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王建江,七十年代末生,浙江海宁人。小说、散文等作品被刊于《北京文学》《四川文学》《躬耕》《散文百家》《东方剑》等,部分文字入选作品集。
一
年老七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路灯,终于狠狠地掐灭了快烧到手指上的烟头,跳下了自己那辆灰不拉叽的三轮摩的,顺带不忘了朝那个光秃秃的香烟屁股低沉地呸了下,想了想,又伸出脚上那只泥尘斑斑蔫了吧唧的皮鞋给踢灭了。
快十点了,那家快餐店也该打烊了吧。仅有的两杆高高的路灯无精打采地立在附近,把这一带照得蔫头耷脑的,像喷洒药水过了头的枯萎的草苗,用力生长着却蜡黄了脸横竖都使不上劲儿。
年老七的手照例像平时候客时一样百无聊赖地刚要插向裤袋,右手就倏地麻了一下,从那把刀柄上弹开,整个人就下意识挺了挺腰板儿,脑筋里适才被狡猾的灯光迷糊过的混沌立时一扫而光。
附近冷冷清清,左边的那个荒废的老公园愈发像只落败的公鸡俯趴在那里,年老七瞪了它一眼,它就别过垂丧着的头去,把窥探的目光转向地面。年老七哼了一声,歪靠在三轮摩的的车门上,再次打量了那边几十米远的餐厅里透出的惨白的灯光,它们跟年老七头顶的吊儿郎当的路灯光互相发出某种混扯不清的信息一般,晃得年老七很有些烦躁。年老七又凶凶地瞪了它一眼,那灯光却照样调谑似的牵缠着,拉扯着年老七的干瘪瘪的影子。年老七又低低地骂了一声娘,把那个汗津津的刀柄再次攥了攥,好像一不留神就会从手里滑溜出去一般。
平常打烊的时间快到了,计小盒该出来了吧。一想到计小盒,年老七的牙齿就下意识地想咬一咬,可是腮帮子却像肿了一样,颚帮怎么也用不对劲。年老七不服劲,再次活动活动了嘴巴,冷不丁扎口劲,这回,两排牙齿终于像两伙拥合在一起的难兄难弟了。
计小盒是年老七跑到这个城里混生活认识的女朋友,在这个快餐店里当服务员。半年前,年老七在火车站那边半寐着候客时,计小盒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袋过来了。计小盒跟年老七磨叽着车钱时,那普通话明显处于半饥不飽的营养不良状态,倒是那土话的音调时不时要钻出来耀武扬威一番。年老七咬住八块,计小盒硬要说六块。两个人拉来扯去,说到后来,年老七居然发觉跟这个女人这样绕嘴挺有意思的。年老七跟她计算车程和新近又涨了的油价:“这车烧油啊,你以为烧的是你家屋后的河水?”
计小盒涨白了脸,语气还是很执拗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说着那个被她的舌头炒熟透了话:“六块!”
年老七一愣,这回笑了:“果然是老乡!就六块,加油的工夫钱都不用你付了,白搭一次吧。”计小盒刚才一急,彻彻底底地操起了土话。
这一趟车,年老七开得磨磨蹭蹭,一路上跟计小盒呱啦着家乡风土人情。计小盒刚出来,暂住到她一个早来打工的小姐妹租房里。
临走,年老七连六块钱的油费也没收,说以后一起付。倒是给她留了个写了电话号码的纸条。这是年老七耍的一个小计谋。计小盒寄宿的那个小姐妹住的也就一单间,跟她那个长发男朋友又时不时黏糊在一起。虽然当中临时隔了个油腻腻的帘子,可到底不便,半夜里,计小盒耳朵里会冷不丁扑涌进一阵咿咿呀呀的拔河一样的声响,计小盒躁红了脸,捂上耳朵,可那帘子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几丝光线有节奏地晃荡着,计小盒提心吊胆地眯缝着眼睛看着,几次都以为那帘子布快抖落下来差点要铺盖到她的脸上了。
不久,年老七的手机里果真响起了计小盒从公用电话亭里传过来的声音。计小盒要搬出去住了。自然,年老七又替计小盒省下了一笔油钱。年老七平时拉客时吃的大多是随身带的干粮馍馍啥的,那几天,每天都去那个挂了“招人”木板的僻静小弄附近的快餐店里奢侈地吃起了一荤一素的盒饭。到第三天饭后,年老七付钱时,对那个干瘦的老板兼伙计的矮个子男人问道:“还招人不?工钱?”很快,次日,计小盒就到这个快餐店里当起了服务员了。
计小盒的油费终究没付给年老七,确切地说,是年老七并没惦记这点车费,年老七惦记的是计小盒。在给计小盒接送了一个多月的晚上后,年老七就把计小盒当车给使了。
“比天天给别人开那破三轮摩的强多了!”事后,年老七咂吧着嘴巴想了半天,最后只冒出一句,“唉!”计小盒嗔了他一下:“我这车,可不许换啊!”
