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诗人和小诗人

2019-07-30 07:01赵逸晨
青年文学家 2019年18期
关键词:叶先生叶嘉莹文学史

赵逸晨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18-0-01

叶嘉莹先生是谁?

中国古典诗歌研究界泰斗+加拿大皇家学会院士+海外传授中国古典文学时间最长、弟子最多、成就最高、影响最大的华裔女学者。

我认真研读了她的论诗丛稿。

学习中文专业或者对文学抱有研究兴趣的人大概都会发现,自己钟爱的作家和诗人往往在官方的文学史上地位不那么高(艺术上应该也存在这样的情况),但他们却拥有众多“真正”的粉丝,尤其是在当代,文学艺术史大舞台上的戏份越来越不能与大众的真实口味相符合(这里的大众是指有一定审美品位的那一部分),这里面有时代变化的原因,和平年代和战争年代人们的精神追求自然有所不同。

尽管如此,读者们仍然向往审美上历史权威的认同,无时无刻不在怀疑自己的品位是否在独特的基础上不至于低下。

叶嘉莹先生对中国古代诗人地位的评断就有明显的取向性,不得不说这位“空云似桂如兰”的古典诗歌批评界泰斗在对诗歌价值的取舍上毫不含糊,没有模棱两可的说辞,对诗人明确分出了三六九等,而且她的区分与正统文学史是基本一致的,这里介绍一下她对大诗人与小诗人的判断,也许会给你一些启发。

在叶先生那里,杜甫是毋庸置疑的中国写诗第一,古今诗圣无双。在她的“迦陵说诗”系列丛书中,不仅仅有专门一本讲杜甫,而且在论及其他诗人优劣的时候也常常会搬出杜甫来对比说明。为什么杜甫在中国文学史上地位那样高呢?为什么杜甫可以成为评价其他诗人的度量衡?这里叶先生提到的是她诗歌批评系统的最核心的一点,那就是感发。

第一个关键词:感发。感发看上去是一个简单素朴的词语,而被叶先生在她的课堂上不厌其烦地提到,几乎所有的阐释和对诗歌内在蕴含的挖掘,都是朝着“感发”这一个方向。所谓感发,更通俗地讲,就是感动和启发。首先,诗人要被外物感动,其次,诗人要把这种感动启发给读者。看似简单的感发,叶先生对它的要求十分苛刻。做作的、生硬的感发都是低劣的,只有巨大的真诚才能得到真正的感发,而真正的感发又必然与人格产生联系。人格差者,感发也都是低级的。

随之出现第二个关键词:人格。叶先生坚持人格决定诗格。比如对杜甫与王维的区分,王维这个人其实是很得意的,无论在仕途还是隐途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用叶先生的话来说是“仕隐两得”,而杜甫的仕途就不那么通坦了,所以叶先生就提出了对王维的质疑。这么一来,王维这个人先从人品上就掉了架,那么就算他的诗再美,艺术上再高明他也只是一个有诗艺的人,而不是一个有诗品的人了。这就是叶先生的取舍,也是正统文学史的取舍,不爱国,不忧国忧民,耽于自己的艺术世界,是小诗人,像杜甫这样心怀天下者,为大诗人。

对王维人品的讨伐中,叶先生还提到了陶渊明,凡是讲到有隐逸经历但隐逸得不怎么彻底的诗人,陶渊明都是必备的。当然这是有争议的,是不是作为文学家就不能八面玲珑明哲保身呢?是否“为五斗米折腰”就能成为一个诗人的黑历史?我们发现人性远比我们过去想象的复杂得多,而压制人性又是一个绕不过去的传统,所以放在古代,人格决定诗格合乎时宜,而在当代社会,这是过于样板的标准。

還有第三个关键词:集大成。诗歌经久积淀的灵魂会在某一个人身上宿命般的全部闪现,人们通过他感受到文学世界的浑圆和满足。李白和杜甫就是这两个命运之子。中国诗歌从建安风骨到齐梁的绮靡诗风,再到陈子昂提倡复古,终于在初唐完成了形式和内容的完美平衡,李白和杜甫就是站在这样一个高平台上横空出世,李白打破了诗歌僵化的格律,却丝毫没有不伦不类之嫌,反而翻腾出一派盛唐诗歌新气象,应了那句“唯真英雄能本色”;杜甫则是把格律用得出神入化,短短的七字之内表达最为复杂精深的旨意,他的语法像魔方一样万变,没有固定的转法,李白杜甫于诗,是完全自由的,不为诗所缚、有能力操纵诗艺的存在。

感发、人格、集大成,是叶嘉莹先生评价诗歌的三个主要标准,也是传统文学史编写的主要标准,更是普世价值。不过大众的文学接受是与文学史的取向有出入的,近年,陀思妥耶夫斯基比托尔斯泰更加受人们关注,顾城更为年轻学生的心头爱而不是依旧活跃于诗坛的北岛,王尔德的名字处处可见,狄更斯似乎没那么红火。也就是说,人们的偏好不再满足于单纯直接的正能量了,大诗人于文学史高高在上受人敬仰,小诗人却成为某种隐蔽的图腾。作为读者,我们如何处理历史权威强加给我们的声音呢?

当然是爱你所爱,但不要捂住耳朵。大诗人永载史册,小诗人也在静谧处执着地存在,甚至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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