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妮/TIAN Ni
WA:从北京市整体规划的层面来看,白塔寺这个片区有怎样的身份特征?
施卫良:白塔寺地区本身是一片以白塔为标志的保护区,一直有地域特点、场所感在里头,一个群体会有共同的场所记忆,唤起胡同人对胡同生活的回忆或者叫“乡愁”。现在,从建筑上来看,可能看不出传统四合院了,但胡同肌理还在,白塔寺片区跟东四、西四或南锣鼓巷比,院落空间和胡同空间没有那么完整,但是它以自身具有的场所精神带动整个区域的人文环境,我觉得这是最独特的。白塔寺既是地标,也是场所特征的符号,这一点有些类似现在提到的“IP”(知识产权,Intellectual Property)。白塔寺周围的白塔寺宫门口地区原来形成的历史商业的空间氛围,也能唤起人脑海当中对场所的记忆。现在用IP这个概念,对形成一种空间环境和对空间环境带来衍生的经济形态有很大促进,包括做特色小镇都在找IP,但是白塔寺恰恰是历史自身存在的IP,问题是这个IP怎么能给它用好。
WA:白塔寺片区在逐步推进有机更新工作的过程中,有哪些关键节点?
施卫良:我觉得北京国际设计周起了很大的促进作用。原来我们也试图做过一些动作比较大的改造,但是从设计周开始,以院落更新的方式来引入,以再造的方式慢慢更新,对比原来更新改造的方式有一个转变。目前“微循环”“微更新”的理念在白塔寺慢慢持续发挥作用,从进入大家视野、认识它然后形成共识的这么几个阶段,“微更新”这种方式起着很好的作用。
《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16年-2035年)》颁布后,对整个历史保护街区的重视程度跟原来相比也发生了一些变化,特别是习总书记也说老城不能再拆了,大家对历史街区的认识也在进一步提高。再有,白塔寺前的阜成门内大街作为西城示范街区的改造项目,把公共空间、环境和立面的整治都结合在一起,对下一步白塔寺地区周边环境的改善有所促进。
就目前看来,我觉得以往这些探索过程是跟白塔寺整个街区的“微更新”相联系的。就未来来说,可能更多的还是要做市政系统、包括污水系统的植入等等。现在老城内比较令人困惑的事情,一个是院落的改造,另外一个是市政系统的支撑。随着院落改造工作越来越深入,有时支撑能力跟不上,就会出现问题。所以我认为从未来来讲,首先要提高市政基础设施的支撑能力,当然这也需要我们打破一些原来完全按新建模式的规范标准——比如胡同里一些管线的设置标准等等。如何适应老城微更新的需要,我们在规划上也做了一些探索。
另外,我觉得还与四合院的产权制度改革相关。目前也在推一些产权制度方面的调整改革,我们在规划里可能要从政策调整方面呼吁,白塔寺及其他老旧地区的更新改造,如果要跟产权制度的改革和创新结合起来,也许能够再往前推进。只有房主自己享有产权或者享有一定的“类产权”的关系之后,他对这个房子的关爱和责任感可能就会发生变化。现在对老城改造相关的公司来讲,还是以收房子为主,只有收回来才能更新,以后可不可以变成房主和公司形成一种共有产权的方式,未来可以做一些新的探索。
WA:片区内在各个层面已经做过的诸多尝试,对于北京未来的规划和发展是否有借鉴意义?
施卫良:我觉得最大的意义是要调动起更多的社会力量参与到保护和更新改造过程当中。华融金盈公司代表了市场主体,它的介入是帮助政府作为一个实施主体参与到这个地区的更新保护过程当中,设计师通过国际设计周来做这方面的“微更新”“微改造”的工作。同时通过宣传扩大该地区的影响,让更多的人能够重视白塔寺,能够愿意到白塔寺参与一些经营或者改造性的活动。
1 白塔掠影
2 胡同景象
几个示范院及其他院落的更新,在改造模式层面提供了一些可借鉴的经验。但现在散点式的改造是基于可收回的院落跟设计师进行合作设计的,未来功能导向的作用可能不是那么明确。就白塔寺本身功能的实施改造来说,可能还有两方面要再做一些努力。第一,功能植入和选点的耦合是不是有一个系统的谋划,这个我觉得非常重要。杨梅竹斜街的成功是因为有领航员计划,它实际上是一种“孵化”,这种孵化跟它未来功能的选择是结合在一起的。对整个区域的功能认识需要建立在保证这个地区的活力复兴和可持续更新的角度上,我觉得仍需有一个坚定的方向,要鼓励老城区朝着某个方向去发展,不能总是游移,游移之后就会造成今天这么改明天那么改的局面,还是要有系统性功能和改造计划的耦合。第二,重点的区域要有“引爆点”。抓住最打动人的地方——特别是和白塔寺密切相关的宫门口、安平巷等区域——这种关键地点的关键改善,实际起到一个四两拨千斤的作用。这方面政府也要给予一定的支持。这些关键点做好的话,作用和力量将会是很大的。
我们所想的改造成功的标志就是有成套住宅、厕所能够入户,这样四合院的舒适度、宜居度就会大大提升,但是这都建立在市政基础设施条件能够满足之上。
我们也正在推进责任规划师的这种工作机制,我最早就在院里推动大家,把规划工作变成一个连接各种社会力量和设计师的一个平台,是让更多的设计师通过规划的平台参与规划实施的行动。凡是搞得比较好的更新改造,都是大家协同来做,是一个滚动的、长时间的持续关注和更新的结果。这可能也是未来我们老城保护和更新的一个方向。政府通常有年度目标,这种年度目标和滚动实施之间的配合如何实现?千万不要把年度目标简单指标化。别到时候说今年要把墙全部刷了,明年要把煤改电都做了,而是要跟实施的目的和效果结合起来。
3 2016白塔寺院落更新国际方案征集“北京小院儿的重生”
4 “北京小院儿的重生”评审现场
5 2017 白塔寺国际方案征集:“设计市集”现场踏勘
6 北京国际设计周
WA:除了保护之外,北京市总体规划对于旧城片区提升环境、活力复兴这部分工作有什么期待?
施卫良:我觉得现在政府在整个推更新改造过程当中,也在寻求一种平衡点,我们也关注到,目标并不是简单的疏解,而是把疏解、活力复兴、可持续和文化传承结合在一起。比如监测数据发现,现在疏解的目标和带动京津冀协同发展的这个结果并没有匹配上。老城也一样,要先看希望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而不是简单的疏解。
要继续推动以责任规划师、建筑师为主的老城有机更新模式,扩大公众参与。我们长期在史家胡同做责任规划师的工作,想以这里为平台探索一些工作的经验。但是责任规划师不能包打一切,还是建一个平台,一起来做这件事,这样社会动员的效果会更大。
WA:如何在街巷层面继续细化公共空间环境的再造?
施卫良:居住功能是这个地区的主导功能,围绕着规划目的,实际上不是简单以解决居住为目的的,更大的目标是要带动这个地区的整体环境的改善和活力的复兴,就是要从功能角度来考虑。比如宫门口区域,我觉得要引入一些商业文化的活动来跟整个白塔寺周边的氛围契合,南边就是金融街的区域,这就有点像新天地和淮海路那种关系,应有一些功能上的互补。以功能的植入带动活力复兴和公共空间环境的改善,而不是狭义地说这个片区就是居住或就是商业。原来那种单一的功能片区、功能规划,我们也越来越多地在反思。现在都说共享经济、共享院、共享空间,规划也应该考虑把居住、商业、文化形成一个共享的综合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