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成蝶
单亲母亲张红霞含辛茹苦将儿子李阳抚养成人,送他出国读博。李阳回国后,极力撮合母亲与老同事之间的恋情,想成就她晚年的幸福。面对儿子的安排,张红霞十分欣慰,以为苦尽甘来。孰料,这份孝心竟藏着儿子与媳妇的阴谋。
“李阳,我对你妈真是忍够了,再继续这样一起住下去,你不解决住房的问题,我们就离婚!”
面对着妻子何佳佳的唠叨,李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半个小时前,何佳佳对着李阳撒娇,让他打盆热水帮自己洗脚。婆婆张红霞看到了,当即批评道:“他今天这么累,你还使唤他?”然后转头对儿子抱怨:“你就惯着吧,一身的公主病!”
两个女人的剑拔弩张,让李阳陷入了沉思。
李阳,上海市人,10岁那年,父亲不幸罹患肺癌离世。母亲张红霞一直没有再婚,凭借小学老师的微薄收入,独自抚养他长大。早些年,张红霞省吃俭用,熬夜加班,为了多赚钱,工作之余接一些写文案的私活,为的就是给李阳最好的生活。
李阳大学毕业后,考取了美国密苏里大学的公费研究生,后来又攻读了博士学位。李阳的妻子何佳佳,是上海弄堂里走出来的姑娘,漂亮、时尚,与李阳青梅竹马。何佳佳当年以陪读的身份去了美国。
这些年,上海的房价一路飙升,张红霞卖了老房子,找亲戚借钱,贷款了200万,买了一套150平方米的大房子。
2016年初,李阳学成回国,在上海一家医学机构当研究人员。何佳佳对工作总是看不对眼,干脆就在家当全职太太。
何佳佳从小生活在时尚之都,又受西方价值观的影响,消费观念比较前卫,买衣服、包包必须是大牌,动辄几千上万。这对勤俭节约供着房贷的张红霞来说,实在难以接受。何佳佳受不了婆婆的抠门,更受不了婆婆对自己生活的指手画脚。为此,婆媳关系日趋紧张。
何佳佳怂恿李阳出去住,李阳断然拒绝:“我的博士安家费,回来就还了亲戚的借款,身上背着200万的房贷,我还想买一辆好车,哪里有钱出去住。”李阳不容商量的语气,何佳佳只好咽下后面的话。
7月的上海,气温直逼40摄氏度,何佳佳换了一个清凉的露背装加短裤,准备出去和朋友逛街。张红霞看到儿媳妇穿成这样要出门,赶紧叫住她:“佳佳,你这穿得也太少了,赶紧换掉。”何佳佳不解:“妈妈,天气这么热,这样穿时尚又凉快。”张红霞不依不饶:“你都结婚了,还是要保守一点,你怕热就在家里待着,要出去就必须换套衣服。”
不得已,何佳佳换了套连衣裙出门。朋友见何佳佳一脸不愉快,忙问她有何心事。何佳佳竹筒倒豆子,把婆媳矛盾告诉了朋友。
朋友笑了,说:“你要是不想和婆婆一起住,那就学学我的邻居,给婆婆找一个老伴。”
何佳佳回去就把这事和李阳说了。李阳本来是拒绝的,但想想自己成家了,可母亲还是孤身一人,他有些动心。
2016年重阳节,李阳去超市给母亲张红霞买礼物,遇上了张红霞的老同事郑建国。郑建国年轻时离异,带着儿子生活,心好人热情。
多年不见,郑建国拉着李阳有说不完的话。言谈之中,郑建国一直围绕着张红霞的生活找话,还要了他们的电话和地址。原来,郑建国的儿子已定居国外了。
“若真能撮合母亲和郑叔叔,那母亲晚年就有了依靠,家里房子也空出来了,妻子何佳佳也能如愿。”李阳心里盘算着。
当晚,李阳对母亲说:“妈,我今天遇到你的同事郑建国叔叔了,人可精神了,他很关心你啊。”张红霞的脸突然红了,往事涌现在脑海。当年郑建国离异后,对她表达过好感。这个男人工作上进,幽默风趣,一直关照她。当年不答应他,一是为儿子,二是担心有人误会她插足郑建国的婚姻而导致他离婚。
何佳佳为了促成婆婆的恋情,约郑建国到家里做客。饭桌上,李阳看到母亲神采奕奕的樣子,也很开心。
