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国家科研与创新署的国际合作战略与政策及其启示*

刘小玲 徐 进 任 真

（1.中国科学院文献情报中心，北京100190；2.中国科学院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系，北京100049；3.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北京100085）

英国政府在《科学与创新增长规划》中将“积极参与全球科学与创新合作”列为2021年前英国科学与创新五大工作之一。该规划强调了在科学与创新日益国际化的背景下国际合作的重要性，并提出了使英国成为全球合作网络中关键伙伴的目标。英国国家科研与创新署（UK Research and Innovation，UKRI）是英国最主要的研发资助机构，在制定各学科领域国际科技合作战略与政策、推动英国的国际科技合作中扮演着重要角色。UKRI由原英国研究理事会（Research Councils UK，RCUK）、英国创新署及英格兰研究署（原英格兰高等教育拨款委员会）组成，于2018年4月正式运行，每年总预算超过70亿英镑，通过下属各学科领域的专门研究理事会实现政府投资框架计划、推进国际科技合作。国内关于英国尤其是UKRI（以及原来的RCUK）的国际科技合作战略或政策的相关研究较少，李星介绍了英国国际科技合作的政策措施、合作协议与组织管理；范英杰等研究了RCUK的国际合作政策及其动向，为提升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的国际合作工作提出了启示建议；廖日坤等对RCUK各研究理事会项目资助的主要领域和RCUK中国代表处的主要资助项目进行了介绍。

近年来，英国的国际科技合作十分活跃，国际合作论文占其全部论文的比重已经从2006年的约40%增长到2016年的近60%，超过美、日、德、法等国。为了满足科研人员日益增长的国际合作需求，实现英国政府在《科学与创新增长规划》中提出的国际合作发展目标，UKRI制定了国际合作战略，并通过设立国际合作计划、建立海外办事处等形式推动国际科技合作。本文拟分析和研究近年来UKRI下属九大理事会中自然科学领域的五大理事会——生物技术与生物科学研究理事会（Biotechnology and Biological Sciences Research Council，BBSRC）、工程与自然科学研究理事会（Engineering and Physical Sciences Research Council，EPSRC）、医学研究理事会（Medical Research Council，MRC）、自然环境研究理事会（Natural Environment Research Council，NERC）、科学与技术设施研究理事会（Science＆Technology Facilities Council，STFC）的国际科技合作战略、政策及其动向，以协助了解UKRI在英国“脱欧”背景下的国际合作政策，为我国开展国际科技合作以及相关管理工作提供一定的启示与借鉴。

1 UKRI国际合作战略

UKRI下属各研究理事会在各自的2016—2020年战略规划中均强调开展国际合作研究和未来战略部署的重要性，提出需进一步加强已有合作，并与研究活动活跃的国家建立伙伴关系，通过现有的战略以及近年来启动的“牛顿研究基金”和“全球挑战研究基金”巩固英国作为各国首选合作伙伴之一的地位，增强其国际领导力，为英国对政府开发援助（Official Development Assistance，ODA）的承诺做出贡献，并保障国家利益。各研究理事会根据各自的使命、定位制定了特点鲜明的国际合作战略并明确了重点合作领域和合作对象。

UKRI及其五大理事会拥有专业高效的管理机制，保证了国际合作战略与政策的制定、执行和管理。各理事会战略与工作计划的制定与执行过程大致相同，首先咨询相关科学领域的利益相关方，由各理事会工作人员起草，理事会执行主任审批；各理事会负责执行并监督其战略和工作计划，UKRI设有“联络负责人”，负责协助各理事会向UKRI首席执行官和UKRI的上级部门——英国商业、能源与产业战略部（Department for Business，Energy＆Industrial Strategy，BEIS）汇报战略执行情况，并由UKRI每年向英国议会提交一份年度总报告；此外，UKRI还设有内部审计部门，负责监督UKRI及其下属理事会的各方面工作。

1）生物技术与生物科学研究理事会

国际合作战略重点方向包括：通过参与“人类前沿科学计划”等国际合作研究计划、“欧洲分子生物学组织”和“国际小麦产量合作联盟”等国际组织，为英国研究人员获得经费、技术和基础设施等资源提供机会，继续在应对重大挑战的计划中发挥主导作用；与其他国家签署组织间协议，以简化国际合作程序，例如与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建立的“组织间合作试点计划”；参与欧盟科学政策制定，通过欧洲研究区（European Research Area，ERA）的联合基金和联合计划倡议共同资助研究项目，提升本国的创新能力，并参与跨国基础设施的建设。

