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稻香飘红楼

杨玉慧

《红楼梦》中，“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贾家十分富有，可谓一掷千金，生活奢靡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可是就在这样一个挥金如土的大家庭，也有全家上下都舍不得吃的东西，而那竟然是一碗粥。

在第七十五回，贾母身感不适，对于两个儿子献上的菜品只是略尝了一点，可见多么没有胃口。此时，她就想喝两口粥，于是尤氏奉上“红稻米粥”。贾母喝了半碗，心中挂念生病的凤姐，吩咐把剩下的半碗粥给凤姐送去。见其他人吃的都是白米饭，疼人的老太太问了一句：“为什么不盛我的饭？”王夫人赶紧解释说，红稻米是“细米”，都是“可着吃的做”。这红稻米有什么金贵之处？堂堂贾府，只有老祖宗一个人能吃？红稻米顾名思义就是红色的稻米，也叫“胭脂米”，是一种极其珍贵的谷物。可以用九个字来形容其特点：营养高、味道香、产量低。

【营养高】

红稻米是一种谷物，有着谷物的普遍特性，就是来自大地，吸收了土壤里的诸多营养，形成了多种对人体有益的营养素，比如：碳水化合物、多不饱和脂肪酸、蛋白质、多种维生素和矿物质等。而红稻米与其他谷物最大的区别——红色，得自于一种天然色素。根据现代营养学可知，食物中的天然色素是一个保健品大宝库：紫色的花青素、橙色的胡萝卜素、黄色的叶黄素……这些都是已经被证实的，对身体健康有利的天然植物色素。这些天然色素也叫植物化学物质，是植物在生长的过程中自然形成的，无毒性、无不良反应，有抗衰老、抗氧化、增强人体免疫功能、提高身体素质的功效。比如，胡萝卜素在体内可以分解成维生素A，对眼睛、骨骼、儿童的性发育有很好的作用;番茄红素可以预防前列腺癌，对心脏健康也有促进作用等等。

贾母生活的那个年代，人们虽然不掌握现代营养学知识，但根据祖国传统医学，同样认为颜色鲜艳的食物有特别的养生功效。据说，康熙皇帝郊游的时候发现了一种异样的稻米，其色红，其味香，皇帝甚是喜欢。于是，红稻米就成了御用之米，只有皇族才能吃。当时有个宠妃整天病怏怏的，连续几天吃了红稻米做的粥以后，竟然面色红润有光泽了，跟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似的。皇帝开心极了，大笔一挥给这种稻米赐名“胭脂米”。可见，红稻米可以滋阴、养血、补气、健脾、和胃，是有养颜美容功效的。深谙养生之道的贾母拿红稻米粥给凤姐吃，是很对症的。

【味道香】

香味，是康熙被红稻米吸引的重要因素。新鲜的谷物都有一股很清新的味道，这是一种复合香气，是植株体内一系列经由复杂的化学反应，所产生的多种挥发性物质共同作用的结果。不同植物中所含的挥发性物质种类不同，浓度有差异，所以闻起来味道有香的，也有不那么令人愉悦的，而且有浓有淡。即便是最先进的科技手段，也不能将形成植物味道的全部植物化学物质检测出来。由于挥发性物质的化学反应离不开阳光，所以我们可以将植物的清香统称之为“阳光的味道”。越是新鮮的谷物，含有挥发性物质越多，“阳光的味道”越重，闻起来越香。我们现在去超市买大米，如果是购买整袋的，可以查看其外包装上的生产日期。对于散装大米，则可以抓一把在手上搓一搓，然后闻一闻，判断是否有一股来自大自然的香气。贾府老太太吃的红稻米香味更为浓郁，说明红稻米比其他谷物含有更多的挥发性物质。

【产量低】

自古以来都是“物以稀为贵”，红稻米因为稀少，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其产量低到什么程度？《红楼梦》第五十三回写道，替贾府管理田庄的乌进孝来向主家“尽孝”（交年租），上交的都是田庄里收获的粮食、野物等。其中谷物有“御田胭脂米二石，碧糯五十斛，白糯五十斛，粉粳五十斛，杂色粱谷各五十斛，下用常米一千石”。这里的“胭脂米”就是红稻米，一年才交二石（约100公斤）。而其他的米呢？碧糯——绿色的糯米，已经是寻常百姓家吃不着、见不到的了，有50斛（约2500公斤）;常用的白稻米则有1000石（约5万公斤）。这么低的产量，也难怪贾府只能可着老祖宗吃了。

【粥可养生】

粥是养生佳品。将米与较大量的水，以武火烧开，文火熬煮，让谷物长时间在100℃的沸水中熬煮，可以释放出稻米中更多的营养成分。稻米中的碳水化合物的一部分长链解开，进入米汤中，这个过程叫“糊化”。大米粥熬的时间越长，糊化程度越高，也就越容易消化。所以我们通常给老人、孩子、消化不好的病人吃粥，以尽快补充营养。

谷物来自大地，其性质也很像大地一样——包容万物，性温味甘，和五脏，可与诸多食物搭配，为人体补充营养。《红楼梦》中多次出现养生粥：有流传至今的腊八粥，袭人伤寒后喝的米汤，老祖宗嫌油腻的鸭子肉粥，太太们吃斋的时候喝的红枣粳米粥，味道有甜有咸，滋补功效各有不同。林黛玉从小体弱多病，弱到虚不受补，她吃的是燕窝：“上等燕窝一两，冰糖五钱，用银铫子熬出粥来，若吃惯了，比药还强，最是滋阴补气的。”比较珍贵的，除了贾母的红稻米粥，还有宝玉喝酒以后，薛姨妈给他准备的碧粳粥。碧粳粥的颜色和功效有些像我们现在喝的荷叶粥，呈浅浅的绿色。只不过荷叶粥的绿色来自荷叶，碧粳粥的绿色就是稻米本身的绿色。

【喝粥有禁忌】

很多人觉得，粥是水多米少，所以把粥当成减肥食品。其实，喝粥并不一定能减肥。上文我们讲过，粥里的营养成分，主要是碳水化合物，很容易被人体吸收。既然吸收好，消化快，那人喝完粥很快就又会产生饥饿感，就是人们说的“不抗饿”。饿了，自然还要再吃。再吃，恐怕就不能减肥。

再则，粥的升血糖速度快。粥的糊化程度越高，也就越黏稠，越好吃，被人体吸收以后，转变成葡萄糖的速度就越快。所以，患有糖尿病等慢性疾病的人喝粥，一是降低粥的浓度，喝很稀的粥;二是将粥少熬一会儿，使其糊化程度低一些;三是在粥里多加一些粗粮，比如糙米、红豆、绿豆等，增加其膳食纤维的含量。这些办法都可以延缓食粥者的血糖上升速度，但是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粥的口感。

《红楼梦》第七十五回，全书已经过半，与贾家交情至厚的甄家已经被查抄，又逢王熙凤病倒，贾母日渐体衰，贾家已经嗅到了大厦将倾的味道。此时，喝一口珍贵的红稻米粥，仿佛是灿烂的烟花即将消逝的最后时刻，不禁让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