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美国戏剧治疗主要流派

章睿君

摘  要：当代西方戏剧治疗是以具身化和角色扮演的戏剧形式进行心理干预的方式，近几十年内在西方渐成燎原之势，是后现代剧场指向实用功能的重要代表流派。本论文梳理了当代美国戏剧治疗的四个主要流派：五阶段整合法、角色法、发展转化法和叙事戏剧治疗。

关键词：戏剧治疗;五阶段整合法;角色法;发展转化法;叙事戏剧治疗

与心理剧或精神分析法不同，戏剧治疗并没有某一位具体的创始人。相反，它是一批来自不同背景的先锋们，在相互并不了解的情况下，独自发现和发展的一种治疗形式。

1978年，研究戏剧治疗的一群人聚到一起，成立了美国戏剧治疗协会（The Steering Committee）。随后，美国出现了两个与戏剧治疗相关的研究生项目。

1982年，罗伯特·兰迪（Robert Landy）在纽约大学的教育剧场专业下设了戏剧治疗项目。伊姆娜在安提阿学院西区（Antioch University West）的心理学院开设了戏剧治疗项目，后于1989年将该项目独立出来，成立了加州整合学院（CIIS）。至此，戏剧治疗作为一个独立的流派在美国得以确立。

至今，美国最有名的戏剧治疗分支有蕾妮·伊姆娜（Renee Emunah）的“munah有名”（The Integrative Five Phase Model）、罗伯特·兰迪（Robert Landy）的角色法（Role Method）、大卫·约翰逊（David Johnson）的发展转化治疗（Developmental Transformations）、帕姆拉·邓恩（Pamela Dunne）的叙事戏剧治疗（Narradrama Therapy）。诸位戏剧流派的创始人相继出版关于戏剧治疗实践与理论的多本专著，为以实践为导向的戏剧治疗构建了初步的理论框架。

在1994年出版的著作《演出真实的生命》中，蕾妮·伊姆娜系统论述了述了了的著作《演出真整合性五阶段法将戏剧性游戏、实验剧场、角色扮演理论、心理剧与仪式等不同方法整合在一起，形成一套完整的戏剧治疗体系，是戏剧治疗领域最重要的流派之一。

第一阶段是戏剧性游戏（dramatic play），主要受游戏理论影响。此阶段主要目的是建立一个安全而好玩的环境，在成员之间培养相互信任的情感连接，以及对游戏和扮演活动的自发性，为日后的疗程打下基础;主要活动包括创造性戏剧活动、即兴表演、互动游戏及结构性的剧场游戏等。

第一阶段的自发性创作表演和有组织的戏剧性游戏逐渐发展为第二阶段的情景演出，本阶段主要受剧场理论和实践影响。在这一阶段，团队成员通过扮演除自己以外的多种不同的角色，尝试新的角色与行为模式，以获得新经验。饰演与日常生活中的自己有距离的角色，是一种解放，有助于释放内在、外在的限制。这一阶段治疗师的主要工作是让案主自由地表达，以便拓展角色的可能性。

第三阶段是角色扮演（role play），主要受角色法启发。角色扮演的概念来自戏剧可以成为真实世界的排练场。案主在这一阶段利用戏剧这一工具，展示自己的真实生活，一一呈现和检视正在面对的困境、冲突和关系。舞台变成一个真实世界的安全实验室。在“假装”的世界里，人们可以面对困境、尝试新方法、转化自己的视角和态度，而不用担忧后果。

第四阶段演出高峰（culminating enactment）的概念主要源自心理剧。在这一阶段，治疗师的工作焦点是团体中的个人，帮助案主把焦点从日常生活的具体困扰转移至生命议题。第四阶段主要从以下方面应用戏剧：①通过事件重演（而非事件重述）帮助案主重新体验事件发生时的感受;②戏剧化扮演能帮助治疗师和团队其他成员更好地理解和同理案主的感受;③透过戏剧可以外化问题。通过表演呈现内在负担，减轻案主的内在压力，而团队成员间的互相信任和支持则会帮助案主感到被接纳或原谅。

第五阶段戏剧性仪式（dramatic ritual）是一个转化与蜕变的历程，目的是消化及整合之前的经验，将戏剧治疗中的转变带入现实生活中。工作坊里引发的强烈感情以及与团体建立的深层亲密感，很难以语言表达，戏剧性仪式则能传递这种微妙而复杂的情感。以图像、隐喻、故事、节拍、诗词及动作等创作来回顾，让团体有机会表达治疗过程中较少探索的面向。通过最后的整合，人们会带着这些印象深刻的记忆与情绪，更加勇敢、自信或平静地面对今后的人生。