2）工程与自然科学研究理事会

国际合作战略重点方向包括：继续关注与欧洲、美国、日本、中国、印度的合作；继续在可持续能源领域开展联合研究活动，并在水利工程等领域为政府开发援助寻找机会。

3）医学研究理事会

国际合作战略重点方向包括：与欧盟委员会就“地平线2020”框架计划和“创新药物计划”进行合作，协助欧盟新法规的制定并与合作伙伴开展合作，保障新法规对健康研究的支持；共同资助“欧洲分子生物学实验室”、“欧洲分子生物学组织”、剑桥大学“欧洲生物信息学研究所”，并参与联合计划倡议，以应对抗生素耐药性和神经退行性疾病等挑战；作为“全球基因组学与卫生联盟”的成员，促进基因组和临床数据共享；与BBSRC联合推动英国参与“人类前沿科学计划”，继续支持国际癌症研究，进一步开展与韩国、日本等国的合作。

4）自然环境研究理事会

国际合作战略重点方向包括：与合作伙伴就优先资助领域达成一致，并共同开展研究；探索地球的所有部分以了解其运行原理并监控其变化情况；通过与合作伙伴共同部署资助计划和共享研究能力，充分利用资源；通过环境科学研究实现全球可持续发展目标；帮助英国企业利用环境科学与技术开发国际市场和灵活的供应链。

5）科学与技术设施研究理事会

国际合作战略重点方向包括：与其他研究理事会共同努力应对需要跨学科方法解决的全球共同挑战；继续制定协作和创新解决方案，以应对可持续能源、环境变化、人口老龄化等挑战。英国“脱欧公投”之后，该理事会承诺将继续确保英国研究人员能够使用世界各国的先进研究基础设施，包括欧洲核子研究中心（European Organization for Nuclear Research，CERN）、欧洲南方天文台（European Southern Observatory，ESO）、欧洲航天局（European Space Agency，ESA）和劳厄 －郎之万研究所（Laue-Langevin Institute，ILL）的基础设施，以及欧洲散裂源（European Spallation Source，ESS）和欧洲同步辐射装置（European Synchrotron Radiation Facility，ESRF）等。

2 UKRI国际合作政策

UKRI为了实现其国际合作战略，主要采取了与各国签订合作协议、建立海外办事处、设立国际合作计划等方式促进国际科技合作。截止2018年底，UKRI已与多个国家的资助机构或科研机构签订了合作协议，设立了四个海外办事处，分布在美国、欧洲、中国和印度，下属各研究理事会分别设立了不同的资助计划和基金。

2.1 合作协议

为克服两国联合项目在一国获得批准而在另一国不被批准的风险，UKRI努力通过与国外资助机构签署谅解备忘录或合作协议等机制，为与外国科学家之间的合作扫清障碍。截止2018年底，UKRI已与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中国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加拿大国家研究理事会、巴西圣保罗研究理事会、卢森堡国家研究基金会等资助机构签署了谅解备忘录或合作协议，有利于简化与这些国家的合作程序，更便捷地开展国际科技合作。

2.2 海外办事处

在国外设立专门的办事处有助于建立大范围的国际合作网络。原RCUK、英国创新署均在比利时布鲁塞尔建立了欧洲办事处，其中RCUK的办事处建立于1984年。2018年，以上两个海外办事处被划归UKRI，负责管理英国和其他欧洲国家之间的国际科技合作，以此为平台开拓前沿领域的研究项目，为深化英国与欧洲合作伙伴的研究和创新合作关系提供了重要保障。2007年，UKRI相继在美国华盛顿特区和中国北京设立了办事处，其中美国的办事处负责促进与美国、加拿大的国际合作。同年，在北京设立了中国代表处，以推动两国科学资助机构之间的合作，该办事处成立十余年来通过联合资助合作项目、联合举办学术研讨会、人员互访等形式，为促进中英合作伙伴关系发挥了重要作用。2008年，UKRI在印度新德里设立了海外办事处。

从UKRI海外办事处的发展历程来看，UKRI最早在欧洲设立海外办事处，尤其重视与欧洲邻国的合作，同时注重与美国等科技强国开展合作，并通过在一国设立办事处，辐射多个周边国家。中国和印度作为新兴经济体中最具活力的科学与创新中心，也是UKRI近年来越来越重视的合作伙伴。英国“脱欧公投”之后，UKRI承诺其位于中国、印度和美国的海外办事处将继续寻找新的国际合作机会，致力于支持前沿研究。

