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了，成了我手心里的宝

寒露

社会的大爱与我们父子的小小亲情互相交织，我和父亲今生不会分开，不管今后我去往哪里，都会带着父亲一路走下去……

2018年10月的一天，央视的一台大型综艺节目现场，手拿话筒的赵德龙动情地对白发苍苍的赵汉坤说：“曾经你把我养大，我是你手心里的宝;现在我陪着你慢慢变老，你也成了我手心里的一块宝！”听了这番话，赵汉坤粗糙的大手禁不住捂住了面颊，可是，浑浊的泪水还是顺着指缝，无声无息地缓缓流下。

多年前，一场意外的高烧让赵德龙患上了小儿麻痹症，在赵汉坤愧疚的目光中，赵德龙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和执拗的精神，考入一所著名的大学。可是，赵汉坤却在此时因病瘫痪不起。何去何从的艰难选择里，赵德龙做出了一个闪耀着浓浓父子亲情的决定……

无比心痛，难忘儿时父爱深深

2015年8月的一天，正在外地支教的赵德龙，突然接到一位亲戚声音急促的电话：“德龙，不好了，你爸爸不知怎么从床上掉了下来，现在连话也说不清了！”赵德龙听了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到父亲身边去……

23岁的赵德龙出生在河南省灵宝市东关村的一户普通农民家庭，由于母亲患有精神分裂症，小时候的他一直由父亲赵汉坤悉心照料。

种地的收入难以维系这个贫寒的家庭，于是，赵汉坤自学了草编手艺。农闲的秋后，他彻夜不停地在昏黄的灯火下编制背篓或菜筐，即便是哈欠连天也不愿放下手里的活计。

赵德龙4岁的一个夜里，赵汉坤白天赶集卖了一天草编，傍晚又收好了数百斤晾干的玉米。吃完晚饭后，他靠在火灶旁的一张椅子上，呼呼地睡了过去。后半夜，独自睡在里屋炕上的趙德龙发起40多度的高烧，可是，睡熟了的赵汉坤一点儿也不知晓。

直到第二天黎明，当赵汉坤揉着惺松的眼睛站起来，他诧异地看到，儿子的脸色呈现出一片青紫色。惊慌失措的他立即用一条破旧的棉被把赵德龙胡乱裹好，跌跌撞撞地奔向附近的医院。

经过紧急救治，赵德龙的高烧虽然退了，他的右下肢却难以支撑住身体，走路出现了跛行的现象。赵汉坤得知，儿子赵德龙患上了小儿麻痹症，虽然性命保住了，但是留下了终生无法治愈的残疾。

懊悔的赵汉坤蹲坐在医院的墙角，双手不停地抓扯着头发：“儿啊！都是爸爸害了你啊！今后你可怎么办呀！”一位医生劝告他，其实小儿麻痹症是一种感染了脊髓灰质炎病毒之后，运动神经系统受到破坏的严重疾病。这种病的潜伏期一般在7至15天，赵汉坤看到的“发烧”只是一种病毒发作后的表面现象。可是，赵汉坤还是坚持认为，孩子的病症都是自己疏忽大意造成的。

此后，赵汉坤常常带着一种愧疚的目光注视着儿子。随着儿子一天天长大，他的目光越发凝重。

2003年9月，走路一瘸一拐的赵德龙进入当地一所小学。为了让儿子上下学方便，赵汉坤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准备。父子俩吃完早饭后，赵汉坤会在一只小巧的草编筐里，摆放好儿子的午餐，然后用保温用的厚棉布，结结实实地覆在上面。

太阳刚刚升起，赵汉坤便用他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捎着后座上年幼的赵德龙，颠簸在起伏不平的乡间土路上。有一次，赵汉坤正起劲地蹬着脚踏板，忽然听到后面“哎呦”一声。原来，赵德龙的右腿没有力气，摇晃中不小心别进了后轮的辐条里。幸好车速不快，赵德龙只是脚踝处擦破了一层皮。

