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鱼裁员 出海“搁浅”

范文茜

2018年12月6日，斗鱼深圳团队70余人紧急裁员的消息传出，引起舆论哗然。

《商学院》杂志记者从多位斗鱼深圳员工处确认了该消息，原本定位于打开海外市场的深圳团队Doyo被裁撤，受影响的员工超过70人，会员总数3.5%。据运营岗位员工王先生透露，斗鱼迫于上市压力节省成本，最终放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而选择投资在该领域已较为成熟的Nonolive。

然而斗鱼官方对“裁员”的说法持否认态度，坚称只是一次“人员优化”。公司公关部人士回复《商学院》记者表示：“深圳团队确实在做优化，此次是公司为了更好地開展业务作出了正常的优化调整。公司一直都有相应的KPI考核，这次事件就是一个企业正常的绩效、评级。”

无论是“裁员”还是“优化”，摆在斗鱼面前的都是一系列严峻的难题——政策监管趋严、主播负面频出，引发官方媒体批评；对手虎牙、映客等2018年在资本市场捷足先登，而多次传出上市消息的斗鱼至今没有实锤；国内用户增长趋缓，放眼海外市场却发现红利期已过……

曾经的“直播一哥”斗鱼还剩多少好故事可讲？

在传出裁员消息的第二天，12月7日，斗鱼对外宣布第一颗独家冠名卫星“斗鱼666号”发射成功。但如此华丽宏大的话题仍难掩斗鱼目前的困境，以及直播行业的寒凉。

突如其来的裁员风波

斗鱼深圳团队70多名员工在没有收到任何邮件通知的情况下，被口头传达了裁员的消息。“周一早上还在正常开会、做策划，从武汉总部过来的几个HR小姑娘在中午就突然通知裁员。而且是全部裁员，只说是业务调整，没有任何其他任何解释。”面对《商学院》记者采访时，员工王先生失望地说。

一个多月前从北京跳槽到深圳加入到该项目担任运营岗位，突如其来的裁员消息让王先生不知所措。进入直播行业三年，这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个行业“寒冬来了”。

据王先生透露，这个团队在裁员前共有74人，除了极个别管理层外都被通知要离开，赔偿则是采取“N+1+年终×0.5×工作天数/365×绩效系数”的方案，员工们普遍感到不满的是几乎所有人的绩效系数都被打了“C”级，导致他们所获得的赔偿金额被直接减半。

“KPI考核一般都有明确具体的标准，给70多人都打‘C，真的不知道这个打分是怎么打出来的。这不是裁员是什么？我们这次真的是很弱势了。”王先生无奈地表示。

但据《新京报》援引接近斗鱼管理层人士的说法，称“斗鱼有两个团队做海外业务，一个在广州，一个在深圳，广州团队做得比较好，深圳团队相对弱一些，因此进行了合并。”

在这个冬天，“裁员”已成为互联网行业的关键词之一，甚至不乏百人规模的裁员。但斗鱼的动作却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度，甚至登上了微博热搜。有多年互联网工作经验的林先生告诉《商学院》记者：“整个部门被端掉的情况比较少见，另外这次裁员时间仓促，口头通知的第二天全部清场。斗鱼又是行业巨头，出现这种情况说明行业真的有危机。”

错失时机，出海不顺

斗鱼员工透露，被裁撤的深圳部门主攻海外市场，原本是斗鱼谋划海外战略的关键一步。

早在2017年6月，斗鱼就联合微影资本、阿里巴巴对海外直播平台Nonolive进行了千万美元级别的A轮投资。Nonolive于2016年6月初首先在印尼上线，并登顶印尼APP Store畅销榜首位，随后登陆马来西亚、泰国和新加坡等多个国家。

尽管如此，面对YY旗下有Bigo、猎豹有Live.me的局面，斗鱼还是试图打造一个自有产品加入出海争夺战。在2018年3月8日宣布获得来自腾讯独家的6.3亿美元融资后，斗鱼在4月就建起了团队计划进军海外市场。根据员工的说法，当时公司认为北京不适合布局出海，所以把这个项目放在离香港更近的深圳，运营主体为斗鱼（香港）有限公司。该项目由何泓洁担任负责人，他此前曾担任YY旗下出海平台Bigo副总裁一职。

为配合出海战略，斗鱼把2018年4月底5月初的斗鱼嘉年华更名为“国际斗鱼节”，旗帜鲜明地表示将走国际化路线。

受到裁员影响的谭小姐从项目立项之时就加入了斗鱼，她坦言当时就知道新项目会有一定的风险，但最终还是被公司对这个项目寄予的厚望所吸引。由于斗鱼在国内业务增长已接近瓶颈，当时迫切地想在国外市场寻找新的爆发点和机会。

据凤凰网科技报道，斗鱼最初对于新项目制定了一个为期两年的“战略规划”——计划今年进军东南亚，2019年上半年进入日本，年中做中东市场，年底去到加拿大或者美国。产品于10月上线后表现不俗，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实现了每天9000多的新增用户，新注册用户每天开播2000多场，新增用户次日留存率达到了30%。

但这样的数据并没有换来好结果。据内部人士透露，公司内部高层在“出海”的问题上一直有不同主张，深圳项目由斗鱼CEO陈少杰一手推动，但联合创始人、主管技术团队的张文明极力反对，高层意见不合最终导致了该项目的流产。另外，也有说法称斗鱼迫于上市的压力要缩减成本，还处于前期投入阶段的新项目首当其冲被砍掉。