年老七认真地点点头:“这城里,咱谁认识谁啊,好比两个车轱辘,那哪能换?一换,咱俩可不就都散了架,都支楞不起来了的不是?”
当初年老七不直接问工钱,先去消费了几天快餐,这在别人看来多此一举的事儿,在年老七看来却没那么简单。年老七平时大大咧咧,在对计小盒的事情上,却有他自己的算盘:现在办啥事不讲究个人情?到那矮个子老板店里先消费几次,等于是回头客了,马马虎虎地也就成了熟人了。熟人介绍的,自然能适当地多照顾点,比如,吆喝起来,自然得有所顾忌了。这也是为计小盒在这个城里早点站稳脚跟好嘛。
然而,让年老七没想到的是,计小盒看上去这么简单的女人,居然也会把他给踹上了。
半个月前开始吧,每晚十来点年老七再去接计小盒回租处时,计小盒显得有些不情愿了,脸上没了那种喜笑颜开的样子。以往,即使洗碗刷盘忙活得很累,她也笑嘻嘻地坐上年老七的三轮摩的后座,跟他呱啦着什么,大多是店里的顾客,这个唠叨那个沉默,这个抠门那个粗咧,谁谁喝了一点小酒就舌头打结了……每到这个时候,年老七就觉得一天里的酸乏困扰全被计小盒的嘴巴给吐出去了,那车“嘭嘭啪啪”的震响颠簸也就不那么烦人了。事后想了想,年老七觉得自己是被计小盒给绕晕了,丧失了基本的警惕。也难怪,谁能想到,计小盒居然怀揣了心事一般地拒绝起他年老七的接车来。开始年老七还以为是计小盒嫌这样费油钱,在替两人省钱呢,可渐渐地,他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了。计小盒的脸没了以往那种生活劲,回到租房也是一脸的淡漠。甭管年老七咋说,她就是躲避着他一样,好像年老七是个追债的,她随时准备撸一票撤了,再不走,他年老七就会抽出把大刀把她给砍了似的。
年老七憋火啊。
二
一阵冷风吹过来,年老七缩了缩脖子,从两排牙齿的缝隙里钻出了“咝嚄”的一声,灵巧地溜过他的嘴唇,转瞬消失在了风里,趁着夜幕消遁了。路灯的懒洋洋的光却纹丝不动地趴拉着,漠然地瞥视着它照着的东西。
右手握柄的手里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风把年老七的三轮摩的的铁皮车门在车框上怂恿啥似的拉扯了会,发出的呜噜声,在年老七听来,这会儿显得很特别,好像是鼓劲,又像是带了点底气不足的怯意。年老七踢了踢鼓鼓实实的车轮,朝那个快餐店的灯光处低低地呸了一口。
光亮处隐约走出个人影来,朝着外面倒了点啥,就像电视里舞台灯光处古怪地冒出来的小丑的角色。不用多看年老七也知道,这小丑不是计小盒,便是那个干瘦的店老板。
一想到要把小丑的帽子栽在计小盒的头上,年老七又不自在起来,脑海里就又浮现出计小盒的脸蛋和身姿。计小盒肯定算不上漂亮,但身材好,属于耐看型的,是那种越咂摸越有味道的女人。这顶小丑的帽子,显然只能罩在那干瘦矮男人的头上。
年老七立时觉得浑身又有了精神劲了,气鼓胀得满满的,随时准备蹦溜出去。隔着裤袋,刀片的冰冷刺激着他的热气。好些时日,年老七破例不再去接计小盒,接了,计小盒也不会跟他走,她跳上矮男人的那辆破两轮摩托,他们躲鬼似的在年老七和他的铁皮车外面画了个大大的括弧,窜没影了。那个括弧就像一把刀,凶凶地对着年老七发出冷冷的笑,掩护着这对狗男女岔路。几天前打烊时分,年老七把两人堵在店里那间厨房角落里,给计小盒下了最后通牒:“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内你要再不跟我回去,我就让你脸上划几道开开花,看谁还敢要你!”
