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中的人性表达

金奖作者？李澎霖

李澎霖，1985年生，吉林辽源人。2015年，毕业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绘画系油画专业，获艺术硕士学位。2016年，毕业于意大利艺术研究院首届油画大师班。2007年至今任教于河北环境工程学院环境艺术系。作品曾入选第十二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第六届全国青年美术作品展等国家级展览。其中，《为生活奔波的人系列7》荣获“泰山至尊”全国中国画、油画作品展优秀奖（最高奖）、《曙光》荣获“‘绚丽年华第六届全国美育成果展”一等奖、《查干淖尔——冬捕》获“‘新麦田计划——第一届人美油画大展”金奖。作品为中国美术家协会、刘海粟美术馆、中国文学艺术基金会、人民美术出版社等机构收藏。

油画中的人性表达是我近年来创作研究的课题，“查干淖尔冬捕”则是该课题在创作实践方面的主要体现，也是获得国家艺术基金、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及河北省青年拔尖人才支持计划资助的系列创作。

查干淖尔冬捕是发生在我家乡的一项颇为轰动的事件。每入隆冬时节，查干淖尔的当地屯人便在冰雪上举行隆重的“祭祀”活动。他们跳起古老的舞蹈，然后背起渔具，牵着马匹，赶着爬犁朝着茫茫的冰湖上走去。他们去干什么？当地人说是去打鱼，又叫冬捕。所谓冬捕，就是冬季捕鱼，是生存在这里的人们的一种生活方式。他们脚踏冰雪走动时的样子、说话时的方言土语、劳作时的姿势等，便是我们如今俗称的查干湖冬捕，即查干淖尔冬捕。这也是我国现存唯一的人类渔猎文化的活态遗存。查干淖尔地区的渔民在隆冬腊月开河捕鱼的情景，正体现出东北渔民不畏严寒、不畏艰辛、向往幸福生活并敢于为之拼搏的精神。在创作这幅现实题材的油画作品时，我也希望在直面冷峻的现实批判精神中，表达出对现实生活中的人的关怀和对人性的进一步挖掘，并保有一种乌托邦式的理想。这便是该油画创作的背景以及我希望在《查干淖尔——冬捕》中所能企及和表达的。

在作品创作的草图阶段，我便跟随查干淖尔渔民的足迹在查干湖那辽阔的冰面上深入了解冬捕的每一项环节。从凌晨驾着马车拖着绞盘和渔网赶赴冰面，在一天中最为寒冷的日出之前破冰下网，于正午时刻收网，我在冰天雪地中感受到渔民为了幸福生活进行冬捕时的辛劳和收获后的喜悦。在持续几天的生活体验后，根据搜集和整理的素材，我画了三十余张速写，在构图上立足于欧洲大师绘画的经典样式，如波提切利的《诽谤》、委拉斯贵支的《火神的锻铁厂》、普桑的《格玛尼库斯之死》、列宾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卡巴奈尔的《基督徒殉道》等。譬如画面中左侧人物呈现出的略微倾斜的“十字架”动态，就是对卡巴奈尔的《基督徒殉道》构图的一种借鉴。

创作过程中，我采用了混合技法——以直接画法开始，沿用19世纪法国学院派的創作方法加以展开，在深入过程中，则采用印象派的笔触和学院派技法相结合，调整阶段又加入了一部分传统北欧油画的罩染技巧。在保证油画语言纯粹性的同时，在画面处理上，我适当借鉴了中国传统绘画里“虚实相生”“知白守黑”等美学理念，例如：人、马、绞盘是“实”的，雪地、天空与冰面则是“虚”的；人、马、绞盘是“黑”的，雪地、天空与冰面又是一种“白”的。

在画面深入阶段，对于多人物组合的油画场景描绘来说，空间感的表现至关重要，其中人、物与背景之间的关系又决定了空间感的展现。在《查干淖尔——冬捕》的创作中，人、马、绞盘与天空、雪地、冰面的关系一直是我关注的重点，除了通过近大远小的透视法来表现画面的比例关系外，还有没有其他的表现方式加以完善？最终我在北宋画家范宽的《溪山行旅图》中找到了答案。不同于西方绘画的焦点透视，《溪山行旅图》在绘画技法上通过“平远、深远、高远”的散点透视亦完美地展现了溪山景色。尽管这种散点透视难以与来自欧洲的写实油画的焦点透视融合，但是在空间构成手法上却可借鉴。《溪山行旅图》在空间构成上，如果把天空与远山视为一体，可分为二段式，即天空、远山和近景；若将天空和远山视为两部分，那么加上近景则可划为三段式。这种空间构成方式被我转移到了《查干淖尔——冬捕》中：先将天空与人、马、绞盘、雪地、冰面分为二段式来统一处理，基本的天空与地面关系确定后，将人、马、绞盘和雪地进行整合，再改为三段式对画面中的天、雪地、冰面加以重构。在焦点透视、色彩关系等油画本体语言的基础上融入中国传统绘画的空间表现方法，略显呆板的画面自然活跃起来，在光与色的描绘中更具真实感。

在《查干淖尔——冬捕》中，人、马、绞盘相互遮挡、交织露出的雪地和阴影虽算不上点睛之笔，但却足以决定画面的最终效果。在描绘这部分时，我充分借鉴了另一位北宋画家燕文贵《江山楼观图》中以密集的“气眼”描绘层峦叠嶂和以较大面积“留白”表现天水一色的手法，如实地描绘出因相互遮挡、交织而露出的雪地和阴影，在看似简单的人物组合场景中形成微妙的变化，使画面更为丰富，也让画面最终具有一种内在的美感。

综上所述，《查干淖尔——冬捕》的创作过程并非一蹴而就，是基于现实主义创作理念并带有一定人性关照而逐渐深入完成的。尽管如此，这件作品在实践创作上仍有待进一步完善和深入探索，即如何在掌握油画本体语言的同时，更好地结合中国传统绘画乃至中国文化来表现现实生活，并进一步传达出中国精神。

本文为2017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中国当代油画的人性表达研究》（项目批准号：17YJC760041）研究成果，并受到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资助，同时，本文为河北省第三批青年拔尖人才支持计划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