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玉华
可能是因为喜欢阅读文学类书籍、爱好文学创作的缘故吧!我对省、州内甚至国内的很多作家的部分作品都比较熟悉,而且都拜读过。在州内,凉山这片肥沃的土壤孕育了很多在州内外、省内外甚至国内外都有一定影响力和知名度的作家。吉狄马加、倮伍拉且、俄尼?牧莎斯加、霁虹、鲁娟、英布草心、吉布鹰升、阿苏越尔、巴久乌嘎、俄狄小丰、马海吃吉、沙辉、丁长河等用汉语写作的作家及阿库乌雾、加瓦盘加、阿蕾、阿牛木支、时长日黑、木帕古体、阿克鸠射、吉俄伍沙等用彝汉两种语言文字创作的“双语”作家的作品我都选读过。当然,沙马加甲就是后者中的一员。
沙马加甲毕业后分配到美姑县当过教师,后来调回家乡越西县从事过教育、广播、报纸编辑记者等工作。在读初中、中专的时候,我就经常在彝语课本和《凉山日报》《凉山文学》等报刊杂志上看到他的作品。因此“沙马加甲”这个名字在我俩没有相识之前就已经让我“敬佩”和“向往”。我曾经一度渴望能像沙马加甲一样把自己创作的作品发表在报刊杂志上, “写进”自己渴望己久的文学梦想里,以便经常让别人看到、读到自己的作品。虽然有句话叫“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但是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其实也不是很遥远,甚至理想有时会点燃现实。从我开始喜欢看文学书籍、爱好揣摩文学作品的那一刻起,我己不知不觉走向了文学这座神圣的“庙宇”,也陆陆续续在公开发行的《凉山日报》《凉山文学》等报刊杂志上和内部刊物《四川文艺》、《巴蜀风》等上发表了一些自己的作品。
由于从学生时代开始就养成了坚持书法和文学创作的习惯,参加工作后,我便经常在州内外报刊上投稿。恰逢当时沙马加甲在越西周刊负责《巂水》文学副刊的编辑工作,我俩志同道合而相互结识,后来我有幸到越西周刊当了新闻记者;再后来县文联成立,我俩又一起调到文联上班,共同参与创办《文昌文艺》。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从那时候起,我便可以在第一时间“品尝”到作为长辈兼同事的沙马加甲创作的散文、小说和诗歌等彝汉双语文学作品, “聆听”到沙马加甲这位铮铮男儿发自内心的文学之声。
每一位作家都有其文学创作的魅力和風格,有的爱好散文,有的喜欢小说,有些痴迷诗歌,有些独恋评论。而我认为作为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炎黄文化出版社特约编审、越西县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的沙马加甲散文诗歌信手拈来,小说评论驾轻就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复合型”人才,是一名文学创作上的“多面手”。30多年来,一直笔耕不辍的他,先后在省、州级报刊上发表了彝汉文中短篇和微型小说200多篇、彝汉文诗歌200多首、彝汉文散文150多篇、彝汉文文学评论40多篇。其中,有部分作品发表后被收入各种文学集子,有部分作品发表后被编入大中小学彝语文教材,也获得过10余次文学奖项,可见他的创作成果之丰硕。
2015年5月,中国作家协会少数民族作家重点扶持的作品《乡里乡亲——沙马加甲彝汉文中短篇小说选》由四川党建期刊集团、四川民族出版社出版发行。 《乡里乡亲》将沙马加甲的彝汉文文学作品同时收录在一本选集中,这也是我所见到的中国彝族彝汉双语中短篇小说合集中的第一本,这在越西、凉山乃至整个中国彝族文学史上是具有开创性意义的。
《乡里乡亲》共收录23篇彝文中短篇小说、18篇汉文中短篇小说。其中,18篇汉文中短篇小说都有相同内容结构的彝文版。选集中还附录了作者的几篇汉文文学评论。
初略一看,好像杂乱无章。仔细阅读,却被作家巧妙的构思、细腻的笔墨和质朴的语言深深折服。小说里,沙马加甲把彝族人物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把彝人生活描绘得淋漓尽致。 《乡里乡亲》是一部反映彝族农村从落后到繁荣、彝族群众从贫穷到富裕,体现国家民族团结政策和彝族人民生产生活状况的小说集。
