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剿匪:七十年前的历史风云

2019-08-15 01:10王菊苹
湘潮 2019年4期
关键词:土匪湘西解放军

王菊苹

“男丁不敢耕于野,妇女不敢织于室,老弱死于沟壑,壮者散于四方。”这是70年前湘西匪患猖狂的真实写照。

湘西位于鄂、渝、黔、桂交界地区,武陵、雪峰两大山脉纵贯,峰峦起伏,沟壑纵横,溪河密布,洞穴幽深。自唐宋时起,这里即是历朝统治薄弱区域,被称为中国的“盲肠”。长期以来,这里匪患不绝,给人民带来了无穷的灾难。

国民党败逃台湾之际,在湘西大肆收编土匪武装和地方反动武装,给各路匪首和反动头目封官加委,组建了3个暂编军12个暂编师和“湘鄂川黔反共救国军”等成建制的200多股反动武装,总人数达10万之众,妄图凭借他们的势力在西南建立一道反共反人民的“人防长城”。一时间,湘西土匪和反动势力中各种各样的“旗帜”“番号”多如牛毛,大大小小的“司令“团长”比比皆是。他们骚扰交通,散布谣言,拉丁派款,抢劫财物,闹得人心惶惶。长期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湘西各族人民,热切盼望早日根除匪患,过上和平安宁的日子。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平定湘西匪患、解放湘西人民的伟大时刻终于来到了。

挺进湘西,打开湘西局面

湘西剿匪是位于大湘西的战役。

1949年9月上旬,上级给中国人民解放军四十七军下达了进驻湘西、经营湘西的命令。命令的每一句话,都十分振奋人心,给灾难深重的湘西各族人民带来了希望和光明。

为了打开湘西局面,保护交通安全,支援刘伯承、邓小平二野大军过境入川,10月中旬,四十七军主力部队根据敌我态势,派出一三九师、一四一师和一四O师的四A团,分三路奔袭合围大庸。10月14日下午,各部队开始行动,按照预定计划攻占了各个据点,于16日实现了对大庸县城的合围。接着各部协同一致,集中火力向城内攻击。经过激战,摧毁了敌人的指挥中枢,敌二二军被歼,生俘敌军长张绍勋以下4300余人。四十七军的另一部随进川大军接管了沅陵、泸溪、乾城、永绥等县城,担负起了保护交通线的任务。

大庸一仗,土匪看到国民党正规军被解放军一举全歼,非常恐慌。土匪们有的动摇,有的观望,不敢乱动。解放军立即向土匪展开了强大的政治攻势,开展和平缴枪运动。不到一个月,来降之匪有暂一军副军长汪援华、永顺专员周海寰、永保总指挥聂鹏升等大小武装39股1.2万余人,匪暂二军军长张玉琳、暂五师师长曹振亚、暂九师副师长徐汉章等先后来和解放军接洽,表示愿意接受解放军的领导。这样,混乱的湘西出现了短暂的稳定局面。但所有来降之匪,居心叵测的居多;有的惯匪为保全身家性命,惧怕人民清算斗争,假意投降,缴明枪不缴暗枪,缴坏枪不缴好枪;有些政治性土匪,力图保存实力,伺机东山再起。

10月底,由于四十七军大部队主力奉命配合二野部队入川作战,湘西仅留一部分部队,并分散在湘西长达700余里的交通线上。土匪见解放军兵力分散,认为时机已到,便乘机而起。已经投降的土匪也蠢蠢欲动,分散的土匪也集零为整抢劫行旅客商。永顺地区的曹振亚匪部袭击永顺县龙家寨,陈策勋股匪欲攻桑植、大庸,盘踞在古丈县的杀人魔王张平要夺取沅陵。各地匪徒不断破坏交通,抢解放军车、船上的财物,打死解放军押运战士与船工。不仅如此,他们还与地主、恶霸勾结一起。以“杀全家”之血腥镇压手段,威胁接近解放军的群众。此时,反共老手周燮卿在永绥成立“中国人民救国军川黔湘鄂边区游击队,瞿波平、师兴周、陈士、杨树成等又打起“湘鄂川反共救国军”的旗帜,保靖县的徐雅南成立“湘鄂川黔反共救国军”,永顺县的曹振亚和曹子西、泸溪县的徐汉章、古丈县的张平等大肆造谣破坏,收罗枪支,修筑工事,派款派捐、张贴布告,目标对准新生人民政权。一时,股匪增至3万人枪。这段时间,股匪极为嚣张,还公开反对征粮,拒用人民币,并提出“把解放军赶出湘西去”等反动口号,个别县的股匪准备围攻县城,多处发生攻打区政府,杀害工作干部和群众积极分子,甚至袭击解放军小部队的事件。

