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林芙美子在《浮云》中对女性形象的刻画,受到了广泛的认可和高度的评价。与此同时,我们不能忽略林芙美子对男性形象的刻画。对于富冈这一人物形象的描写,反映出富冈对爱情的看法乃至那个时代的男性的爱情观。可以说通过对富冈的人物形象的塑造,使得小说的人物形象更加丰富,本文拟从四个感情变化过程来分析男性人物形象的恋爱观及时代背景下造就的人生观。
关键词:男性形象 幻影 逃避 虚无
日本女性作家林芙美子的代表小说《浮云》描写了女性如浮云一样缥缈的爱情故事以及最后悲惨的结局。林芙美子用细腻的笔触将雪子这一女性形象描写的栩栩如生。林芙美子对女性形象的刻画,受到了广泛的认可和高度的评价。与此同时,我们不能忽略林芙美子对男性形象的刻画。对于富冈这一人物形象的描写,反映出富冈对爱情的看法乃至那个时代的男性的爱情观。可以说通过对富冈的人物形象的塑造,使得小说的人物形象更加丰富,林芙美子对富冈的刻画不输于对雪子的描写。而如今对于女性形象的研究相对较多,专注男性形象的分析还很少见。因此,本文认为有必要对《浮云》中男性形象的富冈的爱情观,人生观进行研究。本文将富冈对雪子感情的变化归纳为四个经历过程来进行分析。
富冈作为农林技官来到了遥远的佛印高原。这里远离战争,环境优美,工作轻松,生活悠闲。在这宜人的地方,给富冈带来一种平静和安定感。在这样一片异乡的土地上,虽然生活无忧无虑,内心却是空虚的。已婚的富冈每日思念着在日本国内的妻子,并保持着书信往来。即便如此,在佛印高原,空虚寂寞的富冈与当地的一个女佣有着不伦的关系。雪子的到来,让他似乎找到了妻子的影子,被年轻的雪子所吸引。而雪子对他也一见钟情,不顾富冈已有家室而且还与女佣有不伦关系,两人很快开始了恋情。与雪子全心全意的爱不同的是,对于富冈来说,他对雪子不过是一颗孤独的心在寻找丝丝寄托,雪子对他来说不过是妻子的替代品。富冈这种与两三个女性保持着纠缠不清的关系的行为完全是不负责任的做法。也从侧面可以看出,在混乱的战争背景下,人们内心充满了空虚感和寂寞感。这种无处寄托的虚无感让富冈在雪子身上找到一点点安慰。无论如何,佛印的世外桃源般的环境和不负责任的悠闲生活,成为了富冈难忘的回忆。
战争结束后,回到东京的富冈面对荒凉的日本现状,一时难以接受,失去了工作,回归了家庭,靠着自己一人的力量艰难地支撑着这个家庭,消极地生活,与佛印时候的潇洒形象简直判若两人。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不得不选择和雪子分开。富冈清楚地意识到,佛印时期自由自在的爱在混乱的日本本土是根本不可能延续的。两人所幻想的美好未来的生活在如今的现实社会里只不过是虚无缥缈的梦。家里有一直等待着他归来的妻子和父母,他不能把经历战争折磨的家庭置之不顾。战争的残酷,使富冈从世外桃源般的佛印幻想中清醒过来,被拉回到现实中的东京。环境的落差使富冈一时难以接受,无法融入现实生活,与雪子的感情也随着战败沉入谷底。面对现实,富冈感到一点点绝望,借花天酒事聊以慰藉。
战败后的日本,人们的心境都发生了变化,变得冷漠和绝望。所有的人似乎都丧失了灵魂,只留下了一副空空的躯壳,他们无力反抗,对生活渐渐失望和妥协。富冈的生活也十分艰辛,生意失败,穷途末路,早已没有了佛印时代的英姿,变成了一个落魄的形象。富冈开始选择逃避,他借以回忆曾经无忧无虑的悠闲生活,甜蜜美好的感情生活来逃避现实。在如此巨大的落差面前,富冈迷失了自我,迷失了对生的渴望,无法接受现实的空虚感和孤独感深深地围绕着他。于是,富冈找到了雪子,看到雪子经受战争之后坚强生活的模样,再对比自己如今落魄的样子,不禁心生羡慕和嫉妒之情。与雪子谈话喝酒中,借着酒劲,鼓起了勇气,想要抛开妻子,抛开家庭,抛开一切的束缚,带着雪子逃离这战败后的荒凉日本。为了逃避现实,逃避一切,富冈产生了死的念头。
“为人的悲哀,就像漂泊无依的浮云。富冈已全然丧失了继续生存的信心。”[1]这是小说中第一次出现了“浮云”二字,象征着缥缈不定、无依无靠的“人们的悲哀”,对生活失去信心的富冈想到了与雪子一起寻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富冈对雪子并不是真正的爱,只不过是他填补孤独和空虚、寻求心灵的安慰的道具。小说中也曾写道,富冈逃避现实,便想拉上雪子一起寻死,他不禁为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而感到震惊。但却并没有反省,而将其归之为宿命。富冈的自私自利的形象深刻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回到日本后明知和雪子的关系不可能继续,却自私的认为把雪子拉来赔死是她的宿命。作为一个男性,对待感情的不专一、不负责任,甚至是玩弄感情,人性的自私和劣根性表现的淋漓尽致。或许,在战败这样一种时代背景下,不仅是富冈,经历过残酷战争的任何一个男性,他们所承担的社会角色使得他们背负着家庭和社会给与的无形的压力,导致在面对感情时,爱情不再是那么简单单纯的东西了。因此,走投无路的富冈,只好拉来雪子寻死作陪。
