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化设计理论视域下的字体设计研究

徐嘉遥 杜士英

引言

文字作为获取知识、传递信息的重要载体，在新媒体时代的推进下，其形式也正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随着新的阅读方式和人们审美的改变，赋予文字情感价值，设计合理又具有温度的字体是大众的共同需求。设计师应以人的各方面需求为核心，将情感化设计融入文字之中，给予文字更深层次的内涵，进而带动受众的情感，创造有温度的字体设计。

字体设计作为平面设计的一部分，它并不像空间与产品一样可以直接感知，但是优秀的字体设计依旧以情感为核心，需要用自身的温度感染大众。文字不仅仅停留在表面的可辨识，有温度的字体设计，一笔一画中都饱含情感，其稳定合理的结构打造柔和舒适的视觉感受，恰到好处的留白引发大众的联想，独特的造型使字体更具生机与活力。文字的温度，或许是平平淡淡，或许是古怪精灵，亦或许是简约独到，但是这种温度都是对受众的感知，对生活的理解，对情感的流露，对历史的解读，对文化的传承。

1.字体设计的情感化趋势

文字的出现和发展从古至今有几千年的历史，它不仅是信息沟通、记录与传递的工具，还是各国历史文化的见证。随着数字媒介的发展以及设计师独具匠心的创造，当今的设计已经基本满足大众的日常需求，但是如何使设计经久不衰，可持续地被使用是当今设计师的任务。如今各种各样的设计涌现，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人们审美上的疲劳，模糊了人们的情感。在情感匮乏的视觉语境中，“以人为本”的设计理念成为主流思想，情感因素则是它的核心。如何使设计情感化，打造有温度的设计成为现代设计师的焦点。

字体设计的情感化趋势亦是如此。字体设计的意义是传情达意，字体的造型固然重要，但是它的灵魂更为可贵。缺乏情感的字体呆板、无趣，以至于不能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而满具情感的字体设计神形兼备，它所营造的意境，可以调动观者的各个感官，将他们带入设计师预先设定的世界。它正如讲故事的人那般将不同风格的故事娓娓道来，直击观者的内心世界。人们希望通过对现实状态的修炼，或者是传统文化的提炼等途径，赋予文字以情感，让字体变活，成为一股打动人心的暖流。优秀的字体设计应具有温度且有生命力，以人的需求为核心，把握人的视知觉和心理学规律，从字体的笔画、结构、造型、编排等方面入手，创造舒适的、易读的、温暖的文字，使观者对文字产生视觉上的认可以及心理上的认同，最终达到情感上的共鸣，使文字设计实现其本身的价值。

2.字体设计中的情感化设计理论

2.1 情感化设计概述

何为情感？在词典中的解释是内心有所感触而产生的心理反应。心理学把情感定义为：“人对客观现实的一种特殊反映形式，是人对于客观事物是否符合人的需要而产生的态度的体验”。[1]情感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由对象引起的，这也是情感化设计产生的基本条件。情感化设计是指将情感化元素融入设计的设计过程和投入使用中，使设计具有情感性，其目的是能更大程度地满足使用者的生理需求和心理需求。

情感化设计是一种设计方法、思路与工具，可以拉近设计与人类的距离，使设计全面地发挥作用。唐纳德·A·诺曼将大脑活动的三个层次运用于设计之中，将情感化设计分为本能层次设计、行为层次设计和反思层次设计，为设计师指明了方向。本能层次设计，指即刻情感效果，即设计带来的最直观的最本能的第一感觉，是情感加工的起点。行为层次设计，是设计在整个行为中的发挥，包括在整个使用、互动过程中产生的情感。反思层次设计，是指设计带来的延续性思考，是一种非直观性的情感设计，受到其他两个层次的影响。诺曼教授的情感化设计理论使设计更为人性化，将更多的注意力回归至参与者，对许多领域产生重要影响，还给视觉传达设计领域带来巨大的启示。

2.2 字体设计中的情感化设计理论构建

下面将情感化设计的三个层次运用于文字设计中，构建出相应的理论体系。

字体设计中的本能层次设计主要是指文字的外观，包括字体的大小、特征、色彩、排列组合等。文字的美观性是本能层次设计的第一要素。当人们看到文本的瞬间，或许不会阅读其中的内容，但是字体的大小排列会直接影响观者的情绪。因此，舒适的视觉感受和独创的形式美感，可在第一时间抓住观者的眼球。如果字体设计缺乏美感根本无法吸引大众，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价值。字体设计美感的建立不仅需要遵循形式美法则，重视骨架重心的平稳均衡、笔画结构的疏密得当、形态造型的流畅舒展，还讲究每个字符间排列组合的节奏韵律和协调统一。另外，世界上有成千上万种字体，每种字体都有自身的独特性，并适用于不同的场景。别具风格的字体的使用，能使作品在众多视觉设计中脱颖而出。