这样,湘西的局势又变得异常严峻起来。春季进剿,解放湘西广大地区

1949年底,四十七军主力完成了入川作战任务,于翌年1月返回湘西参加剿匪。四十七军一三九师驻辰溪,一四〇师驻芷江,一四一师驻永顺。同时,为加强各县力量、加快剿匪进度,湘西还成立了沅陵、会同、永顺3个军分区,并在此基础上组建了独立团和县大队。

为了早日解放湘西,四十七军未及休整即掀起了声势浩大的春季剿匪。四十七军坚决执行“地方化”的方针和树立“在湘西生根”的思想,在围剿开始前抽出3000余人组成武装工作队,协助政府发动群众和建设地方武装。湖南军区根据中南军区的指示和湖南全党工作总方针,要求湘西剿匪部队集中使用兵力,首先消灭最猖狂的大股匪,再消灭盘踞一地、观望徘徊的股匪,最终结合发动群众清剿小股土匪和散匪,强调把军事扑灭、政治争取和群众捕捉三者密切结合起来。

春季围剿的枪声,在湘西西北地区首先打响。当时在该地区活动的土匪有宋希濂在湘西所编的暂一军陈子贤所属的3个师与“永绥保安司令”吴恒良部、“清剿三纵队”钦筹羡部,他们盘踞在古丈、龙山、永顺、桑植、大庸、保靖等广大地区。活动最猖狂的是陈子贤,他在八面山岩科落村召开会议后,妄图以八面山为中心,建立“湘川黔反共游击根据地”。四十七军主力部队返回湘西之前,他纠集匪徒4000余人,盘踞里耶,并在八面山积极构筑工事,囤积粮油,妄想据此攻占龙山、永绥、保靖、永顺,然后向澧、沅二水发展。陈子贤的好梦尚未做完,布置还未就绪,解放军主力部队就由龙山沿洗车河两岸南下直捣里耶。陈匪不敢恋战,率千余匪众逃往四川。陈匪所属暂十二师师长师兴周率千余人跑上了八面山。四十七军决定,人不卸甲,马不卸鞍,立即挥戈八面山。

八面山在龙山境内,是一座南北长90公里、东西宽5里、四面都是悬崖绝壁的险峻大山。整座山突兀而起,山腰间有著名的燕子洞、雷风洞、老洞等无数大小洞穴,山顶是块几平方公里的平地。通往山顶仅有4条小路,盘旋迂回,险峻异常,加上匪徒们在通山要道上设有闸门、碉堡,还堆集着大量的滚石檑木,可谓易守难攻。陈匪在蒋介石的指使下,早在1949年底就与师兴周等匪首密谋,统一了军政组织;在八面山构筑工事、集草屯粮,妄图建立以八面山为中心的“湘鄂川黔反共游击根据地”。他们吹噓“八面山是大陆上的小台湾”,妄图凭借八面山天险与我军长期对抗。