赵汉坤心疼不已。当天上午，他放下所有农活，用草编的手艺在自行车的后轮外侧，结结实实地编定了两面护板。

让赵汉坤无比欣慰的是，儿子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2014年7月，赵德龙以优异的成绩被河南科技大学录取。

何去何从，泥泞人生的艰难决定

回忆起过往，赵德龙心里更加焦虑，美好的生活刚刚开始，父亲就患上了如此严重的病，今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在前往家乡的列车上，他的心绪纠结到了极点……

第二天中午，赵德龙赶到医院。此时的赵汉坤两腿僵直地躺在病床上，正在重症监护室进行抢救。看着全身插满了管子的父亲，赵德龙无比心痛。从医生那里，赵德龙了解到：脑部血栓是脑动脉主干硬化之后让血管增厚，从而使脑部供血不足或是中断，最终大脑皮层缺血缺氧导致脑组织坏死的一种病症。

此后的十几天，医生们经过一系列抢救，赵汉坤终于从鬼门关折返回来。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可是他的双腿已经无法行走，说话也含混不清。

赵德龙十分自责：“父亲为我操劳了一辈子，他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不论如何都与我脱不了干系呀！”

2015年8月末，赵德龙为赵汉坤办理了出院手续。同时，一个现实问题摆在了他面前：如今的父亲无法走路也无法吃饭，以后谁来照顾他呢？

赵德龙的母亲年轻时就患有精神分裂症，虽然经过父亲多年调理，情况有一些好转，但她根本无法担负起照顾赵汉坤的重任。赵德龙有两个已经出嫁的姐姐，家庭都不富裕，全天候照顾父亲的衣食住行也有困难。

夜里，赵德龙辗转反侧。有一次，他随手翻阅家里的老照片，一张父亲牵着他的手漫步在乡间的照片，触动了他的心弦。赵德龙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既然当年父亲可以快快乐乐地带着我去上学，为什么在他瘫痪后，我不能带着他前往大学校园呢？

当他把这一想法告诉两个姐姐时，她们都连连摇头：“德龙呀，你自己本身就是小儿麻痹症患者，如今再带上无法自理的父亲，你的校园生活如何过得下去呀！即使过得下去，你的学业也无法保证啊！父亲还是由我们照顾吧！”可是，赵德龙却很坚定：“车到山前必有路，作为家里的男子汉，我绝不能丢下父亲不管。”两个姐姐只好含泪默许。

2015年11月，赵德龙将赵汉坤带到自己所在的河南科技大学，在校外租借了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单身公寓给父亲居住。

单身公寓离赵德龙的宿舍有600多米距离，每天天不亮，赵德龙便早早起床去食堂，将热气腾腾的早餐放在保温盒里，然后拄着拐杖匆匆赶到赵汉坤的公寓。赵汉坤很喜欢小米稀饭和南瓜饼，学校的食堂里有小米稀饭，南瓜饼却不常见。于是，赵德龙特地央求食堂的一位师傅，让他每隔两天便烙上一些南瓜饼。得知赵德龙带父上学的事情后，这位师傅非常感动，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有一次，赵德龙送来父亲的早餐后，因为有一场模拟考试安排在上午，他放下餐盒就匆匆走了。这时，父亲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什么，由于时间紧迫，赵德龙没有来得及细问。

中午时分，赵德龙来到公寓，一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父亲面色苍白地瘫坐在轮椅上，头部歪向一旁。赵德龙抓着父亲的胳膊，焦急地呼唤：“爸爸，你怎么啦，你快醒醒啊！”幸运的是，赵汉坤很快睁开了眼睛。这时，赵德龙才想起父亲早晨对他说了句话。原来，父亲头天夜里喝了冷水，肠胃有些绞痛，想让他买一些藿香正气水回来。

自己的一个疏忽，竟然让父亲在痛苦与煎熬中度过了整整一个上午，赵德龙懊恼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无息地流淌下来……

带父上学，

风雨里走来“自强之星”