字体设计中的行为层次设计主要是指文字的功能，包括文本的内容和字体的应用等。人们需要通过文字获取和传递信息，识别性是文字的最基本功能，也是必须具备的条件。实际上，许多标题字可能会偏向本能层次设计，但文字图形化的流行，将字体的感性发挥到了一定的高度，更多时候人们对文字理解处于行为层次设计。近年来，字体的表现形式也可谓是花样百出，许多动态、三维等实验性字体的出现增加了作品与观者的互动，使文字更加具有灵动感，使讯息更加生动地更加立体地传达。许多别出心裁的创意字体设计，能让观者从不同的观看角度获取不同的信息量，使文字的主题内容得到更有效的传播，进一步地发挥了字体设计的功能。

字体设计中的反思层次设计是指字体设计与观者之间建立的情感化交流。文字外在的“形”是表达思想记录语言的工具，而其内在的“神”是字体的灵魂。字体向观者传递表层视觉感受的同时，应向观者传递情感价值。字体设计可将设计对象的内在含义进行理性化的分析，并与字体外在形体结构相结合，融入能引起观者共鸣的情感要素。此外，字体设计和其他设计一样，既要扎根于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立足于信息化时代人类的需求之上，又要传播生活中的正能量，关心社会中的弱势群体，关注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总之，字体设计的反思层次设计注重外在表现与精神内涵相统一，展现个性化的自我风貌，同时使观者记忆犹新，产生感知、想象与回忆，引起持久的情感。

图1 字体设计作品《天诺润楷》

图2 蔷薇刑

3.字体设计中的情感化设计应用

日本设计大师浅叶克己提出：“文字有三个层面，一是书写在表面上的文字；二是语言学意义上的文字；还有就是激发人们的艺术想象力的文字。”[2]具有想象力的字体暗指字体的内在温度和情感。他的观点很好地诠释了文字设计需要具备的几个要素。本章节也从这几个角度入手，以情感化设计的最高层次——反思层次设计为核心，分析字体设计中情感化设计的情感来源以及应用方式。

3.1 源于自然的灵感

万物皆源于自然，自然孕育了生灵，创造了世间万物，是生命的开端，人类作为自然的一部分，也是从中诞生而来的。自然带给人们喜怒哀乐，人们不仅对它抱有一颗敬畏之心，还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设计师也渴望接受自然的洗礼，希望在自然中寻找美和灵感，再将其回归于设计之中。许多字体设计也回归到自然中寻找温度和归属感。这种源于自然的字体设计宁静、舒适、和谐，可以勾起了观者内心深处的温暖。

获得多项殊荣的字体设计作品《天诺润楷》（图1）近乎完美地诠释了源于自然的文字。作者张昊有感于自然变化，醉心于冰雪消融、万物生长的轮回，寻找汉字、人和自然之间的联系和规律。这组字体便从自然中汲取设计元素，并恰到好处地运用到字体设计中。它的笔画均从自然万物的形态中演化而来，点如小叶、横如嫩枝、竖如翠竹、撇捺如垂柳、勾提如融冰，并按照自然的生长规律进行重新组合，形成了新的自然结构和表现形式。这个返璞归真、回归自然的设计，字体细长，笔画干净，似乎让观者嗅到了青草的芳香，感受到了春天雨后初晴的清新润泽。另外许多字体海报抓住自然事物的属性特点，更加容易激发观者的想象力。字体大师浅叶克己的蔷薇刑（图2）将蔷薇茎刺与蔷薇的字体巧妙结合，在视觉上便带给人一种“酷刑”。当人们看到这幅海报时，作者所要表达的主题，似乎早就在观者的生理和心理上产生错觉。

源于自然的字体设计，会让人们放下心中包袱，走进大自然的怀抱，进而引发观者的情感共鸣。但是目前自然中出现了许多不和谐的生态问题，让人痛心的同时也进入了设计师的视野。许多雾霾实验性的字体设计出现，将雾霾的特征和危害与字体的形态相结合，呼吁人们低碳出行保护环境，也使字体的情感价值得到升华。

3.2 源于生活的体验

牛顿因为一个苹果发现了地心引力，灵感来源于生活也是毋庸置疑的。我们会发现有太多的优秀设计取材于身边的事物，善于发现和整合生活细节是设计师需要具备的能力。设计通过解决生活中产生的问题，意图引发公众的认同感，增强作品的公信力。字体设计在满足基本信息传达功能之余，可以对不同性格、不同年龄人群的不同喜好加以关注，并根据其身心规律设计不同风格的字体。例如针对儿童的字体更加圆润饱满，容易辨识和阅读；与少数民族相关的字体设计需带有民族文化特色。许多包装设计中也巧妙合理地运用字体设计，加上不同的材质和工艺，使产品更具生活的气息。另外，许多创意字体在文字中加入生活的理解，用汉字独特的象形性勾起观者的联想，也使字体形态更加多样化，更富趣味性。

