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奇而反正”,是中国书画结构的规律。奇是变化,正是均衡。奇、正相反相成,好的构图要在变化中求统一。比如说画面一边东西很多、很实,一边东西很少、很虚,但看起来不偏不倚均衡统一。所以说,好的构图像一杆秤,秤上称五十斤柴草,体积很大,另一边是秤砣,体积很小,但提起来两边均衡。
古人说:“既得平正,须得险绝。”八大山人的画构图很奇,但又有庄严的感觉。所以,画面上主要的东西一定要安排适当的位置。一般说来,主要的东西不要放在正中,要靠边一些,但又要使人感到整体画面的平衡,形象地说就是“要像秤,不要像天平”。
山水画表现的景物比较大,相对来说,透视关系不能大。如果你要画泰山,但你近处有一棵小树,按透视来看,它可能比泰山还高,这怎能表现出泰山的雄伟呢?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我们常常在一些拙劣的风景照片中看见这样的构图。所以画大场面时要把透视关系缩至最小,最好把中景作为近景,这样远近、大小的差别就会减少。
漓江的山水甲天下,如不苦心经营,构图就很难搞好。漓江两岸都是如笋的尖峰,你坐东岸画西岸,下边是江,上边是山;你坐西岸画东岸,也是下边是江,上边是山;有人画了二十层山,却感到只有一层,只能得到水平线上的一排景物,显得非常单薄。江山堆砌,没有曲折、深度和层次,看来也很平常,就难成好构图。
《双牛图》李可染
北宋郭熙主张山水画要使人仿佛身临其境,强调山水画“可行、可望,不如可居、可游之为得”。正因为如此,他十分重视画面的深度:画远山远林都是很认真的,画两棵树,后面又插一棵淡树,使人从近树透过去能见到远树,有纵深感、很丰富。
《清明上河图》是手卷,一般情况下,这样的画在构图上容易形成一字排列,但是这幅画一点也不使人感到“平”。景物安排十分巧妙,角度灵活多变,一开始,那些路、村庄、街道都可以深进去。画船,有平列的船,也有纵置的船,把水面推远过去即有空间,这种构图自然引人入胜。
纸是平面,上下推垒、左右分列都很容易,但表现出前后纵深就需要苦心经营。要在最小一张纸上,表现出最大、最丰富的内容,最好能找出一个上下、左右、前后可以连接起来的角度,形成一个明确具体的空间深度,其中还要有些曲折和穿插。
一张纸与大自然相比,即使是一张丈二匹,也仍然是很小的,因此要珍惜画面。我常说一寸画面一寸金,内容值得用一寸的地方,决不能让它占一寸半。有人作画,让极不重要的部分,如不起什么作用的地坡占很大面积,或留出毫无意义的空白,这都是不懂构图的。
杜甫赞李白诗云:“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艺术决不是某一事物的图解和说明,而是艺术家在深入生活中得到了深刻的认识和强烈的感受;在不能自已的激情下,通过高度的意匠加工创造出的珍品。艺术经过意匠加工,千锤百炼,炉火纯青,达到“诗美”的境,风雨鬼神都为之惊心落泪,何况是人。艺术动情力之大,感人之深,以至于此。
《清漓烟雨图》李可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