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梅

王念平

早上一进公司，志文立马交给阿梅一个重要任务。有一个叫大只广的顾客对产品不满意，打电话要退货，志文让阿梅赶快去公关，争取说服对方，以防公司的声誉受损。阿梅有些不情愿。志文语调温柔地哄劝：“阿梅，听话，快去快回，我相信你有能力完成任务。”阿梅希望看到志文柔情的目光，现在目的达到了，她也就没有理由拒绝了。

正如阿梅所料想的那般，这个叫大只广的顾客不是一般的钉子户。大只广不但缠夹不清，而且是个猥琐的男人。这个中年男人看样子是个鳏夫，一见阿梅就色迷迷地盯着她，阿梅问什么他都是王顾左右而言他。发展到后来，大只广猜想阿梅柔弱好欺，便一只手捏着下巴，踱步绕着她转了一圈，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农民在集市上相牲口，随时准备与卖者讨价还价。“臭流氓！”阿梅好恼火，在心里骂了一句，强忍着没有让怒火爆发出来。大只广根本不在乎阿梅的感受，依旧我行我素地从各个方位欣賞着眼前的美人，最后，他踱到阿梅面前，伸出舌头添了添下唇，把贪婪、下流之态演绎到了极致。阿梅第一次遇到这么厚颜无耻的男人，她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吼：“恶心！畜生！快去看你妈吧！”然后沮丧地逃回了公司。

志文听说事情办砸了，便劝阿梅要耐心，对待这种变态客人要讲究策略。阿梅无法，刚准备重返大只广家，这时候总经理踱进了志文的办公室。总经理问事情处理得怎样，志文结结巴巴答不上来。总经理冷冷地盯着志文说：“志文，你这个销售部经理好令我失望哟。”志文顿时脸色铁青，转头怒视着阿梅，大吼：“你站在这里是在等着开饭吗？还不赶快去客户那里处理问题。你给我听仔细了，这件事要是没有一个圆满的结果，我随时炒你鱿鱼！”

阿梅一走出办公室，眼泪顷刻间就扑簌簌滚落下来。再次来到大只广家，阿梅又是陪笑脸又是喊大哥，大只广盯着她裸露着一大片雪白肌肤的胸脯，嘴巴张得大大，眼珠子瞪得鼓鼓，脸上绽放着一朵干巴巴的野菊花。“阿梅小姐，你真漂亮啊。我现在决定，我不打算退货了。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你们公司服务好，而是你今天的表现大大的好，你让我真正欣赏了什么叫做女人的外在美。阿梅小姐，我敢打包票，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美人。”阿梅没有想到，因为自己跟自己赌气，在着装上大胆地暴露了一次，事情竟然就这样顺利地办妥了。

志文很高兴，夸阿梅给他撑了面子。并讨好地说：“阿梅，今晚我请客，给你庆功。”

阿梅脸上毫无表情。

晚上下班后，阿梅回到志文给她买的房子门前，费了很大的劲才把门打开。一进卧室，想到白天受到的委屈，阿梅气恼地把坤包往沙发上一甩，然后重重地倒在床上抽泣起来。

9点整，志文打电话请阿梅去吃宵夜。阿梅一看号码，立即关上手机，手支双腮坐在床上想心事。想到第一次遇见志文时的悸动，想到志文吻她时的幸福，想到志文和她缠绵时的愉悦，最后想到的是志文每次工作不顺心时对她大声发号施令的冷酷无情的种种细节，特别是今天，他对她发火时脸已经完全扭曲了。她不想再往下想了。她感到有些后怕。与此同时，她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只不过是志文手中的一颗棋子，一颗任由他摆布的棋子。

阿梅想到了辞职，这个念头今天来得有些坚定。在这家公司已经做了5个年头，虽说才华平庸，但她已经积累了一定的工作经验，辞职后还不至于没有地方容身。

正当神志迷糊、精神散乱之时，阿梅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了。她没动，也懒得挣扎，这套房子没有别人来，属于她的男人只有一个。志文拥紧阿梅，嘴里柔声地喊着她的名字。阿梅紧紧闭着眼睛，但眼泪还是汩汩地溢出了眼眶。志文疯狂地吻着她的泪眼。

“贾志文，我恨你，我恨死你了！”阿梅叫起来，然后睁开眼睛，使劲抱住志文的脖子，咬着他的胸肌。志文说：“阿梅，你咬吧，使劲咬吧，我能够忍受。我知道，我今天对你很过分，可那不是我的本意。”阿梅一下子松开了口，仔细地看着志文，然后把炽热的嘴唇贴在他的唇上。