图3 “人人重庆”的城市标志

图4 G1全日本王者决定战

图5 99澳门回归作品

近几年兴起的以二十四节气、美食、城市为主题的字体设计中也大量地运用了生活中的元素。一些城市的标志设计将区域特色与城市名巧妙结合，亦图亦字的视觉符号不仅避免了标志设计的同质化，利用汉字的意味更能传达出城市的历史人文韵味。2016年重庆启用“人人重庆”的城市标志（图3），标志设计用两个重叠的人组成一个“庆”字直接表达了城市名称，同时标志又为“广”和“大”两字组成，暗含“双喜重庆”这一典故，也是对重庆人民热情开朗、心胸宽广的诠释。标志选用红色和橘色作为主色调，与重庆直观的“麻辣”相照应，整体展现了积极乐观，欢快雀跃的面貌。高明的字体设计形式不仅使人快速地接收到了信息，还表现了城市的人文精神与表达了美好的城市愿景。这些优秀设计正是源于生活的体验，从细腻的生活中整合共性的元素，将不同的生活气息融入字体艺术中，给观者不一样的视觉感受与情感体验。

3.3 源于题材的创意

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壮大和国外商业文化的引入，字体设计被大面积地应用于商业领域。随处可见的品牌标志以及电商网页中的横幅广告均出现了以字体为主要元素的设计。充满创意性、趣味性与思想性的商业字体设计可以成功地与观者发生互动，让原本枯燥的文字第一时间就能吸引观者的注意，进而彻底地宣传品牌的自身特色和内涵，使得设计的价值有效发挥。商业中的字体设计同时也是一种造型语言，需要挖掘题材中的核心思想，并通过字体特有的构形方式表现主题。广为人知的可口可乐公司的标志，用飘逸流畅的线条向观者传递动感与快乐。许多大型互联网公司以节日为主题的动态字体标志设计，用无限的创意将观者带入节日的氛围中，并让观者重温传统节日的习俗文化。

日本设计师野村一晟为日本赛舟比赛设计的作品《G1全日本王者决定战》（图4），用苍劲有力的毛笔字体让观者感受到比赛的力量与激情。最令人震惊的是设计师将海报设计成正立与倒立两种形式，并与比赛的主题字体“挑战胜利”“最强战场”完美结合。“挑战胜利”的主题海报正面是“挑战”，倒过来却变成了“胜利”，“最强战场”的海报字体设计也是如此。这种与众不同的独出心裁的字体设计需要设计师独到的设计思维和成熟的设计技巧，将感性与理性相结合，创造出兼具个性化和人性化的设计。或许有许多设计师会抱怨商业设计的枯燥无味，纵观优秀的商业字体设计，通过对主题提炼再造以及多元化的设计手法创造出独具特色的温暖的作品。著名电影海报设计师黄海也以契合主题的字体元素创造了一张张经典的电影海报，这源于对电影精髓的把握以及对观众心理的熟知。

3.4 源于传统的情怀

中国几千年的历史文化，在岁月的沉淀中早已与炎黄子孙融为一体。汉字文明的繁荣与变迁，也承载了太多时代的印迹。隶书的古朴、宋体的典雅、草书的随性、行书的飘逸、黑体的简洁等等，每个字体独有的风格都早已深入人心，任凭多少引人注目的创意字体出现，依旧无法撼动传统字体的地位。设计师对中国的传统文化也早已根深蒂固，许多传统元素也被运用于字体设计之中，激活了人们内心对传统文化的情感。靳埭强的大多数作品中都运用了传统的水墨艺术，也正是因为中国传统元素的融合使其作品更具感染力。他的99澳门回归作品（图5）用简单的字体造型，诠释了深刻的含义，营造了悠远的意境。画面中用水墨画出两个套在一起的“9”，既展现了“回”字的造型，暗含包容与回归之意，又有涟漪的视觉效果，为象征澳门的莲花瓣提供了归宿。字体造型的简洁流畅，水墨的纯净通透，将平静空灵之感展现得淋漓尽致。作品就像是一幅意味悠长的古画，其中恰到好处的水墨元素不仅完美地演绎了作品的精神实质，还勾起观者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情感，让人们不知不觉地产生亲切感和归属感。

实际上，中国传统元素不只是传统的装饰纹样，还包括中华民族深厚的文化底蕴与中国人厚重的文化积淀。越来越多的字体设计包含中国传统元素，例如盘扣、中国结、印章等元素常被应用于现代字体设计之中，但是众多设计只重视形式上的生搬硬套。这样的文字造成了视觉上的不伦不类，自然没有灵魂可言。只有深入挖掘各种文化元素的内涵，并恰如其分地运用，才能使中华传统文化的精髓与字体设计浑然天成地结合，造就真正的具有传统情怀的文字。

4.结语

有温度的字体设计，不仅注重本能层次设计的美观性和独特性以及行为层次设计的识别性和互动性，还需格外重视反思层次设计的情感要素。本文阐明情感化设计在字体设计中的必要性，从情感化设计理论中获得启示并应用于字体设计之中，最后通过各种案例从自然的灵感、生活的体验、题材的创意和传统的情怀几个角度探讨字体设计的情感化设计方法。从简单概念到复杂理论，从抽象思维到具体实践，为更多设计师提供经验的借鉴。

注释：

[1]韩莉：《试论写意花鸟画创作中的情感因素》，《国画家》2010年第6期。

[2]贾玉平：《在艺术设计中汉字形体构成的运用》，《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学报》2006年第1期，第6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