伊姆娜指出，上述五个阶段并非泾渭分明，每个阶段都是流动且相互重叠的。对于不同团体，每个阶段所花的时间也会很不一样。就理论建设来说，伊姆娜的五阶段法整合了戏剧治疗所有派别的优势，是迄今为止从理论到实践最为完整和全面的派别，因此在世界范围内使用频率极高。

另一戏剧治疗的领军人物罗伯特·兰迪在其著作《人格面具与表演：角色在戏剧、治疗与日常生活的意义》中系统阐述了角色法。兰迪认为，人们要获得角色，就要成为角色接受者（role recipient）、角色取替者（role taker）和角色扮演者（role player）。角色接受者是胎兒在出生前或新生儿刚出生时的角色，实现的是诸如吃、喝、拉、呼吸等最基本的功能。角色取替是婴儿在产生对今后的人生的人生以图像、隐喻、故事、节拍、诗词及动作等创作来回顾，让团体有机会表达治疗过程中较少探索的面向。通过最后的整合，人们会带着这些印象深刻的记忆与情绪，更加勇敢、自信或平静地面对今后的人生方面将取替了的内在角色释放出来，另一方面适应当下的外在环境。角色法认为，第一，人类本质上都是角色取替者（role taker）和角色扮演者（role player）;第二，这些取替和扮演的角色在人们的内在形成了一个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角色系统;第三，在案主的角色系统里，至少那些未发展完全的角色，建构和谐有机的角色系统。

角色法将心理结构分为三部分：角色（Role）、反角色（Counterrole）和内在向导（Guide）。反角色不一定指代表邪恶与黑暗势力的反面角色，而是指那些被压抑、否认、忽视的角色。比如，假如案主建构的角色是成人，则反面角色很有可能是同时渴望爱又害怕被忽视的小孩。在角色法中，角色和反角色常会相互交换，案主在相互矛盾的两种自我角色间反复切换，最后得以建立统筹二者的角色系统。内在向导是处于角色和反角色之间的调和者和桥梁。在案主治疗之前，生活中也常有父母、兄弟姐妹、朋友或牧师、上帝等担任外化的向导。治疗初期，常由治疗师扮演内在向导的角色。随着治疗的深入，治疗师帮助案主将这个向导内化为自己的角色，站在自己的角色和反角之间，在相互矛盾的二者间架起一座桥梁，以便在现实生活中有效地帮助案主。兰迪在吸收了卡尔·古斯塔夫·荣格（Carl Gustav Jung）、卡罗·皮尔森（Carol Pearson）、弗拉迪米尔·普洛普（Vladimir Propp）、唐·理查德·李索（Don Richard Riso）等人的理论后，结合英美文学史所出现的经典角色，发展出84种主角色，又在每种类型下发展出相应的次角色类型，形成一个错综复杂、兼容并蓄的角色体系。

角色法共分为八个步骤：

1.角色召唤;

2.角色命名;

3.角色演出;

4.探究次角色的不同品质;

5.角色扮演的反省：发现附在角色中的角色品质、功能、形态;

6.连接虚构角色与日常生活角色;

7.统整角色以创造功能性角色系统;

8.社会角色示范：探究案主在社会环境中影響他人角色的行为方式。

与伊姆娜一样，兰迪也指出，上述八个步骤在不同的案主或团体所花的时间和所呈现出的重要性都不一样。兰迪的角色法触及了戏剧治疗的核心，即世界就是舞台，人类在这个舞台上，在不同的场景和时间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兰迪极力避开在所有角色和面具下面还存有一个真我的说法，因此在学界引起了很大的争议。此外，在兰迪建立的角色库中，虽然84个角色和每个角色下面的次角色几乎涵盖了人类性格特点的所有层面，但把复杂的人格和人性分门别类，放进事先编排好的鸽子笼内，还是有一些偏颇和片面。

戏剧治疗的第三位扛鼎大卫·里德·约翰逊是发展转化法的提出者。剧场和哲学方面，约翰逊的理论深受斯柏林（Viola Spolin）、格洛托夫斯基（Jerzy Grotowski）、萨特（Jean-Paul Sartre）和德里达（Jacques  Derrida）的影响。他认为，世界无常动荡，且不稳定，每时每刻一切都在改变，人类痛苦的根源就在于力求抓住一些形式的东西来对抗这种不稳定性。治疗师的职责就是帮助案主放下这种对形式的执着，发展出自身的不稳定性，以接受和适应世界的不稳定性。约翰逊将发展转化法定义为定义为发展转化法定义为来对抗具身化（embodiment）、相遇（encounter）、游戏空间（playspace）和转化（transformation）是发展转化法四个最基本的要素。