疯狂的缠绵过后，阿梅说：“我刚才已经想通了，过了这一夜，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志文大吃一惊：“阿梅，你想离开我？不，这不是你的真心话。”阿梅语气坚定地说：“是真的，我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志文捧起阿梅的脸，说：“我承认我脾气不好，不过，我对你是脾气来了像一阵风，来也无影去也无踪。我表面对你苛刻、冷酷，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目的是要在别人眼里树立绝对的权威，我这样对你实在是万不得己。阿梅，你仔细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就说今天，我要是不在总经理面前对你严厉点，他肯定会认为我是一个孬种，对手下人没有权威，管理无方，而我对你发火，那完全是在演戏，是演给这个男人看的。”阿梅怨怨地说：“可是你把我当作你升职的一颗棋子了，需要时温柔无比，不需要时大吼大，危言耸听，冷酷无情，我已经受够了。”志文赶紧搂了搂阿梅，讨好地说：“亲爱的，别难过了，我不会总让你受委屈的。目下，我正在思谋着怎样搞掉人事部经理阿芬，等她一走，我保证有办法让你来补上这个空缺。到那时，你就不用整天风里来雨里去跟顾客打交道，受那种窝囊气两头都不落好，这个我心里非常清楚。”阿梅又仔细打量着志文，似乎从他炯炯的目光里看到了希望。于是想，离开这里又得从头开始，何日才能得到心仪己久的人事部经理位子？何况，自己相貌平庸，有志文这样有能力的男人关照，自己应该感到幸运才是。阿梅紧紧抱住了志文，白天受的委屈也就烟消云散了。

阿梅在梦里都想着人事经理的位子。

时间一天天如流水般流淌着，志文似乎已经忘记了他说过的话，阿梅每次提醒，他回答她的仍是那句：欲速不达，机会有时候是需要耐心等待的。阿梅很失望，志文说过，最多不出三个月她就能得到那个位子，可是现在半年已经过去了，他还要让她等到什么时候？再看阿芬，傲气依旧不可一世，位子依旧牢不可破，甚至连总经理现在也喜欢跟她开玩笑了，志文要想把她从位子上拉下来，恐怕只能是痴人说梦了。阿梅尽管心里不悦，但她也明白，男人不能逼，越是逼得紧越会适得其反。

志文是个精明的男人，他早己猜透了阿梅的心思，他用廉价的甜言蜜语哄她，用疯狂的爱的激情愉悦她，目的就是要让她继续天天外出去见各种各样的顾客。

因为阿梅的出色表现，销售部的业绩连续三个月表现不俗。

总经理很满意，志文更加自信满满。

但志文仍然闭口不提阿梅期待的那件事。

阿梅彻底失望了。很多时候，她都在躲避志文，更是拒绝跟他亲热。

一天晚上，志文带着一身酒气来找阿梅。

在志文一番苦苦哀求后，阿梅坚定的心又软了，她答应了他的求欢。疯狂的缠绵过后，志文望着天花板，瞪着眼睛长吁短叹。阿梅问：“酒喝得那么多，难道是总经理又找你麻烦了吗？”志文搂了搂阿梅，答非所问地说：“阿梅，你相信这年头还有真正的爱情吗？”

阿梅看着志文的眼睛，心里掠过一丝惊悸。

志文喷着酒气说：“阿梅，你别怪我心太狠，我不骗你，我是真的没想到我会爱上阿芬那个女孩。本来，我打算把她尽快拉下马，好兑现我对你的诺言。可是，当我接近、了解了阿芬之后，我发现她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也并不像她表面上显露的那样不可一世。你不知道，她是一个多么单纯多么可爱的女孩，我承认我已经无法抗拒地爱上了她。我坦诚地告诉你，我的生活里不能没有她。”

“如此看来，她也对你很有意思，是吧？”

“不瞒你说，我们之间，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阿芬真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孩子。阿梅，你放心，今后我会尽力在办公室给你安排一个位置，我是真的不忍心让你再去见那些难缠客户了。还有，这套房子产权全部归你，就算我对你的补偿吧。”

阿梅平静地听他说完，冷冷地笑了笑。

“阿梅，我对不起你，希望你能真诚放手，让我好好地享受属于我的幸福。”

阿梅说：“何必装得可怜巴巴呢？你就放心去追求你的真爱去吧。我不会想你想象的那样哭得一塌糊涂纠缠着你不放手，我也不想再做别人手里的棋子了。真该谢谢你让我结束了继续扮演地下情人的角色！

离开公司的第三年，阿梅在广州开了一家美容院。阿梅本人，不光是优秀的技师，还是一名出色的心理辅导师。阿梅的美容院打出的广告语是：作为顾客的你，在这里不仅能重新找回逝去的容颜，而且当你在受伤的时候，我们还会为你疗伤……

阿梅的美容院招收的员工，都是一些曾经在爱情上受过伤害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