富冈带着一心一意爱着他的雪子,来到‘伊香保这个温泉小镇。打算以“死”来逃避现实。这一部分,对于富冈的心理描写较多。通过细致的心理描写,突出富冈内心的自私以及人性的弱点。富冈为了逃避现实,已做好了与雪子一起寻死的心理准备。而一心爱着富冈的雪子却天真的认为是以“死”来证明两人的爱,是两人爱情的升华。在富冈眼里,雪子只不过是他的“死的道具”而已。将一无所知的雪子拉来作陪,富冈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自私,也开始反省自己。“为什么要让女人陪伴着去死呢?只不过让她充当我的死的道具罢了。这想法可谓自私卑劣,我就是这样的人。”[2]富冈发出这样的感叹。
但没想到的是,本是两人一起来寻死的伊香保,却成为了两人命运的转换点,成为了从“死”到“生”的契机。在伊香保,因连绵阴雨,两人一直被困在旅馆,两人从曾经的佛印美好回忆,聊到了寻死的方法。在一整晚的聊天中,两人一点点感到对死亡的恐惧,和对这个世界的留恋,渐渐地打消了寻死的念头,开始计划返回东京。为凑路费富冈变卖了自己的手表,认识了小店的清吉和他的同居妻子阿世,被清吉好意挽留留宿。阿世的出现,成为了富冈“生的转机”,带给了富岡“生的希望”,使得富冈从逃避现实中得到了再生。
富冈被阿世深深吸引,对这个年轻的身体产生了不可抑制的好奇,一步步靠近阿世,同时也得到了阿世的回应。富冈不顾雪子的存在,又陷入了与阿世的情事。阿世的登场,使富冈得到再生,并燃起了对将来生活的希望,燃起了对阿世的爱火,而对于雪子,却丝毫没有内疚之意。与阿世的邂逅,更加反映了富冈的自私。其实,富冈对阿世的感情,也并不是真正的爱。富冈不过是被阿世年轻的肉体所诱惑,想从阿世的身上寻找新的安慰。从对富冈的描写中,可以看出,富冈自身也意识到自己的无情与自私,对感情的不负责任。逃避现实而寻死的富冈最终因阿世的出现,成为了重生的契机,陷入了新的恋情,踏上了新的道路。
从伊香保回到东京的富冈,家庭如同是空荡荡的家,对雪子的感情更倾向于友谊。阿世不顾一切追随富冈而来,富冈抛下妻子和雪子,和阿世开始了新的生活。但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愤怒的清吉找到出走的阿世并将她杀死,自己也因此入狱。阿世的被杀,清吉的入狱,这一切都是因己而起,富冈对于阿世的死感到愧疚,对于清吉的入狱感到自责。富冈渐渐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的卑劣。在无限的自责之中,开始借酒消愁,原本靠阿世而重新燃起希望的富冈的生活再一次被打破,深深认识到自己的罪恶。不久,在战争中历经磨难的妻子也因久治不愈的疾病而结束了生命,对于长久以来都没有以一个好丈夫的身份来好好对待和照顾妻子的富冈更加感到自责。为了好好处理妻子的后事,穷途末路的富冈只好找到雪子,虽不愿开口借钱却也无奈向雪子和盘托出。因为阿世的死,富冈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罪恶,而妻子的死,让他罪恶感更增一倍,深深自责。想到与自己有关的女性都走上了不幸的命运,深深反思的富冈认为一个人独自生活大概才是一种救赎,于是产生了赎罪的念头,决定一个人远离东京这一伤心地,远赴屋久岛孤独的生活。
得知富冈要远走的消息,雪子重新燃起了对富冈的爱,从伊庭的金库中盗走了一大笔钱,跟随富冈远走。富冈只好带着雪子一起踏上了去屋久岛的路途。虽然屋久岛是日本最边远的小岛,富冈却并没有感到流放到孤岛的感觉,反而像是被植被茂密的森林所召唤,身心都受到洗礼一般。在前往赴任的途中,一直阴雨不断,雪子因旅途劳累和长期的身体虚弱而重病卧床不起,最终未能挺过难关,结束了生命。雪子的死,让富冈更加感到自责。像自己这样自私无情的男人,有着一个如此深爱自己的女人,不论生活多么艰难,如何被男人玩弄感情,她对自己的感情从未变过。可最终仍然逃不过死亡的命运。失去雪子的富冈,变得一无所有,伤心欲绝,终于认识到雪子才是自己一生最重要的女人。而如今雪子死去,今后的路变得更加迷茫,对未来毫无希望。只留下富冈一个人,打碎了他想要赎罪的心,陷入了深深的无助和自责,宛如一个孤独的流浪者。
“富冈想象着自己宛如浮云的身影。那是一片不知将会在何时,何处,消逝于瞬息之间的浮云。”[3]
小说的最后以这一句结尾,这句话可以说是林芙美子对富冈一生的评价以及对小说的总结。孤独一人的富冈感到前路像浮云般虚无和缥缈。林芙美子形象地刻画出了在战争的阴影下对感情自私无情,不负责任的失败的男性形象。同时也反映了战争的残酷和女性命运的悲哀,体现了林芙美子的虚无主义人生观。
注 释
[1]《浮云》P93.林芙美子著,吴菲译 复旦大学出版社
[2]《浮云》P102.林芙美子著,吴菲译 复旦大学出版社
[3]《浮云》P275.林芙美子著,吴菲译 复旦大学出版社
(作者介绍:王楚楚,西华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助教,研究方向:日本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