,但是由于产业有着一定的辐射范围,同样存在着比较优势,而这种比较优势就是地理距离的优势。高质量经济发展中,生产力空间布局一定要考虑到企业运输成本与规模经济的权衡,以下三个方面值得引起重视。
第一,生产力布局应当考虑地理范围。不同产业由于运输成本等因素的存在,辐射范围存在着较大的差异。因此,对于不同的产业而言,应当在不同的空间尺度上进行布局。但是,从现有的产业布局来看,相关产业布局完全没有考虑不同产业的特征,因而导致一些地区产业的缺失或者重复建设。
第二,生产力布局應当空间层级布局。从以往的生产力布局中来看,包括全国层面、省份层面或者地市层面进行布局。但是,生产力在不同层级的地理范围内的布局完全没有考虑到经济活动的层级关联,因而这种生产力的布局是缺乏层级空间布局的,最终导致生产力的效率低下,背离高质量的发展目标。
第三,生产力布局应当重估规模经济。规模经济对地区经济和产业的发展引起了广泛关注,但是在生产力的布局中仅仅关注规模经济是不够的,还需要关注规模不经济。此外,如果刻意关注规模经济,势必导致地区的产业过于单一,从而导致地区的经济发展可能出现大起大落。因此,生产力的布局中需要重估规模经济的不足之处。
作为微观主体的企业,追求利润最大化是其本质。无论是生产环节或者销售环节,由地理距离所引起的企业运输成本都是企业成本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大量企业在空间的集聚所形成的规模经济无疑会增加企业的经济利润,但是运输成本的支付又会缩小企业的利润。因此,企业需要在运输成本和规模经济中寻求平衡。从国家层面乃至到乡镇层面,生产力的布局中应当考虑着产业的辐射范围。如果只是刻意去追求规模经济,那么最终将会导致的运输成本浪费,从而背离高质量发展的目标。
(二)产业政策与区域政策的权衡
高质量发展对生产力空间布局有着一定的要求,需要兼顾效率与公平。现代产业体系要求资源得到优化配置,因而会选择生产率上升速度较高、需求收入弹性大的产业作为主导,注重效率。与此同时,中国当前的区域政策目标则要求区域协调发展,尤其是老少边穷地区需要一些政策倾斜,注重公平。因此,效率和公平的问题转变成产业政策与区域政策的权衡,其中同样需要在比较优势下进行生产力布局。高质量发展体系中,产业政策与区域政策的权衡同样有三个方面需要注意。
第一,生产力布局应当注重因地制宜。地区的资源禀赋存在较大的差异,因而在生产力布局中应当考虑地区的比较优势。对于老少边穷地区无论是资本还是技术,甚至劳动力方面都具备绝对的优势,而对于这些地区的发展仅仅从产业政策的角度是无法着手的,更加需要在全域范围内依据比较优势而进行生产力的布局。
第二,生产力布局应当发展城市群经济。城乡差距目前仍然是我国区域差异的重要内容,并由此导致生产力空间布局上的重要差异。城乡的比较优势则更加明显,农村地区在土地等资源方面具有比较优势,但是农村的土地利用价值却没有得到充分利用。而城市群的发展缓解了城市资源不足的同时也促进了乡村经济的振兴,因而生产力布局需要考虑以城乡一体化的城市群经济。
第三,生产力布局应当空间联动高水平发展。现有的生产力布局之所有导致地区产业同质化,是因为在生产力的布局中并未考虑到经济活动空间的关联。类似于世界级先进制造业集群不仅可以模糊行政区的界限实行区域经济的一体化,更是可以实现产业内的分工发展,从而更好地利用比较优势。
高质量发展是综合且多元的发展体系,包括产业体系、市场体系、分配体系、区域发展体系、绿色发展体系、开放体系以及经济体制。高质量的区域发展体系应当充分利用区域比较优势,这样不仅能够促进地区经济发展,更是能够实现区域联动的发展机制,从而能够减少资源错配而提高整个国家经济运行效率。
注释:
①四大区域的划分方法采用中国区域发展战略的划分方法,中部地区包括安徽、江西、河南、山西、湖北、湖南六省份,西部地区包括陕西、四川、云南、贵州、广西、甘肃、青海、宁夏、西藏、新疆、内蒙古、重庆等十二个省、自治区和直辖市,东北地区包括黑龙江、吉林和辽宁三省。
②这里采用地区的年末常住人口与资本存量比作为地区要素禀赋的代理变量,文中将地区的要素禀赋与全国平均的要素禀赋相比,从而得到相对劳动力资本比。如果该比值大于1,则表示地区的劳动力资本要素禀赋超过了全国平均水平,因而地区的劳动力存在比较优势,反之则反是。
参考文献:
[1]Thompson,J. H.,“Some Theoretical Considerations for Manufacturing Geography”[J].Economic Geography,1966,42(4),356-365.
[2]周明长.三线建设与中国内地城市发展(1964-1980年)”[J].中国经济史研究,2014(01),142-151.
[3]Amiti,M. and M. Wen,“Spatial distribution of manufacturing in China”,[J].in Lloyd,P.J. and X.G. Zhang,Modeling the Chinese Economy[M].London:Edward Elgar,2001.
[4]文玫.中国工业在区域上的重新定位和聚集”[J].经济研究.2004(2),84-94.
[5]陈国亮、陈建军.产业关联、空间地理与二三产业共同集聚——来自中国212个城市的经验考察[J].管理世界.2012(4),82-100.
[6]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区域协调发展和优化全国生产力布局课题组.生产力布局及中国生产力布局存在的问题[J].中国经济报告,2014(08),36-39.
(责任编辑:董玥玥)
[基金项目]2018年度江苏省社科基金项目重点项目(18EYZ003);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项目(2018SJA0316)。
[收稿日期]2019-03-01
[作者简介]颜银根(1981-),男,江苏大丰人,南京审计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2016年度江苏高校“青蓝工程”优秀青年骨干教师、江苏省第五期“333工程”第三层次培养对象。主要研究方向:空间经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