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每一个学生和教育人的生命花开(上)

2019-08-26 01:22刘学民
内蒙古教育·综合版 2019年7期
关键词:建构生命儿童

刘学民

每每到课堂里听课,每每和老师、校长对话,常有对教育和生命的切身慨叹。也唯有走进课堂里,走进与校长、教师的对话里,才会敞开自己,才会揭开教育的“内幕”,才会真正走进教育的深处,走进学生和教育者的生命深处。我突然发现了一个秘密,在这个双重的“深处”里,常常是学生的表现最灵动、最精彩、最真实,其次教师,再次才是校长。

什么原因呢?大概是学生离天真最近吧。尼采说得好:什么是智慧?智慧就是天真。孟子的“人之四端”说,杜威的“四大本能”说,是不是可看作天真的内容?生命的成长,是不是常常离智慧越来越远?

也许我们在教育界浸淫太久了,以致经常忘记了对教育本质和自我的追问;也许我们在教育的路上走得太远了,走过的常常是一连串的外在的教育治理和教育技术,却无意识地遮蔽或绕开了最本质的“教育”。

在人工智能扑面而来的时代,赤峰市林西县教育局选择了从课堂转型开始的区域教育内涵发展路径——学习共同体建设。带着对这些问题的思考和追问,我们走进了林西教育。

一、观察:走进课堂和学生

□一节“翻转”的语文课堂

2019年5月9日上午,我和赵兰生副局长驱车前往离林西县城仅10公里的繁荣寄宿制小学。这是一所刚过百人,每个班级只有十几个孩子的袖珍学校,不由想到,这真是实施“学习共同体建设”的绝佳场所。在对校园和班级进行了一番浏览后,师生的面貌均呈现于眼前。于是,我们聚焦课堂,去二年级听了一节由王秀梅老师上的语文课,文本是《雷雨》。

年近50的王秀梅老师,是当年的中师毕业生,一招一式、一颦一笑显示着她较好的专业功力,粉笔字,如书法家,或藏鋒,或顿笔。朗读,如播音员,抑扬顿挫,尽情渲染。这当然是一个优秀语文老师应该具有的专业素养。她的可贵之处更在于实现了学和教的翻转,即这是一节以学生学习为中心的、突出学科实践的语文课上,教师的作用在于帮助、支持、促进学生的学习。识字、写字,有感情地朗读课文,这些都变成了学生的探究活动。

比如识字环节,“扑”这个字,瘦小的高美娜同学摊开双手边做着动作边眉飞色舞地说:“我是这样记住这个字的,扑,由提手和萝卜的‘卜组成,像小白兔双手扑向地里的萝卜。”看看这个小女孩的创意,一个“扑”字,因创造了一个童话的情景,而使这个字“活”了过来。尽管她的理解不符合形声字的字理,但学生不可以用自己的童真理解一个汉字吗?

再如,认识“压”这个字,一同学说:“房子下面有土,土里面埋着一颗种子。”说完便很满意地坐下。我在想,这个孩子把“压”里面的一点,想象成埋在土里的一颗种子,这也许又会让其他同学联想到,这颗种子的萌发将是不可被“压”制的。

这些表达不断引来同学和听课老师会心的微笑,那站起来的一个一个衣着并不讲究和漂亮的农村孩子,因为他们天真的释放,因为他们思想的自由流淌,因为他们的笑靥如花,正在展示着世间的最美:童真之美、思想之美及被精神照亮的人性之美。人,因天真、因思想、因创造而美丽。

再比如,教师为引导学生对文章的理解进一步走向深入,在学生自读的基础上,又声情并茂地范读了课文第一段:

“满天的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树上的叶子一动不动,蝉一声也不叫。”

然后教师问学生,你体会到了什么?思考后,一学生回答:“我感受到了雷雨来临前的宁静。”听到这个回答,我的心居然一颤,二年级的孩子居然有如此深的体验!存在主义哲学研究人的存在问题,海德格尔大师向往那“诗意的栖居”,此刻这个孩子的存在意识真的被唤醒为一种“宁静”的审美。其他同学在倾听中也许会或深或浅地领悟或共鸣到这一感受。就这样,书本上静态的文字,因朗读、倾听的言语实践活动而不断创造出了新的情境,不断被激活为学生的理解和体验。与文本、与生活、与自我三维一体的“相遇和对话”,就自然会流淌出“分外宁静”的生命意识。情境,也只有“情”之境,才能唤醒生命意识,才能使自我之存在得以敞开。因存在被唤醒,生命与文字融为一体,教育与生活融为一体。于是,在持续的相遇和对话中,不断形成如“压”、如“分外宁静”一般的连续性和联系性的经验。孩子们就在这些经验中成长着。诚如杜威所言,教育即经验的改造和重组。课堂里,这样的经验,这样的语言建构和运用,这样兴味盎然地“浪费”时间,难道没有意义吗?时间,就是用来在这些探究和体验中“浪费”的。如果追问课堂是否有效,一定是创造和生成“经验”的丰富程度,而不是完成教科书的进度。

