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海关
2019年5月9日的《纽约客》网站上,刊载了柯瑞·罗宾的评论文章,题为《埃里克·霍布斯鲍姆:解释历史的共产主义者》。
在罗宾看来,霍布斯鲍姆乃是当世最为知名的历史学家,他著作等身、广受译介,且创造出一系列改变了学术版图的词汇,比如“传统的发明”“原始反叛”“双元革命”“漫长的19世纪”“短20世纪”等——这些词汇不仅在历史学界流行,而且还渗入了其他学科;另一方面,他的共产党员身份,以及共产主义实践在19、20世纪的遭遇,又赋予了他的历史写作以恒久的主题,那就是身处政治之中的人们想要完全掌控自己的命运,但却受到经济力量的重重宰制。
比如,在《革命的年代》中,霍布斯鲍姆从对于法国大革命和英国工业革命这一“双元革命”的描述开始,他认为,“双元革命”昭示着走向现代性的两种不同取向:法国大革命表明,人们试图借助齐心协力的行动一起改变世界;英国工业革命表明,世界的改变也许只是因为偶然,因为工业革命的最大动力,是商人的买卖行为,而对于商人来说,“低价买入、高价卖出”才是他们唯一的追求。而由此开始的现代性之旅也是双元的:经济现代性以市场为旗帜,遵循着似乎是盲目自然力量的规律;政治现代性追求“自由、平等、博爱”,遵循理性这一规律。而霍布斯鲍姆的著作始终在关心的一个方面,就是作为政治力量——而非仅仅只是某种社会—经济范畴——的工人阶级,也正是在这一方面,我们能看出他的历史写作的标志性特征,即以强有力的、概括性的主题开场,随后又用无数限定将这一主题掩埋,然后再火中取栗,使其浴火重生。
对于霍布斯鲍姆来说,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之间的斗争所关乎的,其实并非“如何组织经济生活”的问题——毋宁说,两者的分歧更在于“生活是否應该受到经济的组织”,也因此,现代历史的进程,其实也就是男男女女试图使得经济服从于政治的过程。但这样的努力成功了吗?霍布斯鲍姆的回答是:并没有。因为他有一种深刻的洞见,即资本主义并非政治上层建筑的经济基础:它其实就是政治本身;另一方面,如他在《传统的发明》中所说,资本主义大众政治也深刻改变了公共空间的样子——旧的空间里充满了巴洛克式的繁复细节,而新的空间则剥除了一切不必要的装修,以使得人们将注意力集中到广场游行的主角们——特别是工人阶级——的身上。
罗宾认为,作为历史学家,霍布斯鲍姆为我们给出了真正具有洞察力同时又极具个性的历史书写,而这,又是与他对于共产主义的信仰密不可分的——当然,他的一生,同时也是不断敲打、锤炼并反复确认这一理想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