在约翰逊的理论中，sformation）是发展转化法四个最基本的“Body”来指代身体的本质。作为思考、情感、活力和能量的源泉，身体不应成为心理痛苦的寄居地。治疗师通过声音、肢体动作、姿势和言语等方式帮助案主保持身体的流动状态，以契合世界的不稳定特性。相遇的概念主要受格洛托夫斯基的影响。格氏去除了剧场的一切多余修饰，将剧场精简为演员和观众的相遇。发展转化法和贫困剧场一样，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所有布景、服装、面具、灯光都被移除，很多时候甚至没有台词，只有一些枕头和一块代表见证圈（witnessing circle）的垫子。（治疗师走进见证圈即代表治疗师走出游戏空间，在那里见证案主的表演）。

于是，在发展转化法的游戏空间里，有的只是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在个案中，治疗师在相遇时成为案主的戏剧表演客体，而案主则成为治疗师的文本。治疗师的任务是让案主根本的问题呈现出来，承担案主所要求的任何角色，再以符合案主需要的方式将其表演出来。发展转化法深受维奥拉·斯柏林（Viola Spolin）的影响，十分强调游戏的作用。治疗师通过将团队成员和案主带进游戏空间，呈现案主的问题，再帮案主在这个游戏空间发展自身流动和自由的状态。

游戏空间主要有三个要素：团队各成员和治疗师之间限制伤害;真实世界的差异性和游戏空间的可逆性;团队成员和治疗师之间的差异性交流。真实世界的表层和实质、语言和事实之间的关系有能指与所指的差异性，真实世界往往是不真实的谎言，具差异性。而游戏空间作为真实世界的模仿，可以被看做真实世界的谎言。人们可以在游戏空间扮演和演出与真实世界完全相反的角色和情境。在此，这种可逆的游戏空间成为谎言的谎言，在双重否定中达到肯定以靠近真实的功效。治疗师在治疗过程中可扮演多种角色，可以是见证者或镜子、也可以是治疗师导演、场外指导、治疗师、向导甚至是萨满的作用。

但从根本上来说，治疗师主要承担三种角色：移情人物的角色，即心理角色;剧中人物的角色，即戏剧角色;治疗师的角色，即社会角色。治疗开始时，治疗师会先带领团队成员做些热身，逐渐引导出一个声音和肢体动作的即兴表演。随着情节的发展，治疗师依据即兴表演中生发的意象或场景，通过一系列技术（加入、定义、重复、强化、发散、完成行动、先占、归为一类、行动诠释、悬置、转化到此时此地等）来帮助案主在表演中实现转化。通过游戏和即兴表演，发展转化法试图帮助案主放下和解构那些“那些和解构那些构那些过游戏和即兴表演，发展转化法试图帮助案主放下

约翰逊的发展转化法在其背后有很深的哲学思考，结合了来自哲学、语言学、戏剧/剧场、心理学等学科的理论，因此呈现的是一个非常开放的结构和空间，是戏剧治疗里最具发展潜力的派别。但可能由于哲思性较深，在其理论建设上尚缺乏清晰度和系统性，人们很难在短时间内一窥发展转化法的真正魅力。

帕姆拉·邓恩将叙事疗法（Narrative Therapy）和戏剧治疗结合起来，开创了一种新的治疗由于哲思性较深，在其理论建设上尚缺戏剧治疗、叙事性艺术和创造性艺术》（Narradrama ：  Integrating drama therapy ， narrative and the creative arts）中详细论述了该治疗的理论背景和实践方法。叙事剧治疗认为，arts晰story）是人们阐述生命事件的方式，它不仅描述生活，而且还塑造生活。

为了拓展角色或优化剧情，剧作家常打破故事线，将故事中的事件和人物进行重组。叙事剧的治疗师和案主们也一样，他们先将问题场景解构，再以新的方式重构这些场景碎片，以便帮助案主以新的视角和状态面对生活中的问题。那些。那些构这些场景碎片problem saturated stories）让人们忧心忡忡，成为问题的奴隶，忘记了儿时自由和无忧无虑的状态，这些过度的担忧则限制了他们表演的角色和行动。叙事剧治疗的目标在于帮助案主拓展角色库，找到自己的资源、能力和信心，以发展出发展出碎片problealternative stories）。在叙事剧治疗中，治疗师一般会先帮助案主外化问题（externalization）。

通過外化，将问题与案主剥离开来，让案主意识到有问题的是问题本身，而不是他们自己。在问题外化后，案主往往能看到困境之外其他更好的可能性。治疗师将这种更好的可能性呈现出来，邀请案主想象主想象的是问题本身，而不是他们自己。在问题外化后，案主往往能看师此时会使用会使用的是问题本身，而不storyboard crossroads）的方法，在画纸的中间画下一个十字架，在左边画出“问题满满”未来五年的一些画面，在画纸的右边画出拥有更好可能的未来五年的一些画面。在纸上并置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故事梗概图后，案主再根据之前创作的画面演出两种不一样的未来和生活。最后，由案主自己选择是保持原样，还是与问题对抗，抑或是重新定义自己和问题之间的关系。