从那以后，赵德龙不管学业多忙，都会在上午抽出时间至少回来看父亲两次。那段时间，每天一下课，他就拄着单拐一蹦一跳地“飞奔”在校园的小路上。大课间有半个小时，他来回“折返跑”接近1200米，往往重新坐在课堂上时，汗水就顺着耳际，滴滴答答地淌了下来……

照顾一名血栓患者，其间的困难不言而喻。赵德龙每天都要在固定时间段陪父亲在楼下晒太阳，还要督促他借助一些康复器材进行训练。一次康复下来，父子俩就像经历了一场风雨兼程的艰苦旅途，而赵德龙成为旅途之上最为有力的那把“保护伞”。

2016年上半年，一位老师得知赵德龙的情况后，迅速向校方作了反映，很快，一间专门为赵汉坤准备的“爱心小屋”腾挪出来，免费提供给赵德龙父子使用。从那以后，赵德龙有了更多时间与精力去照顾父亲。

血栓给赵汉坤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时不时地，他的情绪就会很暴躁，记忆也会模糊不清。搬到校园内的“爱心小屋”后，一些热心同学主动来帮助赵汉坤，患病前十分热情也很善于与人打交道的赵汉坤，每每此时神情就有些迟滞，往往要花上一两分钟的时间来辨认来人是谁。看出父亲内心的纠结，赵德龙总是赔着笑向大家解释父亲的近况。

照顾年迈的父亲，需要赵德龙在各个环节上做到严谨细心。除了父亲喜欢的食品，赵德龙十分注意为他添加一些健脑食材。为了给父亲增加营养，孝顺的赵德龙别出心裁地将葡萄、百合以及核桃粉摻在糕点里，每天用一个小小的烘箱“现做现卖”。果然，每当香气扑鼻的特制糕点端到赵汉坤面前时，他就会眉开眼笑，食欲大增。

血栓留下的后遗症，让赵汉坤有时像一个老小孩，有时候吃着糕点就会耍起小性子。为了让父亲多吃几口，赵德龙费尽了心思。在学校的社团里，赵德龙学会了双节棍，每当父亲放下碗筷时，赵德龙就会抓起双节棍，在赵汉坤面前“呼呼哈嘿”地舞動起来，等到父亲看得开心了，总能重新拿起碗筷……

一次午后，赵德龙一瘸一拐地推着父亲在“爱心小屋”外的院子里散步。为了启发父亲的思维，赵德龙就不停地说自己小时候的趣事。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赵汉坤的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竟然在轮椅中睡着了。赵德龙悄悄将父亲推回小屋，再小心地把他抱到床上，生怕一点点细小的声音惊醒了父亲。做完这一切，赵德龙的眼眶湿润了：小时候，自己不吃饭不睡觉，父亲也是宛如珍宝一般呵护着自己，如今有了反哺的机会，他更感恩父亲从前的付出……

令人钦佩的是，带着父亲上学的赵德龙，不仅在学业上没有退步，父亲的病情反而激发起他更大的学习热情。他的成绩一直在班级里名列前茅，连年被评选为“校园励志标兵”，还被评为“中国大学生自强之星”。

2018年7月，刚刚毕业的赵德龙被江苏溧阳一家大型铸件公司录用。填写合同时，赵德龙只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要带着父亲一起来上班。得知赵德龙的经历后，公司为他开设特例，专门将一间双人宿舍提供给父子俩使用。

2018年9月，赵德龙接受了笔者的采访。脸上带着一丝可爱与稚气的他，目光中却有着同龄人少有的坚毅。赵德龙表示，如今的环境对于他们父子来说十分优越，每月6000多元的工资除了让生活有足够的保障，还让他有大量的结余可以用作父亲接下来的康复费用。赵德龙由衷地说：“社会的大爱与我们父子的小小亲情互相交织，我和父亲今生不会分开，不管今后我去往哪里，都会带着父亲一路走下去……”

吴晓卫摘自《恋爱婚姻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