刷白了脸的计小盒和一身猪油味的矮男人还想说啥,年老七已经大步走远了,外面传来一阵发动起轰鸣的警告声和灯光下隐隐的排气烟……
那个人影又走进店里,进去前似乎还朝这边张望了一下。年老七咽了口唾沫,清晰地听到从他自己的喉咙口发出了“咕噜”的一声。
事后回想起来,年老七依稀想起,那股風应该是在他准备走向店门时冷不丁从弄堂口对面卷过来的。风是那个黑衣男人冲过来时带过的,好像是他身上长着的一条尾巴,差点把年老七甩了个趔趄。年老七稳了稳步子,顾不上理会。可是黑衣男人一把扯住他,指着他的三轮摩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让人一度以为里面藏了一只鸭子:“你的车的?快,往前往前!”
年老七一愣,瞅着人家黑不拉几的样子,火就痛快地预先蹭起来了,使劲把黑不拉几拽了下来,顺势还搡了一把:“谁让你坐了,滚!就你这破阵势,还真当自己是鬼子啊!”
黑不拉几的眼里冒出一丝凶光,射得年老七愣了愣。要在往常,遇上这样的客,年老七自认倒霉,打发瘟疫一样低眉顺眼地巴望着人家早点滚蛋最好。可这会儿,年老七不了,年老七立马稳住了阵脚,凶巴巴地瞪着他,顺势还呸了一声在黑不拉几的脚边:“滚!老子今儿不候客!”
黑不拉几的嘴角阴沉地牵动了一下,接着一把抓出一个红艳艳的女式钱包,一把扯开来,粗鲁地在里面翻腾着,扯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纸币来,由于用劲过大,顺势还夹带了一张银联卡:“给,等会还给!”
年老七愣了会,那边传来一阵拉拉杂杂的呼喝,夹带了杂沓的脚步声,噼里啪啦地顿了片刻后,向这边冲过来了,边跑边有人喊:“别上车,不准上车!”也不知是说给黑不拉几还是说给他年老七听的。
黑不拉几低低地骂了声:“他妈的!”转身窜向那条胡同……年老七回味过来了,妈的,这当儿咋偏遇上劫匪了呢。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年老七始料不及。就在那伙人跑到离他二三十米远时,年老七的身后那个“呼哧呼哧”像使用过度保养不当的发动引擎的粗喘声音又响起了。年老七愣了愣,才想起,那条胡同根本就是条死胡同,黑不拉几往那个口子里钻,根本就是在这紧要关头干折腾体力消磨时光又捞不到半点实际回报的营生。
年老七正想回头看看时,脖子却被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扭住了,年老七先是看到前面追过来的人愣了愣,像马儿被骤然勒紧绳索刹住了欢腾的脚步。接着,年老七感到那黑乎乎的东西忙乱无措似的向边上挪了挪,脖子下边肩膀这里就猛地给贴上一阵凉意。接着,年老七的耳朵里钻进那个使用过度的发动引擎声般凶巴巴的呵斥:“都不许过来!谁过来我杀了他!谁过来我就杀了他!”年老七被那个黑不拉几用力扯着,摇摇晃晃地退后几步,“嘭”的一声,听到了黑不拉几后背挨上墙壁的声音。
刚才还纷乱的追随声这会儿全顿住了,他们的嘴巴在年老七不远处此起彼伏地咧开又慢慢合上,不同的脑袋交错着转过来又弯过去了……
年老七听着身后那个呼哧呼哧的声音在耳朵边轰鸣,后脖子一股股热气喷上来好似在不厌其烦粉刷着一堵怎么刷也刷不上涂料的墙壁。年老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蒙了多久,就看到原本蔫不拉叽的路灯光突然都抖擞起了精神,它们正被不断赶来的红蓝相间急促闪烁的车顶警示灯光给涌到一边……
