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菜，一剪春

宫佳

路过菜市，在拐弯的一角，总会遇到一个爱穿旧绿军装的老大爷。

  他一见我看他，就会喊着，别看我就是一个卖菜的，我的菜都不打农药，不施化肥。我家里养了二十头牛，牛粪都用不完，哪还舍得花钱买化肥。他嘿嘿一笑，满脸的萝卜丝褶子。

  卖菜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称呼，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有一股春的暖意。

  仿佛为了证实他的话，他立马递过来一把油菜，叶片上有几个虫眼，镂空，真实地证明了“卖菜的”的清白。每当这时，我总是放心地买两把菜。

  他的菜的确是有味道。芸豆在开水里打个滚儿，再回锅一炒，熟得快，咬一口，有一股小时候家常菜的味道，不像大棚里的菜，炒半天还不熟，就冲这一点，我常光顾他的摊位。

  有一回，我进大山游玩，在半山坡，看到老大爷正弓着腰，用力拉三轮车，三轮车吱吱扭扭地，半天才动一下，我悄悄地在后面推了一把，三轮车麻溜地上了坡。

  在交谈中，我知道老大爷家里拆迁了，可是他闲不住，便在附近开荒，种点蔬菜。

  我想象着，老大爷在一片荒地里举起撅头，一下一下地刨下去，凹凸不平的荒地就有了菜地的俊模样。

  老人见天守护着他的菜地，那是他的天下。

  我仿佛看到一把把蔬菜在老大爷的侍弄下，堆上三轮车，菠菜紫红着细长的根，腰上拦着几道红绳子，从菜地里走出，进入菜市，卖相也好看。韭菜叶子对叶子，紫根对紫根，齐齐整整的一排。茄子包裹着紫衣裳，透着亮，堆成一个紫色的世界。

  一把菜，看着不起眼，却关乎菜篮子的质量。

  有一年，我回鄉下过节，晚上要包饺子，邻居特意送来一把春韭，她说，这是菜地里的头刀韭菜，鲜亮，饺子馅里放几把，能提鲜。我洗了洗柔柔嫩嫩的韭菜，忍不住就挑出几根，吃在嘴里，有一点辣，却熨帖着味蕾，吃了一把，还想吃，忍住，饺子在等待韭菜入味。

  每一把菜的背后都有一段小故事，关乎生长，关乎情意。每一把菜看似普通，可普通里润泽着饱满的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