《乡里乡亲》乡土气息浓厚,民族风俗浓郁,让人非常直观地了解彝族地区的风俗习惯。如,彝文小说中有这样的段落和语句:“曲莫、的日两家只差没动拳脚,吵得不可开交。寨子里为大家办事的尊者劝说无效后从中斡旋。最后,曲莫家赔养子给的日家,的日家也把羊赔给曲莫家,算下来双方损失相差不大,相互抵销,尊者便让双方都打一坛酒给对方‘洗脸皮了事。”“马海拉哈有领导才能,有创新精神,也有贡献,不仅得到了老农们的钦佩,也得到了年轻姑娘的青睐,还没有婆家的姑娘们都喜欢他,向他表达爱意的姑娘们也像雨后春笋般越来越多。最后,马海拉哈赢得了爱情,他优中选优、美中选美,选择了老村长家的千金、在县火把节选美活动中曾经获得过‘银花奖的美女吉里阿支为终身伴侣,成了家。” (选自沙马加甲小说《乡里乡亲》)。如,汉文小说中有这样的段落和语句: “鳏夫吉古拉比发觉木重记惹涉毒躲藏的地方后,就像小孩发现了一窝麻雀,喜出望外,每天晚上都来缠住伍呷交欢,享尽了人间风流。虽讨厌,却无奈,她只有耐着性子满足他的要求。而日夜呆在洞中的木重记惹万万没有想到吉古拉比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吉古俄呷,你站住,我来了。伍呷急急忙忙穿好衣服,把门一打开,畜生不如的吉古拉比一脚跨进门,嘴里说着‘哄人不这样哄还怎么哄,真想死你了。一边将门闩扣上,又一次死死地抱着伍呷不放……”(选自沙马加甲小说《螳螂的游戏》)
《乡里乡亲》语言通俗易懂、质朴无华,没有用艳丽的词藻装饰,却总是让人回味无穷。如,彝文小说中有这样的段落和语句:“‘又不是亲兄妹,有啥子嘛?!我老婆死了几年了,你不给我灭灭火,做点好事,我恐怕火一冲,会管不住嘴巴,说出木加他爸藏在堆柴岩洞的事呢。”“鳏夫吉古拉比发现木重记惹涉毒躲藏的地方后,就像小孩发现了一窝麻雀,喜出望外,每天晚上都来缠住伍呷交欢,享尽了人间风流。伍呷虽讨厌,却无奈,只有耐着性子满足他的要求。而日夜待在洞中的木重记惹万万没有想到吉古拉比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选自沙马加甲小说《螳螂的游戏》)。如,汉文小说中有这样的段落和语句: “‘那你回去把这两个蛋给我拿来,明天早上我把这两个蛋给他家时做些说明。你家也不要让鸡再糟蹋人家的白菜了。假如让鸡再糟蹋别人的白菜,曲木伍合脾气暴躁,这是你我都知道的,到那时,你家的鸡被他打死可就不能怪我了。”“接下来,木嘎拉且主动与他的姨妈吉余作布嫫商量,把吉乌木果交给县禁毒大队进行强制戒毒。未谙世事的吉乌木果得知是木嘎拉且把他弄到戒毒所后,对木嘎拉且恨之入骨,打算出来时对他进行报复。”(摘自沙马加甲《村干部木嘎拉且轶事》)。“婚外情极容易引起民事纠纷。结果,海来、曲木、吉木三家纠纷不断,矛盾迅速升级。经从中斡旋的民间调解人‘莫沙的努力,由吉木家出‘血花大价钱让海来妞牛体面地和原配分手,并把曲木阿衣嫁给了吉木木乃。……”(摘自沙马加甲《喜新厌旧之后》)
《乡里乡亲》刻画人物形象细腻温和成熟稳健生动活泼惟妙惟肖,使之定格、镌刻在读者脑海中可以长久挥之不去。如,彝文小说中有这样的段落和语句: “母牛山下有个吉牛堡子,山清水秀,是出美女的地方。那里的姑娘们一个比一个漂亮,黝黑的发辫,长长的睫毛,水灵灵的眼珠,微微上翘的鼻子,母山羊般的颈项,蜂王似的腰身,细嫩修长的手指……不管媒人一天到她家几次也白搭。” (选自沙马加甲小说《毒品与灾难》)。“七八月份,无比炎热。一天晚上,在位于县城中心的一家中型歌舞厅内,曲木约达来到他经常坐的一个座位上坐下,目光紧盯着一个正在跳舞旋转的少妇:在随着音乐节奏的变化而变化的彩灯下,身材修长、面容姣好的她留着披肩长发,穿着一件薄薄的红色短褂,胸部高高耸立,衣服下露出诱人的肚脐眼,正疯狂、放肆地跳着。”(选自沙马加甲小说《吉美阿机和曲木约达》)。如,汉文小说中有这样的段落和语句:“美女沟的确山美水美人也美,家住曲木寨子的曲木石伟的父母真是太会取名了。‘石伟译成汉语,意为黄花、油菜花。曲木石伟长得窈窕、美丽,太像春天里盛开的一朵油菜花了。”(摘自沙马加甲《红颜的忏悔》)。“大概是遗传基因的缘故,伍萨木家的人个个都五官俊朗,男的英俊潇洒,女的美丽漂亮,尤其是芳龄二十的伍萨木无论容貌或气质都很出众,好比是一朵出水芙蓉,怎么看怎么美。前来做客的人没有一个不赞叹她的,就连挂着鼻涕的小孩都对她的美丽赞不绝口。”(摘自沙马加甲《姻缘》)。“A县教育局长曲木拉惹的夫人马海阿支年过不惑,仍然喜欢打扮。平时,她穿金戴银,每天一大早起床后就坐在梳妆台前精心打扮,洒香水、涂抹增白霜、画眉毛、涂口红和指甲,常常光化妆就要个把小时。”(摘自沙马加甲《局长夫人与二奶》)
