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红宾
在我的儿童時代,故乡的生态环境可谓大自然的原创版,鱼鸟虫兽特多,触目皆是。若论家族庞大、数量又多、引人注目的,当首推蚂蚱。
说起蚂蚱,必定让人联想到蝗虫。蝗虫口器坚硬,前翅狭窄而坚韧,后翅宽大而柔软,善于飞行,后肢很发达,善于跳跃。蝗虫由若虫蝗蝻蜕变而成。蝗蝻形如蝗虫,翅膀很短,体小头大,也善跳跃,因此也叫跳蝻。我没经历过蝗灾,听村人们讲,蝗虫袭来时,形如怪云,遮天蔽日,沙沙作响,令人震慑。落在庄稼地里,密密匝匝,伸手能抓七八只;若用扫帚扫,很快能装半袋子。蝗虫吃庄稼特快,转眼工夫,庄稼的叶子就会被洗劫一空,唯剩一片光秃秃的秸秆,农民的汗水为之白流,满腔希望化为泡影。由此可见,蝗灾对农业生产有极大的危害,确实令人惊骇。
距故乡不很远有个村子,早年遭过一次蝗灾,当蝗群飞走之后,人们发现有一大片庄稼和草地安然无恙,揣摩此处有神灵,便纷纷捐款,在此处建了一座小庙,内塑一只老大的蚂蚱,谓之蚂蚱神,并对其顶礼膜拜。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纯属荒唐,愚昧十足!
除了蝗虫,没见其他蚂蚱对庄稼造成什么危害,即便吃点庄稼,叶子也无大碍。倒是众多的蚂蚱为我们这些农家孩子提供了许多乐趣,伴我们度过了儿童时代。
在蚂蚱家族中,若论身量魁梧、长相好看的,当数大油蚂蚱。它有中指那么长,通体绿莹莹的。尤其是雌的,体态丰腴,楚楚动人。它的两条带刺的后腿格外发达,蹬力特强,一下子能蹦出老远,乡亲们形象地称之为“蹬大山”。暮秋时节,人们把高粱刨倒捆好后,倚在地堰上,大油蚂蚱最爱趴在上面懒洋洋地晒太阳,我时常蹑手蹑脚地凑上前去,冷不防将其捂住,回家烧着吃,可香哩。大人们深知孩子喜欢,上山干活遇见了,随手捉住,将它的后脑勺往脖颈一摁,塞在斗笠的间隙里。它仿佛被点了穴似的,束手无策,不再挣扎,当把它的脑袋从脖颈里弄出来,它照样蹦跶,恍若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有一种蚂蚱,肤色如枯草,个头略逊于大油蚂蚱,天生患有肥胖症,膘大肉肥,有些臃肿,人们管它叫老驮子蚂蚱。它只象征性地长着一对小小的翅膀,根本飞不起来,只能用后腿跳跃。它很有自知之明,轻易不在山道或者岩石上抛头露面,唯恐让眼疾手快的鸟儿把它当作美餐。我和伙伴们上山拾柴火,时常捉弄它,将它放在开阔地上,它心中大骇,急于逃脱,便笨拙地蹦跳,脚步踉跄,样子好滑稽。
老青蚂蚱约有食指长,通体呈绿色,翅膀上点缀着一些黑斑,长得苗条,行动敏捷,擅长远飞,不好捕捉。它有个嗜好,喜欢在河边的草丛中藏身,你若扒开草丛想捉它,它早就发现了你,自会振翅而逃。这家伙真刁!
