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方
巫娜,9岁开始学习古琴。1991年考入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古琴专业,师从古琴演奏家赵家珍女士。2004年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研究生部,师从著名古琴演奏家、教育家李祥霆先生,成为古琴演奏专业的第一位研究生。2015年进入首都师范大学音乐学院任古琴专业教师。
在与古琴相伴30年后,自称终于“领会了古琴的精神”。“‘弹琴非弹琴,弹琴并不是为了弹琴本身,而是让每一个来到古琴面前的人,能够成为一个完满的人。”古时,琴棋书画被视为文人雅士修身养性的必由之路。“对于我们每个人的生命来讲,它们就是载道之器,每一样都能承载我们的生命,去一个趋于圆满的境界。”巫娜说。
说到古琴,很多人都是在武侠小说与影视剧中的影像中与它结识。在四艺中,古琴以其清幽淡雅的音乐品格寄寓了文人风凌傲骨、超凡脱俗的处世心态,位居首位。古语有云“士无故不彻琴瑟”、“左琴右书”,可见古琴对于文人士大夫而言,俨然贴身的寄情之物。
巫娜感慨,如今人们都活得太简单了,一打开网络、手机似乎就能看到全世界,但心中却全然没有了“世界”。快速发展的时代,现代人早已缺失了先人所拥有的那份宁静、平和。一路前行,风尘仆仆,却未曾意识到一些很宝贵的东西已悄然丢失。“就现代人快节奏的生活方式而言,古琴是特别好的补养。因为它能让我们获得暂时的停和止,让身心获得充分的滋养。我养了古琴30年后,古琴才开始养我。”
人都是有欲望的,巫娜也是如此。“有一个欲望不够,还要不断叠加欲望。在不断叠加欲望的过程中,当然需要更大的消耗来填补,这让生命处在一种巨大的能量消耗中,人的状态也一定不会好,”
作为曾经也浮躁过的巫娜而言,现在的自己更能够懂得古琴所蕴含的魅力。“其实人能吃饱一口饭,能有一张床睡,生命就相对安全了。如果没有更多向外索取的欲望的话,其实生命是很容易安定下來的。”之后她再弹琴,不为任何外在环境,而是如实回到自己的内在,感受内在世界的安宁和圆满。
巫娜说,她是一个不安分的人。是这种不安分才让巫娜对古琴早已爱的如此深厚。在“心与乐合”之前,她顺从过,叛逆过,也迷茫过。说起与古琴的相遇虽然如今在巫娜看来,是“宿命的因缘”,但当初也只是家里的安排。巫娜的姨父是一位民族打击乐大师,他建议巫娜去学古琴。从9岁那年,巫娜就开始习琴,“每天练足8小时是常事”。
1991年,12岁的巫娜如愿考进中央音乐学院附中,拜在古琴名师赵家珍门下。之后,她一路读到中央音乐学院本科、研究生,2004年毕业。扎实的专业基础让巫娜几乎拿遍这个冷僻专业的所有奖项。彼时,古琴于她是专业、是技能、是手指上练出来的功夫。
“上天总会在一些重要的人生节点上给我启示。比如,那十二三年我一直处于非常严酷的专业阵营里面,但我有幸得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启发。”求学期间,巫娜无意中听到一曲名为《太湖与风车的对话》的古琴曲。这是古琴演奏家成公亮老先生于上世纪80年代应邀访欧演出时,与荷兰长笛演奏家即兴合作的曲子,这对巫娜内心的冲击很大:“我突然感觉生命中有一扇窗被打开了,从此我心里默默种下这样一个愿望,我希望未来也能有这样跨界的可能性。”
从这以后巫娜的音乐生涯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巫娜与崔健跨界合作,尝试跨界和先锋音乐创作,与中国摇滚乐、爵士乐、民谣音乐合作,即兴演出;巫娜参与窦唯的专辑《暮良文王》的录制:迈出国门,深入了解西洋乐,与欧美及亚洲其他国家不同类型的音乐人碰撞火花。
一个更广阔的音乐世界向巫娜敞开。这让她在专业院校之外,汲取到更多与音乐和艺术相关的知识和营养。除了音乐,巫娜还涉猎了现代舞、装置艺术,甚至与多媒体艺术融合、碰撞。每一个艺术门类都带给巫娜全新的思考。“我完全脱离了传统专业院校的环境,把自己扔到一个纯然自由的世界里,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有了自由,整个人的生命状态也慢慢松下来,我不会再试图通过不断参加比赛,不断上台表演,去证明自己是一个多么厉害的演奏家或者音乐人。”