《乡里乡亲》描写美景静物奇花异草鸟语花香独具一格,塑造山光水色明月清风柔和幽美。如,彝文小说中有这样的段落和语句: “夏季的一天早晨,东边的天空现出了鱼肚白,万里高空一点云彩都不见,这应该会是晴朗的一天。同一寨子的吉余木嘎和曲木伍达俩头天晚上进行了一番磋商,第二天早上各自带好干粮和刀绳,准备一同到山上去砍箭竹,这会儿他们邀约着一起上路了。” (选自沙马加甲小说《吉余木嘎》)。“这年秋天,绵绵的秋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没了。这一天终于晴了,天亮后不久,金黄色的太阳从东山背后渐渐升高,呈现出阳光明媚的景象。不可一世的吉木木乃英年早逝,老天没有悲伤,没有流泪,倒像在辛灾乐祸。”(选自沙马加甲小说《喜新厌旧之后……》)。如,汉文小说中有这样的段落和语句: “6月29日傍晚,電闪雷鸣,下了近一小时的暴雨和冰雹,吉余木嘎他们的烟叶毁灭性地受灾了,烟杆、烟叶均被拳头大的冰雹打落或打断,一株、一片不剩,烟地也被泛滥的洪水冲毁,一片狼藉。见此情形,只有吉余木嘎夫妇没有太悲伤,其余五户人家都悲痛欲绝。”(摘自沙马加甲《吉余木嘎>)。“雾,从河谷里漂浮起来向上升腾。那极细微的雾粒像从悬崖上喷薄而出,从林莽中汹涌而来,从草丛中跳跃出来,从蔓藤上倾泻下来……顷刻间弥漫苍穹,混沌一片,几步开外什么都分辨不清楚。空气湿漉漉的,似乎抓一把便可拧出水滴来。”“临近黄昏时分,天格外的清透。晚霞的光芒从远山顶上漫延过来,把一片西天烘染得绚丽耀目。鸡鸣犬吠,马嘶人喧,这番热闹喧阗之声预告着深山彝堡的一天快要结束了。曲莫木基推开竹笆门,锅庄里的柴火熊熊燃烧,照得满屋通红。一阵阵酸菜汤的香味扑鼻而来,惹得人馋涎欲滴。”(摘自沙马加甲《致命的歌声》)
《乡里乡亲》丰富多彩的俗言谚语构筑成一句句动听的语句,饱含深情的朴素词汇贯通小说之始末,使每一篇源于生活发自肺腑的文学作品具有更强、更大的生命力。如,彝文小说中有这样的段落和语句: “封锁的消息传得快,不准说的话偏偏有人说。”“吃过肉皮的狗改不了吃真皮子。”“我们怕自己买来的酒自己喝完自己醉啊。”(选自沙马加甲小说《毒品与灾难》)。“羞愧难当之下死不了人。”(选自沙马加甲小说《吉美阿机和曲木约达》)。“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选自沙马加甲小说《致富以后》)。如,汉文小说中有这样的段落和语句: “彝族有句谚语: ‘意外得到的饭使人高兴,意外得到的消息叫人伤心”(摘自沙马加甲《姻缘》)。“彝族谚语说: ‘编个装羊毛的小竹器却成为一个大囤,娶个老婆却变为骑在自己头上的女主子”(摘自沙马加甲《局长夫人和二奶》)。“时间过了白天就是黑夜,年月过了旧年就是新年。”(摘自沙马加甲《沉沦与忏悔》)
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 《乡里乡亲》中涉及彝族生产生活方方面面的名词术语,使沙马加甲的小说被点缀得更加“原生态”和“自然化”,更加增强了其可读性和吸引力,能让读者更加深入、细致地了解、知晓彝族传统优秀文化和风俗习惯。
《乡里乡亲》把发掘和表现真善美作为它坚定的使命,是作家在人民群众中汲取的文学“营养”,是扎根基层魂牵彝寨的老百姓的真心表白,是作家用质朴的语言细心浇灌的彝汉文学之花。品味沙马加甲的小说,徜徉字里行间,陶醉章节片段,跟随作者的笔尖走进发生在彝家堡子里的每一个故事,与故事里的主人翁续写每一次跌宕起伏和高潮与低谷,仿佛让人走进了金碧辉煌、灿烂闪烁的“文学殿堂”,仿佛让人享受沁人心脾、香飘万里的“艺术盛宴”,让人垂涎欲滴、回味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