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颖合，百炼锋成

何忆飞鸿影

1

我的梦想是法学。从小时候起，邻居老爷爷总是拉着我的手颤巍巍地说：“你长大以后要是学了法律，这条街上就没人敢欺负弱者了……”

高二刚开学，老师让每个同学写一下自己理想的大学。我跑回家问妈妈：“哪个大学的法律专业最好？”妈妈说：“不是有个大学的名字里面就有法吗？”我扑到电脑前查“法律大学”，首先映入我眼帘的就是“中国政法大学”。我惊喜地默念着它的名字，看着以天平为主题的砖红色校徽，便想起了“挥法律之利剑，持正义之天平”这句话。

那天晚上我梦见自己穿上了法袍，坐在法庭中审理案件。法槌轻敲，把公平和正义带到受害人身边。

第二天我开始查中国政法大学的分数。我看着历年的分数线，刚刚燃起的热血又慢慢凉了下来——梦想是可以有的，可是我也知道，既要仰望星空，也要脚踏实地。满屏的600分在我眼前晃，甚至有些年的录取分还高达660多分。可是我呢？剛进行的月考，我考了561分，是个上一本都困难的分数。

然而回到学校，我依旧一笔一画地把“中国政法大学”6个字端端正正地写在了卡片上，所有同学的理想学校都贴在了饮水机旁的小黑板上。

有一天我和一位同学站在饮水机边打水，他瞄了一眼我的目标，打趣一般笑我：“就你，也想考中国政法大学？那可是一本，你知道我们这种普通班能有几个一本吗？我告诉你，最多不超过10个！”

我咬着牙没有说话，毕竟我在这个普普通通的文科班里排在20名开外。我知道自己现在写上的目标看上去特别可笑，可是还有时间的，不是吗？哪怕只剩一年，只剩半年、三个月，我也可以用尽全力去够到它！

那是高二上学期，我确定了对我而言遥远而温热的目标。

我们每个人都确定了自己的目标，但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直把目标揣在怀里。而只有那些时刻为了梦想奋斗的人，才会惊奇地发现不知何时你已经走了那么远，而曾几何时看上去离你无比遥远的梦想此刻就在你的面前。

确定目标后，我觉得那段时间我学习非常认真，踌躇满志地去考试，没想到成绩又打了我的脸。我主动去找班主任谈心，问她：“为什么我这么努力了还没有进步？”班主任温和地告诉我，这段时间我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但是我要厚积薄发。她边说边带着我走到我们教室的后门外，透过窗户，我看到了我们班的第一名——小缘。她低着头奋笔疾书，专心致志，仿佛周围的喧嚣都跟她没有关系。

恍然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差距。我以为的用尽全力勤奋努力，只不过是佼佼者眼中最寻常的事情。不可沉浸在自我满足中，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高二的冬天，我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买了早饭到教室，天都还没亮。习惯了到教室会一眼看到小缘一边吃早饭一边背书，我推门发出声音，她也不会抬头。我们两个好像有无言的默契，偌大的教室里，窗户外天还是黑的，反射着教室里的灯光，映照着我们看书的样子。

那个冬天无比漫长而又宁静。

高二下学期期末考试，我终于考进了班里前10名。我考了第6名，年级第150名。

班会上老师让获得“进步奖”的同学发言，我站在讲台前告诉大家：“这并不是终点。”我们每个人在高考来临前都没有终点。只要是还未到来的事情，就有一切可能。凌霄花含苞待放时，你如何知道日后它的倾城绚烂？

2

上高三前的暑假，我把语文必修书上的诗文背得滚瓜烂熟，又把政史地三门都背了一遍。我知道，我现在是在为我的高三省时间，我基础不好，就应该提前开始，这样我的高三才能从容。

我最不好的科目是数学，这可能是大多数文科生的梦魇吧，但我尝试着去喜欢它。三节晚自习，我总先做数学，不会的就去找老师问。高三上学期的冬天，大雪一直未曾断过，大课间不上操，同桌打趣我：小影不是在窗户旁边背书，就是在数学老师的办公室里。

我特别喜欢在走廊尽头的窗户旁背书。冬天，我把窗户打开，扑面的凉意让我清醒，眼前是学校的小小一隅，心中却是山河万里。

高三也不是想象中的形单影只。渐渐地，我和小缘还有其他同学成了朋友，课间大家会围在一起讨论问题，那种感觉是同舟共济，纵使前方惊涛骇浪，吾亦不惧。

高三上学期期末考试，非常意外地，我的成绩一下子跌到班里前15名开外，年级排名更是不能看，好像之前的辉煌都是梦，我又回到了起点。成绩出来后，我一口气跑到教学楼5楼的高台上，冷风嗖嗖，我望着远处钟楼上的时钟缓缓挪动着步伐，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

夜晚把人的情绪都放大数倍，同时冷风又让我清醒冷静。“我不会被打败的，这绝对不是我的终点……我不会被打败的……”一直默念着这句话，我的目光越来越远，越过钟楼，一路向北，直到我站在中国政法大学门口，念一句“久仰久仰”。

高三下学期，等我东山再起。最后一个学期，我反倒平静了，心里没有任何杂念，每天过得单纯而充实。

早上5：10起床，在上第一节课之前能背一个半小时的书。中午一下课就跑去餐厅吃饭，我吃完之后餐厅才陆陆续续人多起来。吃好了回宿舍就开始学习，中午休息15分钟也能睡着。晚上下晚自习之后就飞跑回宿舍，一直学到十一点半。睡前闭眼想一遍政治或历史的知识体系，经常是还没想多少就睡着了。

一模我考了班里第一名，年级第11名。老师夸我上课眼睛里有光，同学们也围上来问我怎么学的。我只是浅浅说淡淡笑。因为不敢自我满足，不敢停留，高考才是绽放的最好时机。

3

高考那两天，阳光正好，微风轻拂，我坐在考场中双手接过试卷，像无数个高三的平常考试一样熟稔。那种手指捏着试卷的感觉很微妙，这个世界没有名次没有大学没有压力，有的只是我和那四张试卷。而试卷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每个题目都能一眼看出它要考察什么，因为它是和我朝夕相处了三年的朋友啊！与其说是在做卷子，不如说是在释放，写尽三年悲欢，写尽绵绵无绝期的情意。

那年9月，北京的初秋高远灿烂，我坐着校车来到中国政法大学门口，郑重地闭上眼轻念：“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