警戒线拉起来了,这根薄薄的带子,很快把纷涌的人群给拦到了外面。原本到了这会儿,鬼影子也难找的这里,也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了很多的人来,他们很自觉地在年老七和黑不拉几面前围出了一个大大的弧度。
年老七突然感到了一阵茫然,原本计划得满满当当的内容,这会儿全使不上了,不知道该做点啥好。年老七看着面前那个一脸和善的警察随意一般地慢慢走过来,那样子好像在哪个车站偶遇了多年不见的老熟人般随意坦然,可是警察的眼睛却十分认真地看着年老七和年老七身后露出的那个黑不拉几的脑袋。黑不拉几显然比年老七矮了一截,再加上搂着年老七不得不用劲,脚脖子踮得有些发颤,也让年老七很不自在。那么多人在看着,年老七突然觉得有点惶惑了,年老七就下意识地稍微动了动身子。
很快,身后的黑不拉几用不容置疑的严厉警告提醒他该怎么做:“不许动!”年老七就不动了,他听到黑不拉几继续发出告诫:“再动,就……就宰了你!”那个“宰”字,年老七听着很有点陌生,它在这些话里面,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警察在离他们七八米远的地方终于顺从地停了下来。
“年轻人,可别冲动啊,我们刚刚替你了解过了,不就一个钱包嘛,才多大的事啊!”警察的语调显得平静又真诚,这是一个老警察,五十来岁的样子吧,灯光下隐约可见他的脸上的皱纹潜伏了沧桑与疲乏。那神气,就像一个慈爱的长辈带着怜惜的宽容与微微的责备悄悄数落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你遇到什么困难了是吧?我们可不可以谈一谈,看看我能帮你点什么——”
年老七感觉到脖子一松,又给用上了劲。黑不拉几扯着嗓子嚎叫着,声音里却带了点哭音一般:“我不管!有本事,你给我把那没良心的烂女人给找回来啊!妈的,骗光了我的钱就跟人跑了,要不是为这,我能去抢人家的钱包吗?……”
警察专注地听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脸上显现出一抹同情的神色。
“是有点气人——别急,喝口水,我们慢慢说?”
“别过来!下去!”黑不拉几厉声说,刀柄动了动又靠在年老七脖子上,“信不信我宰了他!”
刀在年老七脖子上抖动时,年老七冷不丁觉得肩膀处一凉,接着是一丝针扎般的微微的刺痛……他本能地攥了下手,随着身子微微的抖动,手无意中碰触到了裤袋边那把刀柄。
“信不信我宰了他!快下去!”
警察冷静地注视了一会,一边应允一边慢慢向后退去。
年老七感觉到了那丝刺痛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他的右手悄悄贴近刀柄,好似一对久别的难友终于接近……
拔出,反手,后刺……年老七的脑袋这会儿像一台高密度计算器,计算着这一套动作融汇在一刹那所需要的时间和分寸……
就在这时,年老七听到了人群中传出了哇的哭声。这声音似曾熟悉,年老七循声望去,那个看似模糊的人影,不是计小盒又是谁?
三
计小盒在警戒线外,快餐店那边的人群前面,这会儿在那个弧度的边端带着哭腔说着什么,似乎一个跨越,就能从弧度外围滑进弧度内侧。
人群静了静,年老七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从呼哧呼哧的风声里把这些话慢慢筛出原味来了。
计小盒哭的是个排比句:“年老七你不能死啊!年老七你没事吧?年老七你怎么啦?年老七……”
“妈的!”年老七身体微微一震,就听到身后的黑不拉几低低地骂了一声,“看不出你小子还真走运,有这么个女人给你陪哭呢!你小子比我幸运多了!”