还有一种蚂蚱,略小于老青蚂蚱,飞起来翅膀相互摩擦,沙沙作响,故称“沙嗒虫”。它是蚂蚱家族中出类拔萃的舞蹈家,擅长表演空中芭蕾。每到黄昏时分,它会在山谷上空凭借气流蹁跹起舞。它的翅膀绿莹莹黄澄澄的,不时扇动,忽高忽低,左旋右转,自己伴奏,跳起了彩扇舞。我和伙伴们为之鼓掌,它愈发跳得起劲,倘若不鼓掌,它便知观众看腻了,便知趣地离开,再到别处巡回表演。
沙蚂蚱体形较小,鬼点子却多,终生离不开河谷。它把河边的草丛当作餐厅,把沙滩当作下榻之处。因肤色如沙,足可以假乱真,即便在你眼前,你也难以发现。它就是依靠这身迷彩服,得以高枕无忧。
有一种小蚂蚱,长不盈寸,土褐色,后腿为红色,极擅蹦跳,一下子能跳出一米多远,蚂蚱们若开运动会,跳远冠军非它莫属,根据这个特点,人们管它叫“小铁蹬”。它艺高胆大,竟敢飞到村子里看热闹,鸡们想啄而食之,未等近身,早被它瞥见,纵身一蹦,跳出圈外,三蹦两跳,便可化险为夷,鸡们只能望空兴叹,悻悻离去。
还有一种长相怪异的蚂蚱,头如笔帽,身子修长,人们管它叫“梢豆荚”。雌的长得丰满,而雄的则长得特小,俗称“嘎嗒剪”。谈情说爱时,雌的能驮着雄的飞,时常飞过山谷,落在对面的草坡上。
螳螂是蚂蚱的近邻,长着三角形的脑袋,两眼老大,如同戴着大眼镜,手持两把带齿的大刀,身披绿色的战袍,俨然一位刀客。好多小动物都成了它的刀下之鬼。这且不说,它竟然将自己的情侣活活吃掉,简直是个“冷血杀手”。有一次,我听到树上传来蝉的呻吟,爬上树一看,见螳螂将双刀架在蝉的脖子上,令蝉动弹不得。当下,我解救了蝉,螳螂怒不可遏,朝我举起了双刀,意欲跟我厮杀。我不跟它计较,便下了树。
白露以后,乡亲们开始秋收,在割豆子刨玉米时,地里会有许多小绿蚂蚱满地乱飞乱蹦。它们大惑不解,好端端的家园突然消失了,这究竟是咋回事?莫非世界的末日来临了?同样感到惶遽无措的还有一些越冬蚂蚱。它们也有食指长,浑身白爽爽黄澄澄的,翅膀上有点点黑斑,身体绵软而轻盈,不擅远飞,很容易被捕获。待到天气寒冷时,它们便隐藏在向阳地堰的枯草丛中,竟然奇迹般地度过数九隆冬,来年天气转暖,照样出来活动。我和伙伴们时常捉一些,回家趁做饭烧火时烧着吃,香喷喷的。
蝈蝈大概是蚂蚱的近亲。雄蝈蝈擅长操琴弹唱,而且防范意识特强,最爱趴在棘子上演奏,你若想捉它,棘针扎人,让你难以下手。何况它极擅跳跃,嘴里又长着两枚锐利的大牙,届时,会把你的手咬出血来。雌蝈蝈不会叫,尾部有长长的产卵器,专门负责传宗接代。
还有一种大蝈蝈,黑不溜秋的,长得壮实,乡亲们管它叫“山草驴”。它不会弹唱,只会用发音器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我们总会趁其不备,冷不防将它摁住,用树叶包好,将它带回家玩耍。我们用高粱秸的篾儿和里面的瓤儿扎一辆小车,用线系在“山草驴”的脖子上,让它像毛驴那样拉车。这种恶作剧野趣横生,常令我们开怀大笑。
那时蚂蚱特多,清晨起来到河边徜徉,用脚在草丛中一拨拉,立即会蹦出十几只。现在,由于人们滥用农药,蚂蚱数量大为减少,譬如大油蚂蚱,到山里走一趟,几乎看不到它的踪影。
我之所以要记录下这些故乡的蚂蚱,就是要让少年读者读了这篇文章后增添兴趣,课余时间深入大自然,去发现、认识、观察、熟悉这些小小的生灵,以便触发灵感,写好作文。尤其是要倡导青少年要更加热爱大自然,保护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