可背着琴囊行走多年后,巫娜越来越感到疲惫和失落。“永远拿着一床琴在世界各地巡走,跟不同的音乐家、艺术家合作演出,它的终极意义是什么呢?我没办法一辈子那样,我觉得太虚无缥渺了。这不是我的终极去处。”
从2011年到2016年,大概有五年的光阴,巫娜过着修行一般的日子,她每日在家喝茶、弹琴、练字、打坐、会友,偶尔受邀参加演出,大部分的时间就是一个人待着。“内心很挣扎,我不断地反省,过往的那些在专业领域取得的成绩,以及在世界各地行走过程中获得的光环,到底跟我有什么本质关系?”她慢慢松弛下来,放空自己,不断寻找着未来的出路。
纽约留学期间,巫娜深深感受到西方文化压迫式的力量,这也让她思考:“作为中国人,我们自己根本的文化,到底能去向哪里呢?”不同于西方,中国传统的音乐艺术没有严苛的评判标准,更讲求“自然”。在巫娜看来,承载着中国几千年厚重文化底蕴的音乐是真正活的音乐。
古人弹奏古琴,师法传统,更师法天地造化。在巫娜眼里,“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自然或已不存,但琴人仍有另一个自然可宗:那就是人自己——吾身为琴,吾心为道,弹琴,仍然是在追求“天地人和”。沉寂的这几年,巫娜开始慢慢回归到古琴本体。她隐约知道:琴能禁杂念妄想,能通天地之道,能安定人心。心无杂念地弹琴,让她真真切切感受到古琴带来的纯粹的安宁。
她想到了古琴教学。“一个人如果有所收获,有欢喜,有自在了,为什么要独享呢?”而其实从上高中一直到2015年,巫娜一直在教业余学生学琴,甚至开过琴馆。但这次,她决定换一个方向,教和心性训练相关的古琴,“不想再教技术了”。
通过习琴修身。所谓的修身就是每天练习,指端和经络在弹奏的过程中,不断发生着细微的改变,触动琴弦发出的这个音声又作用到身体的过程。它不必强调必须在习琴过程中,弹准每一段乐曲;而是感受每一次习琴过程中,自我、琴声和古琴三者之间的和谐。
古琴乐向来被尊为中正之音,上古之古琴则被列为礼器之一,从礼制神坛上走下来之后,古琴仍在传统士大夫文人阶层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至今人们也认为,古琴乐是“天地人和”之征。因此,拿古琴去跟摇滚、爵士、工业噪音乃至八竿子打不着的现代戏剧、舞蹈等混杂交错,自然是“大逆不道”之举。然而巫娜说:“什么是传统呢?我们现在所创造的,就是未来的传统。”
巫娜在不断的尝试着能与古琴相融合的一些跨界合作,这种常识不是仅仅的一种结合体,更是为古琴发展创造出更加美好的未来。也许你看到的只是一种现象,是一种合作的现象,到那时这种现象势必能够给传统的文化、传统的生活带来新的乐趣。让快节奏的我们能够有心灵上的停留,在心灵的最深处能够有一块净土,这块净土才是能够净化心灵的地方。
很多人学习古琴一定是想让自己学习古人的风雅,风雅是古人通过很多方向来集合而成的。如果你真的不擅长与古琴为伴,巫娜会推荐你从书入手。说到《中国人的风雅:二十四节气听古琴》就不得不提书中的内容更加深入的让你从古琴的韵律来了解古人的文学与美学。“以中国传统的二十四节气为框架,从文学、美学的视角,对每一节日对应的古琴曲进行解读,还原中国古代文人风雅的生活方式,感悟‘琴道背后的诗意,让读者了解古琴这一历史悠久的艺术,此书附赠雅集别册,提供二十四节气不同的中式聚会方案,使读者对新中式生活方式产生兴趣,为生活提供灵感。”
巫娜说雅集,是中国古代文士阶层的沙龙聚会,“或十日一会,或月一盟”,大家游山玩水、诗酒合唱、文艺品鉴,带有很强的娱乐和社交性质,以文会友、切磋品鉴、娱乐性灵为基本目的。东晋那年,王羲之约好朋友相聚兰亭,饮酒赋诗,留下千古向往的“兰亭集”。
我们在城市里生活,仍然信羡古人的风雅聚会,所以沿用了“雅集”这个名称,将一切有关当代中国的、中式生活方式的聚会区别于西方的沙龙派对,把崇尚中式生活方式的朋友之間的主题聚会称之为“雅集”。“三五好友,廿四茶盏,从细小和微妙入手,着眼于一期一会,执着于自己的本心,寻找当代中国精致生活方式的美好日常,我们叫它「新中式雅集」。这种基于中式审美的新社交方式代表了当代中国的美学追求与生活理想。”
这是巫娜对于跨界的又一种尝试,这种尝试超越地域和行域来给古代的文人雅集一个新的灵魂。她希望通过雅集的跨界对话,探讨新中式生活方式的可行性,为都市生活中的中国人提供一份美好雅致的生活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