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钊
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后,中国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直逼长江北岸。此时,人民解放军的总兵力已经南全面内战爆发时的120万人增加到358万,而国民党军的总兵力虽还有204万人,但能用于作战的部队却只有146万人。这些国民党部队分散在西起新疆、东至台湾的漫长战线上,且大部分部队皆遭受过解放军的重创,或是新组建的,或是被歼甚至多次被歼后又拼凑、补充起来的,士气低落,战斗力也弱,已无法在战略上组成有效的防御。
但蒋介石不甘心就这么退出历史舞台,在他1949年1月21日宣布“引退”之前,将京沪警备总司令部扩大为京沪杭警备总司令部,以其心腹、亲信汤恩伯为总司令。不但使南京直接置于汤恩伯的控制之下,而且九江以东之江南广大地区所有武装部队均归其掌握。
1949年1月25日,蒋介石“下野”回溪口老家的第四天,就将国防部长何应钦、参谋总长顾祝同、京沪杭警备总司令汤恩伯等召集到溪口,开了一次小规模的军事会议,部署长江防务。这是蒋介石背着李宗仁、白崇禧召开的一次军事会议。
蒋介石给与会者打气说:“我们要争取一年时间。麦克阿瑟表示,只要我们能支持一年,他们一定会全力支援我们。一年后国际形势必将发生重大变化,第三次世界大战就会打起来。”
“下野”后的蒋介石连做梦都不忘重整旗鼓,东山再起,他最后的凭依就是长江。
长江,是我国第一大河,下游江面宽达2至10余公里,波澜壮阔、气势磅礴,素有“天堑”之称。《南史·孔范传》称:“长江天堑,自古隔断南北,敌寇岂能飞渡?!”天堑的阻隔,的确在客观上给历代英雄豪杰完成中华统一大业增加了难度,他们有的为此兵败而饮恨终身。
在宜昌至上海间1800余公里的长江防线上,蒋介石部署了115个师约70万人,还有海军100多艘舰艇日夜在长江江面上巡弋,李军四个大队随时待命,在他看来,没有空军和海军的毛泽东,要想一帆风顺打过长江也不是那么容易
蒋介石面对其反动统治的总崩溃,为获得喘息之机,以便在长江南岸整顿残余部队,坚守长江天险,从而达到“划江而治”的目的,便发动“和平攻势”,“乞求和平”,玩起假和谈的伎俩。
毛泽东识破了蒋介石的图谋,决心将革命进行到底,不使革命半途而废。
1948年12月12日,在淮海战役第二阶段,中原野战军围歼黄维兵团时,毛泽东就致电淮海战役总前委刘伯承、陈毅、邓小平、粟裕、谭震林等五位同志,提出在“黄维兵团歼灭后,请刘、陈、邓、粟、谭五同志开一次总前委会议,商好在邱、李歼灭后的休整计划,下一步作战计划及将来渡江作战计划,以总前委意见带来中央。”
1948年12月15日,黄维兵团被歼。这时,淮海战场北面的陈官庄还在酣战,华野正在压缩对杜聿明集团的包围圈,粟裕、谭震林都在全力指挥作战。因此,刘伯承、陈毅、邓小平为了不让粟裕、谭震林离开指挥位置,决定将总前委会议放在华野前线指挥部驻地蔡凹村召开。
蔡凹在萧(县)永(城)公路之南,距萧县县城二十华里,在总前委驻地小李家村的东北方向,两地相距一百多华里。
刘伯承、陈毅、邓小平将淮海战役第二阶段结束后的工作做了安排后,于第二天,即12月16日晚上,便驱车前往蔡凹村华野前线指挥部。
12月17日早上,谭震林也南山东兵团驻地赶来,总前委五位成员第一次共聚一堂。这次会议,是淮海战役中总前委的唯一的一次全会。
总前委会议,于12月17日整整开了一天。
虽然杜聿明集团歼灭在即,但歼灭杜聿明集团却不是会议的主题。会议主要研究的是,淮海战役结束后的渡江作战和部队整编方案,从思想上、组织上、政策上为渡江作战进行全面准备。
会议期间,总前委接毛泽东来电:“拟请伯承、陈毅二同志偕来中央一商。”