就在斗鱼出海“搁浅”的同时，竞争对手们正在加快出海的进度。欢聚时代旗下的Bigo live于2016年上线，平台注册用户超过2亿，在直播出海占领先发优势。触手直播得益于与谷歌合作，在全球化战略迈进了一步，于2018年7月在上线了触手海外版game.ly。同时猎豹移动旗下的Live.me在欧美做得有声有色，天鸽互动也开拓了港台和东南亚市场。

直播“出海”早已是红海一片，斗鱼在出海战略上显得有些被动和滞后。错过了“红利期”的斗鱼，要想在龙盘虎踞的大环境下分一杯羹不是易事。

艾媒数聚CEO张毅对《商学院》记者表示，直播“出海”早已是红海一片，斗鱼在出海战略上显得有些被动和滞后。错过了“红利期”的斗鱼，要想在龙盘虎踞的大环境下分一杯羹不是易事。直播类软件“出海”，还存在一个文化适应性的问题，未来充满不确定性，这对于迫切上市的斗鱼来说不算是一笔划算的生意。

IPO之路一波三折

斗鱼这次裁员事件也释放出了一个信号——对于上市的谨慎和焦灼。毕竟随着竞争对手虎牙、映客先后在美国和中国香港上市，留给斗鱼的时间不多了。

被称为“网红界的黄埔军校”的斗鱼，无论在用户数量、融资数据还是市场占有率等方面都处于行业前列。然而在上市路上不仅错失“游戏直播第一股”的先机，还接连遭遇不顺。近日，《商学院》记者向斗鱼公关询问上市进展时，对方表示“暂时没听到消息。”

2018年1月，斗鱼直播COO程超对外界披露斗鱼有IPO的计划。3月，有媒体援引知情者消息，斗鱼计划于第三季度赴港进行IPO。

就在斗鱼着手准备上市之时，此前一直保持低调的竞争对手虎牙抢先一步于5月11日在美国上市，开盘两小时内股价涨幅接近42%。上市一个月后，虎牙的股价翻了三倍，虎牙在资本市场的表现让斗鱼加紧了上市的步伐。

随着7月主打泛娱乐直播的映客在香港上市，斗鱼的局面显得有些尴尬，虽然被虎牙抢占了“游戏直播第一股”的先机，但至少还能拼个“港股直播第一股”。愿望落空，斗鱼旋即改变轨道，传出筹集6亿至7亿美元资金“弃港赴美”，估值有望超过15亿美元。一位与斗鱼有合作关系的供应商透露，斗鱼当时计划在9、10月份上市。

没想到的是，全速冲刺IPO的关键时刻，一场内容监管风暴席卷而来。斗鱼在国庆期间被悄然“下架”，有接近监管部门的人士称，斗鱼下架是受主播“陈一发儿”不当言论事件影响。10月12日，斗鱼直播发布声明称，由于平台管理失误，在已封禁主播陈一发（直播间号67373）直播间仍然出现打赏、弹幕运行事件，此次事件暴露了公司在社会责任、平台管理、安全意识等方面的严重不足，对广大平台用户和网友深表抱歉。

从行业大环境来看，直播行业在这个冬天显得格外的低迷，平台停服或倒闭的消息不断，绝大部分平台甚至是斗鱼这种头部公司，用户增长也陷入瓶颈。经历了前两年被吹捧和追逐的“千播大战”，行业进入了最后的洗牌阶段。

互联网分析师丁道师认为，内容监管加强以及行业红利不再的情况下，斗鱼冲击IPO的难度在提升。一系列风波尤其是“下架事件”，虽然不会直接导致其无法上市，但会影响公司业绩和财报，同时资本市场对直播行业的信心也会受到影响。

张毅对《商学院》记者表示：“斗鱼不像虎牙背后有YY的资本支持，除了腾讯以外基本上都是VC、PE这些财务型投资者，他们对于回报和退出的需求是很迫切的，斗鱼无疑背负着很大的压力。”

但丁道师认为，当下不是斗鱼上市最好的时机。受中美贸易战持续影响，今年中概股出现集体大跌，新经济公司虎牙、拼多多、bilibili等也无一幸免，此时斗鱼赴美有可能是一次“流血上市”的尝试。他表示，如果投资人足够理性的话，现在不上市也不一定是坏事，可以等到明年有合适的时机再上。

上市时间仍是个谜，但确定性较大的一点是，上市时间一再延后使斗鱼在估值上受到了影响。

2018年3月，腾讯先后独家入股斗鱼、虎牙两家平台。其中，斗鱼获得6.3亿美元投资，虎牙获得4.6亿美元投资。随着虎牙IPO招股书发布，腾讯对虎牙的估值也被计算了出来，13.3亿美元。此后，斗鱼的投资方向外界也披露了一个数据，腾讯对斗鱼的估值是24亿～25亿美元，接近虎牙的两倍。

若斗鱼成功上市估值情况将会如何？丁道师的预测是“跟虎牙应该在一个体量上”。CBInsights分析师对斗鱼给出了15.1亿美元的估值，这甚至低于一年前斗鱼完成D轮融资时17.75亿美元的估值。国际商业信息提供商Crunchbase的数据显示，从目前斗鱼的筹资总额来看，估值为11亿美元，分析师表示“上市时间的落后，可能是斗鱼估值较低的原因。”

张毅认为，快手、抖音目前也开始切入直播，对斗鱼上市也会有一些影响。而如果不上市，后面的竞争者将持续进入，又会形成压力。而直播上市潮还将持續，比如六间房和花椒合并，合并以后的实力未必不能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