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滴血

2019-07-25 02:14陈毓婧
今古传奇·双月号 2019年3期
关键词:列宁格勒德军苏联

陈毓婧

列宁格勒,“这座城市的每一块石头都记得列宁”。希特勒妄图用饥饿和恐怖征服这座城市,他咬牙切齿地说:“要把列宁格勒从地球上抹掉!”面对困境,守卫列宁格勒的指挥官朱可夫毅然决定:即使战至最后一人,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守住列宁格勒。

列宁格勒工人以极大的热忱冒着炮击和轰炸,忍受着饥饿,废寝忘食地工作,甚至饿死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自1941年9月德军兵临城下之后,尽管德国人能够从望远镜里看见城里教堂的屋顶,但却再也不能往前一步。1944年1月14日,列宁格勒人民盼望已久的大反攻开始了,苏军取得了重大胜利。

1941年9月8日至1944年1月27日,列宁格勒保卫战历时872天,150万人死亡,列宁格勒军民所建树的英雄业绩动人心弦,感人肺腑!

德芬合围,列宁格勒危在旦夕

1941年9月8日,德军铁蹄实现了对列宁格勒陆上包围的计划,截断了这座拥有几百万军民的大城市对外所有的交通。近代历史上主要城市被围困时间最长、破坏性最强的包围战由此拉开序幕。

列宁格勒,原名圣彼得堡。1712年,俄罗斯帝国皇帝彼得一世将首都从莫斯科迁于此地,大力发展经济、文化,使圣彼得堡成为俄罗斯帝国与欧洲各国进行交流的“欧洲之窗”。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当时俄罗斯同德国是敌对国,因为圣彼得堡的“堡”字是源自德语发音,当局决定把城市改名叫彼得格勒,“格勒”在俄语中是城市的意思。

在俄罗斯历史上,列宁格勒还是一座英雄城市。1917年11月7日,随着“阿芙乐尔号”巡洋舰的一声炮响,无产阶级伟大领袖列宁领导的“十月革命”在这里获得成功,从此开创了一个全新的苏联时代。自此,11月7日成为苏联最重要的全国性节日。1924年1月21日,列宁逝世,苏联举国同悲。为了纪念这位革命领袖,彼得格勒改名为列宁格勒。正如诗人马雅可夫斯基所说:“这座城市的每一块石头都记得列宁。”

到20世纪三四十年代,列宁格勒在政治上有“苏联第二首都”之称(1918年3月,苏联首都从列宁格勒迁回莫斯科),在经济上则是当时苏联最大的工业中心,作为苏联通往欧洲的窗口,许多外国领事馆、跨国公司、银行和其他业务据点都设置在此处。列宁格勒在交通、军事上的地位也十分重要,它是苏联第二大运输枢纽,共有10条铁路线通过这里。特别是十月铁路线,它把列宁格勒与莫斯科和苏联的其他地区联结在一起,在国防上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因此,1940年底,当希特勒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征服整个欧洲,将贪婪的目光投向广阔的苏联领土时,列宁格勒便成为他的主要攻击目标之一。希特勒对德军将领们说:“列宁格勒自然应该先占领,而且要毁灭它,占领和毁灭这个城市,不仅可以取得巨大的战略利益,让德国严严钉死彼得大帝打开的‘欧洲之窗,把波罗的海变成德国的内海,而且通过占领布爾什维克主义的摇篮,还能瓦解敌人的反抗意志,摧毁他们的士气。”

为了确保能够一举拿下列宁格勒,希特勒任命曾经指挥德军突破法国马其诺防线的陆军元帅冯·莱布为北方集团军指挥官,统率兵员70万人,配备1200架飞机、1500辆坦克、12000门火炮向列宁格勒发起进攻。希特勒甚至狂妄地宣称,届时他不仅要前往列宁格勒皇宫广场检阅军队,还要在列宁格勒阿斯托里亚饭店举行盛大的“祝捷”宴会。

1941年6月22日凌晨,“巴巴罗萨计划”启动。一时之间,苏联西部边境炮声隆隆,硝烟弥漫,火光冲天。6月25日,德军坦克部队推进到乌提那,这里离维尔纽斯和列宁格勒之间的主要铁路中心陶格夫匹尔斯只有70公里。6月26日,德军装甲集团的先头部队离陶格夫匹尔斯只有不到8公里的路程了。短短4天内,德军装甲部队就翻山越岭、攻城占地,向苏联腹地推进达300公里。