攻打八面山的紧张战备工作开始了。 2月19日,解放军担任主攻的部队斗志昂扬,研究了爬岩攻洞的办法,准备了绳索、铙钩。次日凌晨3时,部队开始行动,分4路进击:一支进至八面山南边的大小岩门,一支绕至八面山西,堵截鸡公头出口,防匪西逃;另两支则由八面山的北面和东侧同时攻望乡台。天刚亮,战士们出其不意地爬上了山峰,消灭了守卫在路口的土匪。东面和北面的攻山部队在强大炮火的掩护下。也开始了猛攻。师匪原以来解放军刚刚打来,急忙出来指挥,一看后山已被解放军占领,知势不妙,便率匪众由鸡公头夺路向四川境内逃去。解放军登山部队消灭了各路口的土匪以后,打进燕子洞,俘匪30余名。剿匪部队随即在八面山、里耶等地进行反复搜剿,经10多次合击往返搜剿,至月底共歼敌800余名,缴步枪千余支、轻重机枪40余挺,狠狠地打击了陈子贤余部。土匪苦心经营的“小台湾”被捣毁了。同时,剿匪部队还相继争取了贾奇才等匪首的投降。这一仗旗开得胜,给了当地人民群众极大的鼓舞。

在八面山战斗打响的同时,剿匪部队另一支部队在大庸、桑植边界,又打散了匪暂五师曹振亚部;在扬旗山击溃了匪暂二师陈策勋部;在古丈打垮了匪湘西刽子手、暂十一师师长张平部,活捉其警卫大队30余人,张匪率残部逃离老巢李家洞;在永顺击败了匪暂五师一旅曹子西部等。

这次春季进剿,共歼灭、收降土匪约万人,沉重地打击了土匪的嚣张气焰,解放了湘西广大地区,初步打开了湘西的局面,为进一步发动组织群众、铲除湘西顽匪,奠定了良好基础。全面进剿,彻底肃清湘西匪患

1950年4月上旬,湖南军区召开了剿匪工作会议,确定相对地集中兵力对中心区进行重点进剿。于是,湘西军区除留少数部队在外围防线外,其余部队则全部集中在大庸、永顺、保靖以南,会同、黔阳以北,凤凰、麻阳以东之中心地区,采取由东向西、由北向南、由里向外的进剿方针进剿。

四十七军所属各部在当地群众的积极支援和友邻部队的密切配合下,采取了以集中对集中、以分散对分散的合围和驻剿、清剿三结合的战术,先后组织了对股匪的重点进剿,开辟了东西200余里、南北400余里的广大作战区域,控制了几乎所有的山地、河流和村庄,做到了无山不上、无林不入、无村不进、无洞不钻,并发动群众站岗放哨、侦察报信、捕捉散匪。经过3个多月的战斗,共消灭土匪1.5万多人,缴获各种武器1.5万多件,击毙大匪首、湖南中统特务头子陈通焕,生俘匪暂一军军长陈子贤。匪暂四师副师长李兰初,随师兴周逃下八面山以后,潜藏在永顺县云岩山的五连洞内,妄图伺机再起。剿匪部队在当地群众的配合下,于4月24日上午攻破五连洞,活捉了李兰初。

当部队集中力量在中心区剿匪时,外围区的残匪获得暂时的喘息机会,他们趁朝鲜战争爆发的时机,又纠集在一起,利用群众不明真相的情况,造谣惑众,组织暴乱,并在7月先后数次对湘西外围守点部队进行袭扰,对外围人民实行残酷镇压和无止境的掠夺。

为了狠狠打击匪徒们的嚣张气焰,彻底肃清匪息,剿匪部队组成了南、北两个进剿指挥部。从1950年10月中旬开始,解放军、地方武装和民兵在湘、鄂、川、黔、桂五省边缘地区长达800余里的战线上,开展了规模浩大的会剿。

10月15日,边缘区会剿战役打响。剿匪部队北部大军的铁拳直朝大匪首瞿波平头上打去。部队兵分三路,组成弧形包围,然后组织尖刀部队,采取多路合击和长途奔袭的方法,径直插向敌人的心脏——龙山,寻歼敌人主力。不堪一击的土匪刚刚接火,即想溃逃,但为时已晚。剿匪部队的铁网越拉越紧,逼使瞿波平单人匹马藏在石洞里,最后被迫向剿匪部队投诚。至此,瞿波平股匪土崩瓦解。接着,师兴周匪部也投降了。至1951年,南北两路会剿大军共歼捕匪大队长以上匪首1000多名,歼匪2.3万余名。至此,湘西土匪除个别漏网潜逃或藏匿外,全部被歼。