老年人恋爱,就像老房子着了火,一发而不可收。郑建国对张红霞那颗心又火热了起来。
为了给婆婆的恋情再加一把火,何佳佳给李阳出主意:给张红霞报一个海南旅游团,邀请郑建国一起去。
2017年元旦,张红霞和郑建国一起坐飞机去了海南。海南的蓝天白云椰风沙滩,让张红霞心旷神怡,她感觉自己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他们从海南旅游回来后,李阳夫妇订了一家饭店,请两位老人吃饭。可郑建国却没有赴约,原来他心脏病犯了,被120拉去医院了。此时,何佳佳暗暗祈祷:千万别出大事,要不然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何佳佳催李阳去医院一探究竟,好在郑建国并不严重。
郑建国孤苦一人,李阳自告奋勇提出晚上来医院陪床。出院了,李阳主动把他接到自己家养病。对于李阳的体贴与支持,张红霞感觉很暖心。
2017年五一前夕,张红霞对儿子说:“你郑叔叔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商量了一下,准备一起过,往后余生也有个伴照顾。”听了张红霞的话,李阳点了点头。何佳佳喜笑颜开,心花怒放。
在等待婆婆再嫁的日子,何佳佳经常买点礼物孝敬两位老人。一连两个月过去了,婆婆却没有搬家的意思。
6月底的一天,张红霞拉着李阳说:“你郑叔要把老房子租出去了,家里有点物品,你帮着运过来吧!”李阳很意外,本想让妈妈搬走,现在又搬来一个外人?他强压不快说:“妈,你们不准备搬过去住吗?”
“我们小区环境好,邻居们也熟悉,我住习惯了,你郑叔那偏了点。”沉浸在幸福中的张红霞,根本没有注意儿子和媳妇正一脸蒙圈。
何佳佳气呼呼地回房,李阳刚踏进卧室的门,何佳佳就把枕头砸过去:“看你办的好事,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可不想和你继父再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当天,李阳应母亲的要求去帮郑建国搬家。在老房子里,看着母亲温情脉脉地帮郑建国擦去鼻头上的灰尘,李阳心底极其别扭。
郑建国吩咐李阳把书打捆,李阳心不在焉没放稳,那些书哗啦啦全倒了,正好砸到李阳的脚上。过了一会儿,郑建国又喊他帮忙搬一只装着古董花瓶的木箱,心中不快的李阳一个趔趄,一阵尖锐刺耳的响声中,精美的花瓶碎了一地……
郑建国的入住,让李阳夫妇浑身不自在。
2017年8月23日,何佳佳发现自己的茉莉花盆栽被人修剪了枝丫,尽管形态更齐整漂亮了,可何佳佳正在气头上,根本看不到。她气呼呼地走出来,质问是谁修剪了盆栽。
郑建国忙解释:“我见这盆景杂乱了就动手修了下……”
何佳佳毫不留情面地说:“郑叔,麻烦你以后不要动我的东西。”当晚,何佳佳气愤难平地对李阳说:“你要不把这老头赶走,我们就离婚!”
李阳可不想离婚,当年何佳佳是班花,自己花了多少心思才把她追到手。耙耳朵的他,在妻子闲言碎语中,心理渐渐失衡。
10月的一天,李阳的同学结婚,邀请他去喝喜酒,他喝得酩酊大醉,晚上回家,郑建国立马给他冲了一杯蜂蜜水,并心疼地说:“傻小子,醉酒伤肝!”
李阳借着酒劲烦躁地拂手打掉杯子,冲着郑建国叨叨:“你是谁啊,得寸进尺,在我家里教训我。别以为我妈嫁给你,你就是我爹了!你跑到我家来,是你娶我妈还是我妈娶你?”听了李阳一席话,郑建国惊得张大了嘴巴,身体颤抖了几下,差点倒下。这时,张红霞走过来,质问李阳怎么回事。李阳借着酒劲发疯:“妈妈,你再婚我不反对,可你别把他领回家啊,这四口人住着算怎么回事?佳佳和我有多不方便,你结婚了难道不应该到他家去住吗?”