12月17日深夜,刘伯承、陈毅带着总前委五位委员共同研究的渡江作战建议和部队整编方案驱车北上,前往西柏坡向党中央和中央军委汇报。邓小平回到中野司令部小李家村,谭震林回到山东兵团,粟裕仍留在蔡凹村,指挥华野部队进行战场休整和部署防止杜聿明集团突围的措施。
刘伯承、陈毅赶到西柏坡时已是1948年年底。在这里,他们列席了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并最早地读到毛泽东发表的《将革命进行到底》的1949年新年献词。
在中共七届二中全会期间,毛泽东专门找出席会议的邓小平、陈毅、谭震林等研究了渡江作战问题,初步定下了4月10日为发起渡江的时间。
3月20日,毛泽东电示陈毅、谭震林:“全军可于4月13日或14日渡江。”当日,陈、谭复电中央军委、毛泽东:“4月13日开始渡江作战是可以的。”
3月27日,毛泽东复电渡江战役总前委刘伯承、陈毅、邓小平、粟裕、谭震林等五同志:“宥申电悉。同意你们4月15日发起渡江战斗及对北岸敌人的处置。”
毛泽东明确指示:二野、三野7个兵团24个军100万人,加上萧劲光率领的第四野战军第十二兵团和江汉、桐柏、鄂豫等三个军区部队20万人,在整个渡江作战中,按照总前委的统一部署,协同作战。
1949年3月下旬,渡江战役总前委进驻蚌埠南郊孙家圩子。渡江会议就在孙家圩子土墙茅舍里召开,一些兵团司令员也列席了这次会议。
这次的渡江会议初步確定的皋本内容是:第二、第三野战军组成三路大军,即东、中、西三个突击集团,于4月15日开始渡江。二野的第三、四、五兵团共9个军35万人为西突击集团,南刘伯承、张继春、李达指挥,在湖口至枞阳之间渡江;三野之七、九兵团为中突击集团,30万人,南谭震林指挥,在枞阳以东至金河之间渡江;三野八、十兵团为东突击集团,35万人,南粟裕、张震指挥,在金河口至江阴之间渡江。
4月1日,邓小平、陈毅率新组成的总前委精干指挥部去合肥东南瑶岗村。各突击集团指挥部也分赴桐城、无为、泰州。
以邓小平为书记的总前委,根据中央军委和毛泽东的指示,结合敌人的江防特点和兵力部署,拟定了《京沪杭战役实施纲要》。《纲要》对解放军参战部队的具体作战任务,作了明确的规定:
东集团和中集团从南京的两侧渡江。渡江成功后,中、东两路大军统归粟裕指挥,两个集团迅速东西对进,对南京、镇江、芜湖之敌实行钳形包围,向中心压缩,把敌人包围在广德、长兴以北地区加以消灭,力求夺取南京。此着胜利以后,再向上海、浙江、福建进军,协同西集团消灭向纵深逃窜之敌。
西集团则像一支楔子楔进蒋系和桂系部队防守的结合部,切断汤恩伯和白崇禧两大集团的联系。
四野第十二兵团,加上江汉、桐柏、鄂豫军区地方部队,一部分兵力进占浠水、蕲春、黄梅等白崇禧集团的防区,钳制九江方面之敌,保证西集团渡江作战的右翼之安全;另一部分兵力进占武汉的外围花同、孝感、黄陂敌之据点,造成進攻和夺取武汉的态势并准备在武汉至九江之间地段渡江南进。
对邓小平亲自主持所拟定的《京沪杭战役实施纲要》,中央军委于4月3日复电同意。
经过了两个月整训的二野、三野部队,奉命于1949年二、三月间,先后南徐淮地区和阜阳地区出发,开始向长江沿岸挺进。
长江以北的条条公路上,滚动着川流不息的炮车、辎重车;战马嘶鸣,风一般疾驰在辽阔的原野上;战士们排成几路纵队,掮着枪,扛着炮,迈开矫健的步伐,唱着雄壮的战歌。
在宿营地,在行军的行列里,时时都可听到战士们的议论:
“这回蒋秃头算是叫响们给打趴了,所以才打处和平旗号,向咱们求和!”
“那是装出的可怜相。他表面上下台了,换上个李宗仁,暗地里却在组织部队再来跟我们干!”
“毛主席识破了他的阴谋诡计,说不定明天就下命令过江,打他个窝底朝天!”
“听连长讲,到江边还要在河里练泅水呢。要把‘旱鸭子练成‘浪里白条才能过江!”