从1949年冬至1952年夏,湘西共歼土匪和地方反动武装11.3万多人,彻底粉碎了国民党企图利用土匪势力在湘西建立“反共基地”的如意算盘,也彻底打破了“湘西土匪永远剿灭不了”的神话。

潜逃30年。

湘西最后一个土匪落网

湘西最后一个土匪,不是1965年3月被抓获并击毙的匪首覃国卿,而是1971年2月才抓获的匡三。匡三是“湘鄂川黔反共救国军”独立大队长。他不但是湘西最后一个被抓的土匪。也是中国最后一个被抓的土匪。

以保靖县徐雅南、刘庆为首的“湘鄂川黔反共救国军”2000余人被解放大军围歼后,“湘鄂川黔反共救国军”独立大队长匡三,在1950年10月的万人大搜山中被抓。被抓的匡三,积极表示要戴罪立功,并帶着解放军连抓了5个匪首。这让解放军放松了警惕,觉得匡三是真心实意地悔过自新,便不再捆着他抓匪。结果。自知罪大恶极、害怕解放军秋后算账的匡三乘机逃跑了。

在湖北,匡三认识了一位家中其他人都被国民党杀害的红军战士周春银。周春银是四川成都人,受伤后在湖北养伤。趁周春银不备,匡三把他所有的证件都偷走了。已经把周春银家底弄得清清楚楚的匡三,冒名顶替周春银跑到成都民政局,讲述自己的革命历史,被安排到成都一个砖厂当工人。匡三本是穷苦人,吃得苦,耐得劳,霸得蛮,很快赢得了全厂上下一致肯定。在砖厂的21年中,他有12年被评为先进生产者,30多次受到厂部、车间、班组的表扬鼓励,7次戴上大红花在全厂职工大会上做典型发言。

“文革”的文功武斗开始后,匡三埋在心底的匪气和残暴再也藏不住了。他拉帮结派,当上了成都“红成”造反司令部常委。据文史资料记载,匡三在各种场合封官许愿,任命他回部队后要起用的参谋长、独立师长等。女中学生李某将“参军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结果被奸污。他还骗走周恕昌等人现金490元、粮票350斤。“我的枪能指哪打哪。”匡三应一个造反派的要求,举枪打电线杆上的瓷壶。几枪下来,果真全部打中。此后,有人让匡三再次试枪,依然枪枪没有落空。为什么看似老实的“周春银”的枪法很准?人们开始审视他。大家细细一想,发现很多疑点,如他说过“我土匪脾气发了会杀人”等。依据诸多疑点,厂领导马上派人向湖南、湖北等地核查“周春银”的情况。

“我向革命群众请罪,我不叫周春银,叫匡三。”起初,匡三听说有人在查他,不由得跳起来,坚决不配合调查,直到知情人站出来揭露他的问题,他才愿交代问题。接下来的调查,令走遍湘西花垣、保靖和重庆秀山的调查人员大吃一惊——匡三竟是背负着19条人命、恶贯满盈的匪首。他生长于秀山,成长于花垣,为匪于保靖。1971年2月,匡三就擒,被判处有期徒刑20年。一个血债累累的匪首,居然变成了劳动模范,并且解放21年多后才抓到,说来令人难以置信。

70年风云,湘西经济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历史性变化,人民生活实现了从贫困到温饱再到总体小康进而迈向全面小康的历史性跨越,湘西也成为全国知名旅游胜地,拥有创下4个世界第一的矮寨大桥、沈从文笔下的边城茶峒、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凤凰古城、乾州古城、国家考古遗址里耶古城以及世界文化遗产老司城遗址等众多风景名胜古迹。要了解70年前湘西剿匪的历史,我们不妨走进湘西剿匪胜利陈列馆,看看由中共湖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组织编纂的《湘西剿匪》一书上的记载:“从一九五O年十二月中下旬至一九五一年一月底,先后镇压二万名匪首、贯(惯)匪、匪霸、特务、在乡作恶军官、地霸和有民愤血债的乡保长,以及其他有民愤血债的反革命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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