由此,我们看到,当老师把语文教学变成“语言的建构和运用”的学科实践时,当老师把学习变成了任务驱动和在真实的情境中进行协作式问题解决时,当识字、写字成为学生对字的间架结构、偏旁部首构成进行思维探究时,当阅读成为学生与文字、与生活、与个人生命存在持续对话的过程时,学生的思维情感全部投入其中,原本枯燥的、机械的识字写字此时变得妙趣横生,原本缺少真情实感的阅读便成了生命与世界的对话。于是,这些基于每个孩子个性化理解、批判和质疑的“精彩观念”就会不断产生。学生在学习中不断产生自己的思想、理解,不断走向心灵的自由和创造,不断建构和创造着世界和自我。这正是学习真实发生、学生不断走向学科理解的标志。老师在倾听学生的对话和“告诉”中,不断走向对儿童的理解、对学科的理解和个人的专业成长。这里,创造,是基于个人的理解和“精彩观念诞生”,是在学习过程中随时发生的,而不是指向遥远将来的某个“结果”。就这样,教师和学生,在协同研究中共同走向成长,共同走向心灵的解放和创造。

仅从王老师的这节课看,若能再重视一下学生对问题的质疑和批判,学生间倾听对话关系的建构,可能会更好一些。

我们的课堂里,还大量存在着以灌输、记忆、训练为主的知识传递式、储存式教学,这必然造成虚假学习和浅表学习,必然造成学生的厌学和老师的厌教,必然造成师生劳动和生命的异化。特别是教师,传递式教学已使教师沦为应试教育的工具。教师的职业倦怠的主要根源在此。用人机制的“创新”、外在的物质奖励、考核的等级评价等等,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此问题。

就语文学科而言,大部分儿童学了那么多年语文为什么还没有形成基本的阅读能力、表达能力(更遑论批判精神和创造能力)?为什么还没有形成对语言文字的喜欢?我们的成人世界,甚至教师队伍又何尝不是如此?原因当然是非常复杂的。目前儿童对语言文字的学习主要以被动“接受”为主,指向的主要是做题、考试和分数,语言文字离孩子的经验和真实生活太远,这必然会造成多数儿童对语言文字的不喜欢甚至讨厌。只有把语言的建构和运用变成主动、真实的生命实践活动,使语言文字与儿童自身经验和真实生活融为一体,才能激发儿童的生命意识,激发儿童的生命原始创造力,激发儿童对语言文字这一抽象符号的喜欢和热爱。

若继续追问,如何能变成“主动、真实的生命实践活动”呢?这就又凸显出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即语文教师的专业素养问题。若语文教师长期以传递、灌输为主,自身对文字和生活缺乏敏感,缺乏运用和建构能力,就无法创造相应的语言情境去触动、唤醒、激发学生深层的生命意识以及与文本、同伴和自我进行对话的实践活动。只有“翻转”课堂,让教学变成研究,把教学的过程变成研究儿童和研究学科并进的过程,才会不断提升教师的专业素养和能力。

若再继续追问,语文老师具备了好的专业素养,是不是语文教学就达到了理想状态?这需要进一步反思我们的文化,语文老师也是文化中人。在我们的文化里,存在着崇尚“先贤”,崇尚“权威”,崇尚对“经典文本” 的“服从”问题。一方面,对“自我”和“自由意志”、对个性和创造性、对个人的思想和理解、对批判和怀疑精神的尊重严重缺乏。因对“自我”的反思不够,而缺少对人性、对自我的深度反思、开掘和建构。只有人性的丰满、人格的挺健、生命的清澈,才会有真善美的语言建构和运用。另一方面,满足于“一心只读圣贤书”,缺少社会实践和人生践履,哪里会有生命体验的深度和社会关怀的理性精神,只有走向实践的深处、社会的深处、创造的深处,才会有人生深处的显现。用陈寅恪的话来说,就是我们的文化里、课堂里缺少对“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守护和实践。于是,不少人即使读了很多书,话说得很漂亮,文字表达也很美,但缺少生命原创性和社会建构性的深度。这种缺少批判的阅读,如叔本华所说的,自己的大脑变成了别人思想的跑马场。这种“自我”缺位的表达,常常变成漂亮的、讨人喜欢的小情绪、小情调。为什么我们的文化里很难产生世界级的大思想家、大艺术家?这应引起我们所有教育者的深思。

就教育内部而言,唯有率先从改变课堂做起,使每个老师从观察学生、研究学生入手,从传递式教学走向协同研究式教学,从工具型劳动走向创造性成长,让教学变成协同研究,把每一天、每一节课的教学都变成教学研究,研究儿童、研究学科,即教学研究的过程就是教师走向生命解放和专业成长的过程,才有可能解决教师的职业倦怠问题。

我们期待着繁荣小学的更加繁荣。

□走近校长和教师:两个座谈会

5月9日下午,走进林西二小与几位老师进行了有关学习共同体建设的座谈。10日上午,和全县中小学校长进行了座谈。县政府杨县长、教育局梁晓东局长全程参加了座谈。

校长们就学习共同体建设工作谈了自己的想法。他们有了一定的学习、思考和行动,但多数校长尚处在迷惘之中,言谈中,主要体现了观念转变之难,推进之难,评价之难,大班额之难,“不能一蹴而就”之难,沒有准备好或条件暂不具备之难。行动中,不断产生疑惑和问题,属于正常现象,尤其是在初始阶段。但一定要区分出哪些是真问题,哪些是伪问题,哪些是基于正确的价值判断和鲜明的自我意识,哪些是认识的误区和思维的盲区。

(未完待续)

猜你喜欢
建构生命儿童
消解、建构以及新的可能——阿来文学创作论
残酷青春中的自我建构和救赎
建构游戏玩不够
留守儿童
这是用生命在玩自拍啊
紧抓十进制 建构数的认知体系——以《亿以内数的认识》例谈
可遇不可求的“生命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