部队越往南走,对长江的议论也就越多:
“听说十个黄河也抵不上一条长江,‘长江无风三尺浪,一个浪比船还高!”
“是呀,我也听说过,‘江无底,海无边,秤砣落底得三天。”
“听说江里有江猪。这江猪可厉害呐,不仅吃人,成群结队,还能把船拱翻!”
“江里还有九里十三矶,船撞上去就坏了!”
“难怪曹操当年83万大军都过不了长江!”
“今非昔比。我们是共产党、毛主席领导的人民解放军,什么闲难也别想征服我们。我们一定能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
“对!对!”
经过长途跋涉,渡江部队先后来到长江边,形成同敌军隔江对峙的局面。面对长江,干部、战土一个个心潮澎湃。
经过有组织的“看水”,干部、战士对长江的恐惧心理消失大半。
为了解决干部、战土存在的各种思想问题,坚定广大指战员打过长去,解放全中国的决心和信念,部队到江边后再次进行思想动员,并请来在江上谋生多年的老船工、老渔民介绍江情水情,讲江猪是一种什么样的水中动物(大概就是今天人们所说的中华鲟),如何对付,并非如外边传言,能把船拱翻,成百成千条船同时过江,惊天动地,早把它吓跑了;九里十三矶(礁石滩)并没有那么可怕,只要舵掌握得好,就不会撞上去。经老船工这么一讲,干部、战土对乘木船夜间过江的担心便一扫而光,人人精神抖擞,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接着,部队即开始进行游泳、乘船的水上练兵。早春的沿江地带,乍暖还寒,河水冰冷刺骨,但干部、战士却整天扑腾在河湖池塘里,不少人冻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经过一段时间苦练,大部分北方来的“旱鸭子”变成了“水鸭子”,并学会了划桨、撑船、自救、互救等技能。
接着,部队又进行上船下船、航行编队、通讯联络、水上射击、登陆突破等战术演练,进而进行实战演习。二野、三野都发出指示,要求官兵在训练中要贯彻有进无退、英勇顽强、独立自主、配合友邻的战术思想,以及分散登岸、集中作战,先登岸先突击,小群动作,大胆猛插的战术原则和动作要领。
据此,部队间展开比赛,看谁的训练成绩好。他们从河里练到湖里,又从湖里练到长江。第二十一军第一八五团3小时横渡巢湖35公里,靠岸登陆全团仅用了5分钟。
训练中,一个战土因不慎落水而亡,便促使大家产生了对自制土救生圈的思考。通过开“诸葛亮”会,发动人人献计献策,也真应了“三个臭皮匠,顶得上一个诸葛亮”的那句老话,不久,各种各样颇为适用的土救生圈就试制出来了。
用20斤稻草捆绑成一个小圈子,放到河里试验,草圈将人套住,可以浮人,战士露出胸膛,尚可射击,稻草圈浸水12小时,仍可使用。
以火油箱两只,用绳布捆于腰部,不大会游水的人背着武器、装备,落水也不会下沉,凭两只手划水就能游到对岸。
将猪尿泡放在草木灰里用脚碾搓一、二分钟,然后用嘴吹,充气。将四五个充了气的猪尿泡扣在腰上,人在江河里就不会下沉。
以油布(美式油布最好)缝成车轮胎形圈袋(较人体稍大些),内部塞满软熟的稻草或麦秸草,并适当充些气,将圈袋套于人胸部,落水后仍可以举枪射击;
以毛竹筒(每个一竹节)4个扣在腰间,试验结果,其俘力能让会凫水者托一挺机枪射击,不会凫水者也能托一支步枪射击,人在水中运动自如。
上述各材料易取且廉,也易制,轻便好带。船要是安全抵岸,随手扔在船上,跳下船就冲锋。
各种救生圈的试制成功,不大会游泳的战土再也不担心落水后被淹死。
船被枪弹击穿漏水怎么办?这又是战土们最为担心的一个问题。在船民指导下,他们学会用破棉絮塞洞堵漏的办法。
渡江必须有船,有船还得有会弄船的人。因此,在苏北、皖北解放区,大军尚未到达江边时各级政府第一个支前任务就是全力协助部队筹集船只,动员船工参战。