儿子一席话就像炸弹,在张红霞的耳边轰然炸响。伤心、失望、震惊,汹涌过后,是锥心蚀骨的心痛。这种痛像毒液般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张红霞顿感喉咙发咸,“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李阳酒醒了一半,一家人慌忙拨打了120,把张红霞送到了医院。
好在张红霞并无大碍。躺在病床上,张红霞愁肠百转。当初儿子极力撮合她的婚事,她是多么欣慰,没想到他心中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了房子,居然劝母亲改嫁。
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张红霞做了一个决定。回到家,郑建国做了一桌子菜,张红霞对何佳佳说:“我知道你们的心事,和我们住一起,让你们受委屈了。”
李阳和何佳佳目光相撞,他们以为母亲想通了。李阳忙说:“妈,郑叔,那天我喝糊涂了,你们别着急搬走。”李阳的话让张红霞彻底失望,她平息着胸中的怒火,说:“不,你理解错了。要走的不是我们,是你们,我要你们搬走!”张红霞斩钉截铁:“你学历不低,年薪不低,你该自己去创造幸福了。我为你付出的已经够多,你们要独立,就出去住吧。”
听了张红霞的话,李阳羞愧难当,何佳佳也默然无语。两人收拾好东西,留下家里的钥匙,搬走了。
出去租房子后,李阳想念母亲,多次回小区偷偷瞄一眼,看到母亲和继父挽着手去市场买菜,一路有说有笑,他放下了一颗心。
然而,2018年5月2日,出差在外的李阳,突然接到堂妹李敏的电话:“哥,你妈妈住院了,宫颈癌……”犹如晴天霹雳,惊得李阳泪如雨下。下了飞机,李阳直奔病房,扑通一声跪在张红霞的病床前:“妈,对不起,是我惹你生气了,我和佳佳再也不会惦记房子了。”此时,何佳佳也在一旁说:“妈,你放心养病,以后我们都听你的。我们还等着你身体恢复,给我们带孩子呢。”张红霞无力地笑着:“孩子们,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回家吧,我这病要治就是烧钱了,与其在医院挨刀,还不如回家平静地走完最后一程。”此时,李阳明白母亲是心疼巨额的医药费:“妈,别瞎说,你一定要好好的,钱的事你别担心,有我呢。”
为了给母亲治病,李阳卖掉了自己的车,在单位预支了一年的薪水,还请了长假。何佳佳也不再与婆婆斗气了,回到职场的她,也帮着一起照顾婆婆。
一个月后,张红霞在肿瘤医院做了子宮全切手术,医生给了四次化疗方案。
短短数月,张红霞体重从120斤下降到80斤,走路都喘不过气来,李阳心疼不已,他联系了国外的同学和导师,听说有一种光动力疗法,治疗效果非常好。李阳多方找人,最终联系了一位深圳的专家。
2018年8月27日,李阳带着母亲一起去了深圳。一周之后,张红霞再一次被推进了手术室。
两个月后,李阳带母亲到深圳复查:张红霞体内的癌细胞已经不见了踪影。听到这个消息,李阳开心地拥抱着母亲……
一家人,不在一个屋檐下,却因张红霞的病,重新变成一条心。
2019年元宵节,一家人一起吃饭。面对儿子儿媳的悔悟,张红霞宣布:“我和你郑叔商量好了,一起去他那里住。那边在郊区,空气好。只是离你们远了,不能帮你们洗衣做饭了……”这一次,李阳跟妻子何佳佳真心实意地不同意母亲搬走。
第二天,李阳在上班时,接到母亲的微信:“儿啊,妈妈和郑叔叔已经走了。这个家就交给你们了,别忘了,赶紧给我生个孙子…………”
看到信息,李阳泪目了……
(因涉及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编后]俗语说,满堂儿女不如半路夫妻,人老了最好有个伴儿。帮助老人找个称心如意的伴儿,本是一件孝顺的事。但文中的儿子、媳妇,嫌弃母亲妨碍了二人世界,为了独占房子,费尽心机要把寡母嫁出去,此举实在令人寒心。好在最后夫妻二人悔过,母亲也如儿女所愿,让出了房子,结局还算温暖。婆婆也是妈,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同在一个屋檐下,婆媳之间多一分宽容,多一点忍让,尊重彼此的生活习惯,不至于住不下去。
每个人都会老,希望每一个老人都有一个幸福的晚年。
编辑/陈燕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