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英美新批评“细读法”分析温庭筠《新添声杨柳词》(其二)

2019-07-30 07:01李沛婕
青年文学家 2019年18期
关键词:温庭筠

摘  要:英美新批评作为西方一个影响较大的文学批评流派,注重对文学作品的本体研究,因此也被成为“本体论批判”,对作品的剖析更加深入、细致。“细读法”是新批评创造的一种具体的批评方法,运用“细读法”来解读温庭筠《新添声杨柳词》(其二)更有利于深入理解诗人的写作意图以及诗歌的内涵。

关键词:英美新批评;“细讀法”;温庭筠;《新添声杨柳词》

作者简介:李沛婕,女,湖南郴州人,延边大学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18-0-02

一、新批评理论与“细读法”

英美新批评产生于20世纪20年代英国,至30年代在美国成形,四五十年代在美国达到鼎盛状态。“新批评”因兰色姆于1941年出版的《新批评》一书得名,其中极力凸显文学本文的本体研究,因此也被称为“文本批评”“本体论批评”。[1]为此,新批评派创造了一种具体的批评方法——“细读法”(close reading),它建立在对文本语义的细致分析的基础上,体现出含混、反讽、悖论、张力等主要理论内容。美国的文森特·B.雷奇对“细读法”做了绝妙概括,对此可以概括为以下几点:其一,选择篇幅短小的,意蕴丰富的文本,包括含蓄蕴藉的中国古典诗歌,包括含义模糊、充满歧义的语义分析。其二,将目标集中于文本,寻找语词的隐微含义,例如词语中的言外之意和暗示、联系意义,以及分辨作品中所运用的各种修辞手段,如隐喻和拟人等。其三,想象文本具有戏剧冲突性,分析语言的含混、悖论、隐喻、象征等要素,分析诗歌和谐统一却具有张力的整体结构。[2]

新批评细读法把文学作品看成一个符号,考察文本的语言结构,分析文本语言中的张力、悖论、冲突、含混等因素,其独特的审美角度为当今的文学批评尤其是诗歌的批评开了一扇方法门。本文试用新批评“细读法”来解读温庭筠的《新添声杨柳词》(其二),以挖掘出其文本中新的意义和内在深度。

二、细读温庭筠《新添声杨柳词》(其二)

新添声杨柳枝词(其二)

[唐]温庭筠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抛开温庭筠所处历史时代以及诗人生平背景,对诗歌进行回溯性阅读,诗歌不仅以女子口吻抒写对情郎的眷恋,诗歌更大的魅力来自于双关的修辞力量以及诗歌内部表现出来思念却不得的矛盾心态。以下内容主要选取“细读法”中复义、隐喻、悖论三个主要方面分析温庭筠《新添声杨柳词》(其二)。

2.1 诗歌意象的复义性

在该篇诗歌的首联“井底点灯深烛伊”一句运用“深烛”作为诗歌意象,该诗句字面可理解为在井底点上灯,而这井底之灯,也必然是深处之烛。而在该句却余一字“伊”即代指你,联系前的“深烛”意象可知并不单指深处的烛光之意,古代诗歌意象常巧用谐音表意,我们可知“深烛”谐音深意应是“深嘱”,“深烛伊”也就是“非常诚恳地嘱咐你”,由此可体会到女主人公对情郎的担忧和深情。

颔联“共郎长行莫围棋”诗意为“我同你玩长行,但不同你下围棋”,这一句诗歌主要运用了“长行”和“围棋”作为主体意象,“长行”意象之意,联系据唐人笔记记载,是掷骰子来博“长行局”,因简单易行,唐人“颇或耽玩,至有废庆吊、忘寝休、辍饮食者”[3]。联系诗句开头的“共郎”可知女主人公与情郎正在相聚,而“长行”又暗示着情郎即将远行的情形,因此“长行”意象在此不仅指男女主人公共玩的游戏,也暗指男主人公即将远行。而在其后的“围棋”也具有类似深意,联系诗歌此句中“莫围棋”谐音可得“莫违期”之意。联系整体可知女主人公用“长行”这种博戏名称来暗指“长途旅行”,又用“围棋”来暗指“误违归期”,即叮嘱情郎“远行一定别误了归期”,可见女主人公对情郎的依依不舍之情。

这两句诗作者选取的意象运用谐音双关手法叙事,使得诗意更加含蓄。复义现象在诗歌中大量存在,燕卜荪曾通过大量研究分析表明,诗歌语言的多义性、模糊性也正是诗歌的魅力所在。在温庭筠的《新添声杨柳词》(其二)中的首联与颔联中字面之意与深意都因意象的多义性而有所不同,而主人公的深情便蕴含在对意象复义性的理解中。