2.3 国际合作计划

英国政府在《科学与创新增长规划》提出“通过开展双边或多边计划，英国将打造牢固、可持续、系统化的合作关系，进而使英国的科学基础和创新体系继续保持卓越”。UKRI上述五大理事会也制定了多项计划，旨在通过建立或进一步发展与外国研究人员之间的长期关系，推动国际合作研究，其中包括建立科研机构、研究小组之间的伙伴关系以及扩展合作网络，鼓励海外研究人员来英国开展研究，以及英国研究人员的出国交流。

截止2018年底，UKRI上述五大理事会资助的国际合作计划按照合作关系由浅入深的路径主要分为“建立联系”“扩展关系”“试点研究”“可持续互动”四类。其中，STFC理事会的资助计划偏重“建立联系”；NERC理事会的资助计划多为“可持续互动”；BBSRC、MRC的资助计划同时涉及四种类型且形式多样，包括人员交流、奖学金、研讨会等，BBSRC还设立了欧洲合作奖、美国合作奖、中国合作奖等，以鼓励在医学、生命科学等英国的优势领域开展国际科技合作（表1）。

表1 UKRI五大理事会国际合作计划的四种类型

2.4 国际合作专项基金

根据英国财政部发布的2017—2021年研究与创新资助预算分配方案，国民总收入（Gross National Income，GNI）的0.7%将分配给政府开发援助，该援助在科技领域主要通过双边互助的“牛顿研究基金（Newton Fund）”和多边合作的“全球挑战研究基金（Global Challenges Research Fund）”来实施。UKRI则是以上两个基金具体项目的主要管理机构之一。英国“脱欧公投”之后，UKRI承诺将继续通过这两个基金来应对发展中国家面临的挑战。

2.4.1 牛顿研究基金

为发展英国的科学和创新伙伴关系，促进合作对象国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福祉，2014年4月，英国政府推出“牛顿研究基金”，在2014—2021年共投入7.35亿英镑，由原商业、能源与产业战略部统一管理，由UKRI、英国皇家学会、英国皇家工程院、英国医学科学院、英国国家学术院、英国文化教育协会、英国气象局共七个机构联合实施。其合作对象国主要为中等收入国家，包括中国、印度、印度尼西亚、菲律宾、泰国、马来西亚、越南、哈萨克斯坦、土耳其、埃及、肯尼亚、南非、巴西、智利、哥伦比亚、墨西哥等发展中国家。

“牛顿研究基金”资助的活动分为三类：1）人才培养：旨在提高合作对象国的科学和创新能力，包括专业技能培训、学生与研究人员奖学金、人员交流、建立联合研究中心等；2）合作研究项目：要求合作项目最终能够产出具有国际水平、并有助于合作双方科技进步或经济发展的研究成果；3）成果转化：就共同遴选的主题制定联合解决方案，推进产学研合作研发，寻找创新商业化机遇。

2017—2018年，UKRI通过“牛顿研究基金”与亚洲、美洲、非洲的发展中国家合作对农业、生命科学、环境等领域的研究项目进行了资助：与中国、印度、菲律宾、泰国、越南、马来西亚等亚洲国家开展了农作物、家禽养殖、水质、抗生素耐药性、传染病、农业数据、大气污染等方面的研究，其中与中国就生猪和家禽的养殖、抗生素耐药性、三角洲可持续性、近海可再生能源、农业技术挑战等领域开展了合作研究；与墨西哥、阿根廷、哥伦比亚、巴西、秘鲁、智利等美洲国家合作资助了农作物、反刍牲畜、可持续热带农业系统、传染病、营养健康、冰川融化、生物资源等方面的研究；还与南非、肯尼亚等非洲国家在精神健康和反刍牲畜等领域进行了合作研究。

2.4.2 全球挑战研究基金

“全球挑战研究基金”是英国政府于2015年底宣布的一项援助计划，将在2016—2021年共投资15亿英镑，旨在支持解决发展中国家所面临挑战的前沿研究，以促进发展中国家的可持续发展和民生福利，目标是确保英国的研究在解决发展中国家面临的问题方面发挥主导作用，主要合作对象国为最不发达国家和低收入国家。

“全球挑战研究基金”主要资助三个领域的研究：1）公平的可持续发展，包括以可持续海洋资源和农业为支撑的安全的粮食系统，可持续的健康和福祉，包容和公平的优质教育，清洁的空气、水和卫生设施，经济实惠、可靠、可持续的能源；2）可持续发展的经济和社会，包括以包容性经济增长和创新为基础的可持续生计，对短期环境冲击和长期环境变化的抵御能力和行动，可持续城市和社区，可持续生产和资源消耗；3）人权、良好的治理和社会正义。