此外，叙事剧也沿用了叙事疗法中的系。抑或是重新re-membering conversations）技术。与兰迪的“角色取替者”概念类似，叙事剧也认为我们生命中的重要他人会内化成我们自己的内在角色，这些角色在各种情境中跟我们说话、向我们发出命令或给我们提出警告和建议。在那些的未来五年的一案主的故事中，积极、正面的内在角色和声音往往被淹没在消极、否定的声音里。记忆重组就是要帮助案主成为自己内在角色的看门人，自己挑选可以进入内在角色俱乐部的成员。通过重新组建自己的内在角色俱乐部，案主为自己重新谱写更好版本的生命故事。一方面，邓恩的叙事剧疗法在继承传统叙事疗法的优点外，以戏剧的形式将人生故事的概念发展到了极致;但另一方面，由于它过度强调度强调看做真实世界的谎言。人们可以在游戏先编排好的鸽子主问题行为模式的探索。

结束语

从戏剧治疗的应用范围和面向群体来看，早期的戏剧治疗主要集中在家庭治疗、特殊群体（儿童的戏剧症/智障、问题少年、老人、艾滋病案主、癌症案主、犯人、自恋、幻听症、精神分裂）等需要接受心理治疗的群体广泛使用。如今，戏剧治疗的应用范围扩大化，在企业培训、团队建设、健康人群的情绪调节和压力释放等方面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此外，由于戏剧治疗与教育戏剧与生俱来的亲缘关系，其中的许多治疗手段和方法在教育学中也有重要影响。

参考文献

[1]David Read Johnson.“Creative Arts Therapies”.Effective Treatments for 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E . Foa，Terence M. Keane，and Mattew J . Friedman，ed. NY： Guilford，2000.

[2]David Read Johnson.“Developmental Transformations：Toward the Body as Presence”.Current Approaches in Drama Therapy .Renne Emunah and David R .Johnson，ed . Illinois： Charles C.Thomas，2000.

[3]David Read Johnson.“The Dramatherapist in Role”.Dramatherapy ：Theory and Practice.Vol .2.S.Jennings，ed.London：Routledge，1992.

[4]Renne Emunah .Acting for Real .NY：Routledge，1994.

[5]Robert Landy. Persona and Performance： The Meaning of Role in Drama ，Therapy and Everyday Life . NY： Guilford Press，2007.

[6]Pam Dunne and Herbert Rand . Narradrama ： Integrating drama therapy，narrative and the creative arts ，1st ed .Los Angeles： Possiblities Press，2003.

[7]Pam Dunne.“Narradrama：A Narrative Approach to Drama Therapy”.Current Approaches in Drama Therapy . David Read Johnson，Renee Emunah，ed. Illinois： Charles C Thomas Publisher，2009.

[8]Renne Emunah. Acting for Real. NY：Routledge，1994.

[9]Ibid.，34-45.

[10]Robert Landy.Persona and Performance：The Meaning of Role in Drama，Therapy and Everyday Life. NY： Guilford Press，2007.

[11]Ibid，32，46.

[12]Robert Landy.Persona and Performance：The Meaning of Role in Drama，Therapy and Everyday Life.NY：Guilford Press，2007：140.

[13]David Read Johnson.“Creative Arts Therapies”.Effective Treatments for 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E. Foa， Terence M. Keane，  and Mattew J.Friedman，ed. NY： Guilford，2000：88.

[14]David Read Johnson. “Developmental Transformations： Toward the Body as Presence”.Current Approaches in Drama Therapy.Renne Emunah and David R. Johnson，ed. Illinois：Charles C. Thomas，2000：89.

[15]David Read Johnson.“The Dramatherapist in Role”.Dramatherapy： Theory and Practice. Vol. 2. S. Jennings， ed. London： Routledge，1992：112.

[16]Pam Dunne and Herbert Rand. Narradrama： Integrating drama therapy，narrative and the creative arts，  1st ed. Los Angeles：  Possiblities Press，2003.

[17]Pam Dunne. “Narradrama：  A Narrative Approach to Drama Therapy”.Current Approaches in Drama Therapy. David Read Johnson，Renee Emunah，ed. Illinois：  Charles C Thomas Publisher，2009：172.

[18]Pam Dunne and Herbert Rand.Narradrama：  Integrating drama therapy，narrative and the creative arts，1st ed. Los Angeles：Possiblities Press，2003： 89.

[19]Pam Dunne.“Narradrama：A Narrative Approach to Drama Therapy”.Current Approaches in Drama Therapy.  David Read Johnson，Renee Emunah，ed. Illinois： Charles C Thomas Publisher，2009：1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