2.2 诗歌意象的隐喻性

由之前对于意象的“复义性”分析,我们可知女主人公将她深隐的心思通过意象谐音复义婉转托出。“莫违期”是“深嘱”的具体内容,又为诗最后两句中的“入骨相思”埋下了伏笔。诗句的最后两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选取“骰子”与“红豆”两个意象并联系起来,我们可知“红豆”意象自王维《相思》中“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开始广泛被古人在诗词中用于表达相思之情,因此“红豆”本就有隐喻相思之意。此句中写到将红豆深深嵌入骰子中,以表其最后一句抒写的“入骨相思”之情。可见其中“入骨”在此其实更用此来隐喻女主人公对情郎深入骨髓的相思之情。诗歌的情感也在最后两句提升到了极致,“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也因此成为了表达相思之情的千古名句。

含蓄蕴藉是中国古代情诗的重要特征,诗人们拒绝直接奔放地展露内心,善于间接回旋地吟咏爱情,因此爱情概念隐喻在古代十分常见,并且常常以植物隐喻,[4]例如:《国风·卫风·木瓜》中“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在温庭筠《新添声杨柳词》(其二)中将暗喻相思之情的“红豆”与“骰子”联系起来,使“相思”更加“入骨”,而“玲珑骰子”在后世也逐渐由此演变为喻指相思之物。这样的隐喻方式在诗歌中的灵活运用,将事物与情感相联系,构成逻辑,也使得诗歌的内涵意蕴更加丰富。

2.3 诗歌内容的悖论性

布鲁克斯在《悖论语言》中写道:“诗的语言是悖论语言”[5],认为悖论是诗歌区别于其他问题的最根本特点,是诗歌不可避免使用的语言。在温庭筠《新添声杨柳词》(其二)中首先前两句由“长行”与“围棋”两个意象非常准确地表现出女主人公对情郎的惦念,以及对情郎的那种难舍难离的强烈爱意。而诗歌的后两句由“玲珑骰子”表达“入骨相思”其中极尽缠绵之意,教人黯然销魂。将诗歌四句联系起来我们可以发现,女主人公“共郎长行”处于“深嘱”之前,而情郎“违期”未有归时才导致了其后的“入骨相思”,可见“莫违期”的“深嘱”并没有得到男主人公的遵守。最后,女主人公却以“知不知”的设问口吻将相思之情轻轻吐出,其中的相思之情却并不轻,从中我们能明显感受这位多情的闺中人亟盼游子早归的焦虑心情。

因此,在温庭筠《新添声杨柳词》(其二)中女主人公的“莫违期”的嘱托与男主人公的违约构成悖论,而女主人公也因违约导致的浓烈相思之情却只能由“玲珑骰子”轻轻托出。可见在“细读法”中强调的文本应具有戏剧冲突性,在古典诗歌中也有较为明显的体现。而也正是由于矛盾冲突的存在,才能使得读者们更能体会到主人公焦虑、相思的心情,引发共鸣。“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也引起了千百年来无数有情人相思之情的共鸣。

综上所述,温庭筠的这首《新添声杨柳词》(其二)以“长行”、“围棋”表露主人公依依不舍之情,又以“玲珑骰子”、“入骨相思”展示出相思之情的浓烈,诗里“莫围棋”的嘱托与实际的“违期”相交织,更引导着读者们一起体会这“入骨相思知不知”的哀痛。然而诗歌中的柔肠百转,贯通古人今人相思的曲婉之妙,利用英美新批评观点和“细读法”专注于诗歌本身,即通过对诗歌自身意象深蕴探究和诗歌内部悖论等的分析,方可得其精妙。

注释:

[1]邱运华:文学批评方法与案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49~150页.

[2]邱运华:文学批评方法与案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59页.

[3][唐]李肇:唐国史补[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

[4]高原:爱情诗歌中爱情隐喻的变迁[J].广东: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2011年第22卷第5期,第56页.

[5]赵毅衡:重返新批评[M].四川:四川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

参考文献:

[1]邱运华.文学批评方法与案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

[2]赵毅衡.重返新批评[M].四川:四川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

[3][唐]李肇.唐国史补[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

[4]李林原.用英美新批评“细读法”分析杜甫《客至》[J].北京:文化纵横,2013(10).

[5]高原.爱情诗歌中爱情隐喻的变迁[J].广东: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2011年第22卷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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