大军抵达长江北岸后,各军内部建立了船舶管理委员会,积极协同地方政府,广泛地向船民、渔民以及广大群众宣传党和军队的政策,征集船只,打捞沉船,修补漏船。
经过一番深入细致的工作,不少船民、渔民自愿献出了自己的船只。但也有一些船主对这些宣传不感兴趣,有的竟将船只开进湖里隐藏起来。这些船主,多是跑江湖的人,他们不仅有船,而且还控制船工,由于多次吃过旧军队强征船只的苦头,所以害怕当兵的,对当兵的话不相信。但这些人重感情,讲义气,喜交朋友,爱办光彩事,愿听大官讲话。
针对这些特点,不但县长跟他们交朋友,部队还与船主、船工搞联欢,团长、师长、军长出面讲话动员,还请他们喝酒,启发他们阶级觉悟。这就使他们看清了解放军与他们所见过的任何军队都不同,解放军处处维护人民的利益,是真正的人民子弟兵。送大军过江,打败蒋介石,改朝换代,自己参战立个大功小功,也就成为受人尊敬的人,再也不受任何人欺压了!三野司令部、政治部还印发了《渡江船工光荣证》,有的军部还印发《船工立功证》。这些都有力地激发了船主、船工们参战的积极性。
第九兵团还明确宣布:船工及其家庭的生活,由部队按制度供给;船工的报酬,以米计钱,每天发大米老秤3斤半,家属大人2斤,6岁以下的幼儿1斤;伤者给予治疗,工钱照发;残废者,跟部队一样,发给荣军证;牺牲者,按烈属给予抚恤,安置其家属;船打坏了,坏多少赔多少,整个坏了赔新船。
后顾之忧解除,许多会弄船的人争着报名当船工,船主也自动把隐藏在湖荡里的船以及沉入河底、湖底的船打捞上来交给部队使用。船工们多为拥护共产党的穷苦百姓,他们敞开衣襟,握拳捶胸,吐出铮铮肺腑之言:“有我们在,就有船在,不把你们送过江,还算什么闯江湖的汉子!”
就这样,二野、三野很快就筹集到各型船只9400多条,平均每个军第一梯队拥有大小船只500多条,一次可运1万多人。
到4月初,后勤部门给部队补充了3至4个皋数的弹药,人民群众为渡江部队备足一个月的米面口粮。山东、苏北、皖北的老解放区组建了几十个支前随军民丁团,确保解放军打到哪里,支前丁作就做到哪里。至此,人民解放军渡江作战准备下作已全部完成。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部队到达江边后,侦察人员把用望远镜观察到的对岸情况及国民党海军军舰在江上的活动,一一记录在案,以便从中找出敌人的活动规律。但这种仅用望远镜侦察到的敌情毕竟十分有限,于是,部队开始谋划深入虎穴,直接去对岸侦察。
4月8日,二野第十五军组织5名侦察高手,于当晚乘一叶扁舟,携带1挺轻机枪、2支步枪,到对岸敌人防区直接侦察敌军的火力配备情况。经46分钟划行,小船距南岸差不多还有250米时,被守军发现。守军即以轻重机枪猛烈射击,小船上的机枪、步枪也随之还击。小船顺水向东漂流了1里多,然后返回北岸。这5名水手不仅摸清了同民党军在这一江段的工事及火力配备情况,而且自己毫发无损。他们的行动大大提高了部队过江的信心。
在渡江侦察方面,中集团第二十七军做得最为出色。为搞清对岸敌情,他们连续组织侦察兵偷渡10次,8次成功,共捕捉国民党军30多人,从俘虏口供中得到不少情报。
侦察英雄齐进虎率侦察小分队,夜间乘小船潜入敌军驻防的黑沙洲,与守军周旋了8天8夜。所带的干粮没了,就吃蚕豆叶,渴了就喝几口长江水。就这样,他们在摸清了洲上守军布防详情后,借助一只大木桶漂回江北。一只木桶可以过江,说明长江并不是不可征服,敌人的长江防线也不是如他们所吹嘘的那样,“共军插翅难飞”。
后来被拍成电影《渡江侦察记》,至今仍广为流传的解放军渡江侦察的传奇故事,就发生在聂凤智任军长的第二十七军。
为了及时而周详掌握长江南岸守军布防和调动情况,第二十七军在以上十次偷渡基础上,决定南第八十一师第二四二团参谋长亚冰、军侦察科长慕思荣、侦察营教导员车厂顺等率1个加强营,组成“先遣渡江大队”,携带电台,潜入江南。