这话让年老七怎么听怎么觉着别扭:你小子乳臭未干,口气却不小。不过,年老七在听到计小盒的哭声后,犹豫了一下,就感到了不忍。右手慢慢地松开了那把刀柄时,年老七似乎听到了那把刀此刻在他的裤袋里正朝他发出了不屑的哂笑……
“其实,”年老七试探着顺着黑不拉几的话杆说,“这女的是还不错……有些女人没良心,有些还行呢……”
“可我咋就那么倒霉呢!”黑不拉几哼了一声,握刀的手丝毫没有松懈下来的意思,“一码归一码!你小子刚才在等那女人对不?要不是让你这辆破车给耽搁了,老子一准早跑出去了!妈的!”
年老七突然浮上一个念头,说:“能不能让我给那女人说句话?”
黑不拉几不耐烦地说:“真磨叽你!有屁快放!”
因为有刀搁着,年老七只好压着嗓音对着计小盒站的那边说,年老七的话听着很用劲,可是被什么钳制着一样,年老七觉得自己这会儿的声音像跑光了气的轮胎,还在被车强行赶着转圈,怪里怪气的。
“别慌!没事!”这话刚从年老七嘴里笨重地滚出去,就看到有几个人好像正在快速地走向计小盒……
就在这时,一个奇怪的场景出现了:大概伤心还是惊恐过度吧,计小盒突然身子一软,倒在了身后一个穿花格衫的男人的怀里!那男人慌忙伸手去扶……
年老七的嘴巴像冻住了一般好久没能合上了。凭那身形,不用说他也知道,这个扶住计小盒肩膀的男人,正是那个干瘦的快餐店矮老板!年老七似乎还能感觉到计小盒那柔弱的肩膀在矮男人的那双令人生厌的手边一抖一抖的……
黑不拉几似乎觉察到了年老七在愣神,低低地骂了一声:“妈的,你小子耍我不是?是你在他們中间拆了两手吧?”接着年老七听到黑不拉几愤愤的话里带了点追忆一般的自语:“要不是你们这种人,跟老子处了好几年的,又怎会绝情地把人给甩了——”黑不拉几后面的话低低的,像储蓄罐的口子,小,进出的却都是数字分明的冷硬的钢镚儿。
这话让年老七浑身一震,那个刺痛感又顽强地漂浮上来了。年老七像黑不拉几一样,低低地咒了一声:“原来有野男人了!这不要脸的居然还在这里给老子丢人现眼!”
黑不拉几愣了愣,才问:“是你——没骗人?”语气里还有几丝疑惑。
“要不,我先前干吗傻子一样候在这里,又为啥搁着好好的生意不做?”这回,年老七说得非常干脆。
黑不拉几靠着身后的墙,年老七似乎能感觉到他持刀的手在微微发抖。
那名老警察又不紧不慢地朝这里过来了。黑不拉几突然喊了声:“停!”看着警察大声说:“让那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过来,我就让这小子滚回去!”
年老七看到警察略微沉默了下,就听到黑不拉几又嚷嚷着:“老子最恨这副嘴脸,当初就是给这副哭泪相给糊弄了……快,把她给叫过来!”
警察摇摇头:“你看她站都站不稳了,你要多花多少力气扶住她?”
黑不拉几迟疑了一下,大概觉得也有道理,转而说:“那,那就让她身后那个穿花格衫的男人过来替代!老子最恨这种拆伙男人了!让他替那个女的,也行,反正就这一男一女两个中选一个!”
警察沉思片刻,看了看年老七,年老七吃不准这警察在想啥,也不知道人家想说啥。年老七只看到警察点了点头:“我去跟人家说说,劝他过来!不过,”警察顿了顿,认真地说:“你要遵守诺言,到时候让他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