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巴贸易协定谈判，靠谱吗

周密经济学博士，商务部研究院美大所副所长、研究员

或许受到欧盟与南方共同市场（简称南共市）历经20年终于达成自由贸易协定的鼓舞，路透社在7月底的报道称特朗普将寻求与巴西达成贸易协定，引发各界对巴西博索纳罗政府上任以来美巴这两个美洲重要经济体间加强经贸机制安排的关注。然而，美巴两国要达成贸易协定并不简单。正如巴西对外贸易部部长所言，巴西参与的任何关税谈判都必须将南共市的另外三个成员国（阿根廷、乌拉圭和巴拉圭）纳入进来共同谈判。

从国际贸易关系来看，巴西对美国而言重要性有限。美国海關月度数据显示，巴西为美国第9大出口目的地和第16大进口来源地。特朗普上任以来，美国对巴西的出口仅占美国出口总额的2.4%，从巴西进口占美国进口总额的1.2%。美国对巴西出口的高峰出现在2010?2014年，此后经历一轮下降，自2015年下半年开始复苏，目前出口额已经接近上一轮的高值，但在美国出口市场中的占比仍比高峰时低1个百分点。2005年以来，美国从巴西的进口规模一直保持稳定，但在美国进口市场中的比重则缓慢下滑。数据显示，无论是特朗普政府上台还是博索纳罗政府上台，对两国间的双边贸易均未产生明显的影响。巴西所在的南共市其他成员国在美国国际贸易中的占比更低，美国对阿根廷的出口额和进口额分别仅占其对巴西的五分之一和八分之一。

从巴西的角度来看，美国显然也非最重要的贸易伙伴。巴西海关数据显示，美国是巴西的第二大出口目的地和进口来源地，分别排在中国之后。2017年以来，对美国出口占巴西总出口的比重为12.4%，从美国的进口则占巴西总进口的16.4%。

特朗普上任以来，质疑美国历届总统的谈判能力，宣称美国之前所签的协定不公平，损害了美国利益，让其他国家占了便宜。在特朗普指示下，美国贸易谈判代表（USTR）在多双边经贸问题上采取大量行动，挑战现有国际经贸规则，推动对外开启新的或更新现有经贸协定谈判是其重点推动领域之一，而以双边方式进行谈判则是其主要的谈判模式。按照特朗普的理念，双边谈判有利于美国实现自身优势的最大化。上任以来，特朗普政府在较短时期完成了对《美韩自贸协定》的重新谈判，与加拿大和墨西哥对《北美自贸协定》重新谈判并签订新的《美墨加协定》（USMCA），同时与欧盟、日本、中国等启动了双边经贸协定谈判。

即使阿根廷考虑到与美国的密切关系、乌拉圭和巴拉圭也不反对与美国探讨经贸协定，美国也不一定愿意与四个国家一起谈判。对于美国而言，巴西市场比其余的南共市成员国市场加在一起还要大，与南共市四国进行贸易协定谈判可能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在去年3月8日美国以国家安全为由使用232条款征收进口钢铁和铝产品关税时，就已经将巴西和阿根廷排除在外，其理由并非认为两国对美出口未损害美国利益，而是美国已经对巴西的钢铁产品和阿根廷的钢铝产品采取进口配额限制，已经用其他方式“避免美国国家安全受损”。加拿大、墨西哥与美国谈判USMCA的重要原因是为了获得美国加征的232钢铝产品关税永久豁免。美方以取消232关税为出价，推动加拿大和墨西哥做出妥协，加快谈判进程。两相对比，美国与南共市的经贸协定谈判即便得以举行，其进程也会与USMCA有较大差异，美国不能继续使用钢铁和汽车232调查结论作为加征关税的依据，谈判可能相对迟缓。在美国经济发展下行压力增加、大选年逐渐临近的情况下，对外经贸协定谈判更不易通过国会的立法审查。以USMCA为例，尽管三国贸易谈判代表早已在2018年末完成了协议文本谈判，但直至今日，三国立法机构仍未完成对协议的批准。美国国内甚至有不少声音质疑该协定并未给美国带来充分的利益，甚至损害了利益相关者的权利。可以预计，即便美国与南共市国家在短期内完成了经贸协定文本谈判，无论在重要性还是时间顺序上，都只能列在USMCA之后，协定获得国会批准而生效恐怕仍需时日。

巴西国内企业对于与美国达成贸易协定的期待较为有限。2018年巴西经济增长1.1%，连续第二年实现增长。2018年美国实施单边贸易举措对全球贸易网络带来严重影响，巴西从农产品出口中有所获益。即便如此，2018年巴西的农业同比仅增长了0.1%。特朗普说“巴西对我们收了很多关税”。如果与美国签订贸易协定，降低农产品和工业制成品进口门槛应是美方重要诉求。在国内经济乏力、消费者收入增长有限的情况下，外来商品对本地企业的挤出效应明显，巴西工商业界对美国商品带来的冲击是会有戒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