4月6日晚,“先遣渡江大队”,从北岸泥汊港镇夹江口乘木船偷渡、强渡,到荻港附近登岸后,直扑宣城阳山,转战南陵、繁昌、铜陵三县交界的山区,并迅速与皖南地方党组织和游击队取得了联系,展开敌后侦察,将敌情用各种办法送到江北军部。
“渡江先遣大队”在江南闹得守军寝食不安,草木皆兵,对敌军的心理起到了巨大的震慑作用,后来大部队渡江作战时,他们起到了很好的配合作用。
4月1日,以毛泽东所提的八项条件为皋础的围共和平谈判在北平举行。南京李宗厂政府如能在《国内和平协定》上签字,则战斗渡江即可改为和平渡江。
4月20日,國民党政府拒绝在《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上签字,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第三野战军百万雄师随即便发起了渡江作战。
为了有利于东、西两路大军渡江作战,并在渡江后迅速会师,总前委决定中集团提早在4月20日夜渡江。
4月20日晚,在合肥东南瑶岗村总前委的作战室里,在中集团指挥官谭震林的指挥部里,一双双眼睛都紧紧盯住闪闪发亮的秒针,大家屏住呼吸,在等待着一个伟大的时刻降临。
当时针准确指向8点整时,渡江中集团指挥官谭震林铆足了劲,对着无线电话筒,雷霆万钧地下达命令:“向江南进军!”
伟大的渡江作战开始了!顿时,长江北岸数千门大炮齐发,大地震颤。密集的炮弹拖着簇簇火光在夜色苍茫的天空划出无数道明亮的光弧,飞向南岸,轰毁敌军防御工事。炮火映红了天控,咆哮的江水在炮火的照耀下犹如殷红的血液。中集团(七、九兵团)7个军30万人,在裕溪口至枞阳镇段20余公里的战线上,以锐不可当之势发起强渡。长江江面上千帆竞渡,迅速越过长江中流,直冲对岸。
上千只木船每一只船的船尾都点了一盏小红灯,这只小红灯的前、左、右三个方向都不透光,只有靠后方才能看见。船队过江时,从江南岸往北看,朦胧江面上看不见有船,但如果从江北岸往南看,则可以看见无数只小红灯在闪烁,非常壮观。
站在船上的指战员们手握武器,双目紧盯着前方,时刻准备登岸向敌人冲击。为了加快船速,他们摘下钢盔,操起挖工事用的小洋锹,协助船工划水。船工负了伤,战士们接上去,人伤船不停。战士负了伤,一手捂住伤口,一手坚持摇橹。
敌军密集的炮火无法阻挡人民解放军船队的前进,中集团以震破敌胆的英雄气概,一举突破了国民党苦心经营了三个半月的长江防线。至4月21日晨6时,仅一个晚上,中集团30万大军便在裕溪口至枞阳镇段20余公里的战线上胜利地渡过了长江,占领了荻港、鲁港地区,并向繁昌、铜陵两地扩张。
国民党京沪杭警备总司令汤恩伯闻讯于21日上午坐飞机赶到芜湖组织防堵,但已无济于事。
渡江战役发起前,中央军委和总前委规定,战斗部队过江一个营,师长要过江;过江一个团,军长要过江。根据这一原则,中集团第二十七军军长聂凤智、第二十四军军长王必成、第二十五军军长成钧、第二十一军军长滕海青都随着自己军的突击队过江。
著名战将聂凤智是第一个过江的高级将领。双脚一踩在南岸的土地上,聂凤智便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向总前委发出报告电文:“我们已胜利踏上江南的土地!”电文只有12个字,这是聂凤智将军在革命战争年代拍的最短的一封电报,也是最富有诗意的一份电报。
4月21日凌晨,值班参谋向第三野战军代司令员、代政治委员粟裕报告说:“聂军长来电报了!”
粟裕一听聂凤智来电报,急忙说:“快念!”
值班参谋念了一遍,说:“就这么一句!”
“这么简单。”粟裕有点遗憾。他从值班参谋手里拿过电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第二十七军是中集团的主力军之一,聂凤智既然“已胜利踏上江南的土地”,这说明这个军在江南已经站稳脚,敌人的江防已被突破!