2017—2018年，UKRI上述五大理事会通过“全球挑战研究基金”与发展中国家的合作研究项目涉及农业系统、健康食品和营养、生物信息学和生物资源等领域，与中低收入、低收入和最不发达国家的合作研究项目涉及数学、诊断学、修复学和矫正术、可持续的能源网络、癌症、精神健康、改善青少年健康状况、抗生素耐药性等方面。

2.5 国际人才计划

作为政府最高咨询机构的英国科学技术委员会在2010年的《英国研究的愿景》中提出了使英国成为“全球最优秀研究人员向往的主要目的地”的目标，为培养和留住国内外人才，政府需要采取一系列措施，保障高质量的研究基础设施条件和具有高度竞争力的国家奖学金计划，从全世界招聘最优秀的学生到英国接受研究生教育，尤其是中国和印度等新兴经济体。UKRI上述五大理事会纷纷发起人才资助计划，这些计划十分重视对国际人才的吸引，均不限制申请人的国籍，如BBSRC的“大卫·飞利浦”奖学金和“探索”人才计划、EPSRC的人才资助计划，以及MRC的“青年研究人员资助计划”“临床医生资助计划”“高级临床人才资助计划”等。

2018年，UKRI层面还发起了“未来领袖计划”（Future Leaders Fellowships，FLF），旨在为英国保持世界一流的研究与创新提供人才，2018—2027十年间预计共投入约9亿英镑。该计划的目标是：培养和吸引科学与创新人才；促进学术界、产业界和跨学科领域研究人员的职业生涯发展，并推动各部门之间的人才流动；为最优秀的青年研究人员和创新者提供持续的经费和资源支持，并支持有风险的研究计划。该计划鼓励依托机构从国外引进杰出人士，本国和国外人才均有权申请，国外申请人需获得英国特殊人才签证（Tier 1签证）。资助范围涉及从基础研究到应用研究和创新的所有学科领域，鼓励具有挑战性和跨学科的研究课题。该计划提供长期且灵活的支持，并提供包括薪水以及合理的研究、人员与培训费用在内的全面支持。资助期限最长为七年，采用“4＋3”模式，在第四年进行评审，评审通过者可继续获得三年支持。

3 启示与建议

通过分析近年来英国UKRI的国际科技合作战略与政策，发现其在国际合作战略和政策制定、各类国际合作计划和人才计划设立等方面具有值得我国科研资助机构借鉴的良好经验，可得到以下启示：

1）建议我国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以下简称基金委）各科学部制定各自的国际合作战略。UKRI下属五大研究理事会的2016—2020年战略规划中，国际合作研究战略是其重要内容，各理事会均强调开展国际合作研究的重要性并制定了较为详细的战略规划，以促进英国国际合作研究的开展。基金委同样非常重视国际合作，制定了国际合作总体战略，以指导、协调全委的国际合作。为了使基金委的国际合作战略更加全面和具体，也更具针对性和操作性，建议基金委借鉴UKRI的做法，下属各科学部根据各学科领域发展特点和需求制定本学部的国际合作战略。

2）加强不同类型国际合作项目的设立，完善国际合作研究资助模式。UKRI针对国际合作研究从建立关系到深化合作的各个阶段，均设计了不同形式的资助计划与项目，有利于研究人员与国外同行的关系建立和开展实质性合作。目前基金委的国际合作项目主要有重点国际（地区）合作研究项目、组织间国际（地区）合作研究与交流项目、外国青年学者研究基金项目三大类，其中组织间国际（地区）合作研究与交流项目又分为合作研究、合作交流和双多边会议。相对而言，项目类型较为单一，建议基金委在国际合作的不同阶段，有针对性地设立国际合作资助计划与项目，完善其国际合作研究资助模式，进一步加强中国研究人员与国外同行的交流和实质性合作研究的开展。

3）加强人才资助计划和项目的部署，吸引国际科技人才。UKRI非常重视对国际科技人才的吸引，2018年新推出的“未来领袖计划”投入重金支持青年研究人员开展独立研究，欢迎国际人才申请，下属各研究理事会也有多项允许国外人员申请的人才资助计划。建议基金委加强国际人才资助计划的设立，并借鉴UKRI在人才资助计划的管理机制和评估方式等方面的良好经验。

致谢：感谢UKRI中国代表处相关人员对论文的审阅提出修改意见和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