1949年4月21日,晨曦初露,新华社播音员用清晰洪亮的声音,将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毛泽东、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司令朱德所发布的《向全国进军的命令》,通过电波迅速传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黄河上下、白山黑水。这个南毛泽东起草的《命令》,在严正指出了南京政府拒绝在《国内和平协定》上签字的顽同态度以后,向中国人民解放军发出了向全国进军的命令。命令人民解放军,“奋勇前进,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歼灭中国境内一切敢于抵抗的国民党反动派”。
1949年4月21日16时,刘伯承、邓小平直接指挥的南二野3个兵团和四野第十二兵团所组成的西集团近2000门大炮发出的强大炮火,铺天盖地射到长江南岸国民党军阵地。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猛烈炮击,摧毁了敌军前沿阵地,18时30分,西集团担任第一梯队的五个军相继登船起渡,数千条木帆船竞相南驶,直冲对岸。
守军集中火力疯狂拦截,江面上水柱四起,部分船只中弹,但渡江突击部队临危不乱,以只有前进、没有后退、争当登岸第一船的坚强意志,奋力航进。仅仅15至30分钟,先头部队便胜利登岸,抢占了滩头阵地。至当晚21时,西集团已渡过16个团。各军的突击队登上南岸,后续部队源源南渡,对敌实施连续突击,守敌纷纷溃逃。22日,西集团先头部队解放了贵池、彭泽等地,猛扑浙赣线,向敌军纵深进攻。至23日,西集团35万大军,全部渡过了长江。
在西集团大军强行渡江的同时,东集团(八、十兵团)8个军35万人,在粟裕、张震指挥下,严阵以待,于下午7时在申港、靖江地区也发起攻击、强渡。
那天下午3时左右还是刮的东南风,到4时左右风停了,接着就转成东北风。指战员一见刮起来东北风都高兴得跳起来,大家都说,过去诸葛孔明借的是东南风,而我们毛主席“借来的”却是西北风,真是天遂人愿!老船丁则讲,这是天要灭蒋!战船冒着密集的炮火向前猛冲,首批8个团的兵力,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就在圩塘镇至王坍集、中港至夏港及长山两侧三个地段登岸,歼灭了据守的敌军。
东线,敌人守备重点是在江阴地段。江阴要塞号称江防门户,占领了江阴,就从江南、江北封锁了长江,上游敌舰无法东逃,下游敌舰无法西援。江阴是国民党江防的重点,放心地段,攻占了江阴,必将使其震惊,先从精神上崩溃。
东集团最先登岸的突击营战士,与驻守在江阴县的起义人员会合,机智地活捉了国民党江阴要塞司令戴戎光,摧毁了江阴要塞。诚如总前委在《京沪杭战役实施纲要》中判断的那样,只要攻占了江阴,敌人就完全混乱。诚然,东集团攻占了江阴,便致东线敌军全线迅速崩溃,纷纷丢盔弃甲,夺路南逃。22日即占领扬中、江阴县城,及扬中、江阴一线的广大地区。
4月22日,京沪杭警备总司令汤恩伯见大势已去,便下令总退却。国民党南京政府也于22日仓皇南逃广州。
4月23日,毛泽东午休后起床时兴致很高,边穿衣服边跟身边的工作人员说:蒋介石想拖延時间,重整军队,妄图卷土重来,他认为我们好欺骗呢。你可不知道我们也需要这段时间调动军队,造船修船呢。他在那边修防线,我们在这边架大炮,谁也没闲着。结果呢,他只落得个拖延时间破坏和平协定的罪名,什么便宜也没沾上。我们利用夜色,利用炮火掩护,一下子就过去30万军队。他们的军队垮台了,我们的军队就要打到南京去了。
果不出其然,次日,捷报传来,第三野战军解放了南京,结束了国民党22年的反动统治。
那天上午,毛泽东起床后来到院子里的凉亭,卫士把《人民日报》报道人民解放军于4月23日占领南京的“号外”递给他看,他看得非常专心,摄影师徐肖冰碰上了这个绝好机会,赶忙举起相机,摄下了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镜头。毛泽东站起身说:“解放南京了,不要我一个人高兴,大家都该高兴嘛!来,照相也要一起照。”说完,毛泽东便招呼工作人员合了一张影。合过影后,毛泽东回到他的办公室便挥起大笔,写下了辉煌而又不朽的诗篇——《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