德军“勃兰登堡800”特种部队中的一部,驾驶着缴获来的4辆苏制军用汽车,身穿苏军军服,口操流利的俄语,混进陶格夫匹尔斯市内,出其不意地占领了一座大型的跨桥和一座铁路桥,使德军的机械化部队顺利渡过了西德维纳河。陶格夫匹尔斯这一天然屏障的失守,使得奥斯特洛夫—普斯科夫—卢加—列宁格勒一线完全暴露在德军面前。

7月1日,随着拉脱维亚苏维埃社会主义加盟共和国首都里加的失守,列宁格勒的形势越发险恶了。7月4日,德军又突破奥斯特洛夫—普斯科夫防区内的防线。7月9日,防守普斯科夫的苏军在经过一场血战后不得不放弃该城,退往诺夫哥罗德,希特勒法西斯的铁蹄终于在闯入苏联边境的18天之后踏入列宁格勒州的地界。

就在德国北方集团军向列宁格勒全力推进的同时,部署在列宁格勒北面芬兰一侧的2个芬兰集团军,也于6月底分别在彼德罗扎沃茨克和维堡方向,对苏联发起猛烈的进攻,企图从北、东两个方向与德军一起完成对列宁格勒的合围。

芬兰之所以在这时候对列宁格勒落井下石,还要说到芬兰和苏联的一段旧恨。列宁格勒的地理位置颇具特点,它的东西两侧是两大水域,西边是波罗的海的芬兰湾,东边是欧洲最大的拉多加湖泊。卡累利阿地峡是两大水域之间所形成的一条窄长的地峡。地峡的南端便是列宁格勒。19世纪初,随着芬兰并入俄国版图,整个地峡成为俄国的领土。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芬兰独立,地峡的大部分划在芬兰国界之内。因为芬兰边界距列宁格勒太近,该城的安全问题一直是苏联的一大心病,为此,苏联曾提议以两倍的领土换取芬兰把在芬兰湾和卡累利阿地峡上的边界向后移数十公里,结果酿成一场血战。战争最后以芬兰战败,接受苏联全部条件结束,卡累利阿地峡转归苏联,芬兰湾里的一些岛屿及汉科港也为苏联所得。虽然苏联以战争的方式在战略上获得了一些成果,但也因此被芬兰人视为仇敌。当希特勒准备发动对苏战争时,他自然将芬兰视为胜利的砝码,这也是“巴巴罗萨计划”中最为关键的内容。

而芬兰为报失地之仇,雪战败之耻,几乎不等希特勒主动要求,便急不可耐地派出了2个集团军。1941年7月14日,芬兰顺利占领基洛夫铁路上的洛伊莫拉车站。7月29日,芬苏双方在边界线上的里斯达拉赫基以南展开一场不见天日的血战。7月的最后一天,芬军突破了苏军第23集团军的防线,深入8至15公里,并包围了维堡地区的苏军。

面对列宁格勒三面受敌的紧急情况,苏军统帅部于7月10日任命伏罗希洛夫元帅为西北方向指挥部最高军事负责人,日丹诺夫为军事委员会委员,并责成他们两人统一指挥西北方面军和北方方面军进行抵抗。与此同时,指挥部紧急动员列宁格勒居民夜以继日地沿着卢加河畔,构筑一条全长约300公里的卢加防线,其主要任务就是阻滞德军前进,以争取时间在列宁格勒附近再构筑第二、第三道防线,为列宁格勒争取尽可能多的备战时间。

卢加防线上的战役极其惨烈。没有火炮和迫击炮,苏军就用燃烧瓶对付德军的坦克,在前线作战的一位大尉说:“我一直都在想,不管敌人的装备是如何的强,作战经验是如何的丰富,一看到他们那贪婪可恨的目光和想占领列宁格勒的疯狂,我的害怕就一扫而光。一想到身后就是列宁格勒,有我的亲人,有盼望过上和平日子的人民,我就来了一身的劲……”

8月底,德军进至距列宁格勒城南仅20公里的斯卢茨克—科尔平诺地区,并迅速以9个师的兵力向列宁格勒再次发动进攻。为了在德军占领列宁格勒后,能够“迅速恢复秩序”,盖世太保部队也紧紧地尾随在大军后面,他们甚至连供各种车辆进出列宁格勒用的特别通行证都印制好了。

9月8日,德军占领什利谢尔堡,完全切断了列宁格勒与苏联各地联系的所有交通线。9月16日,位于列宁格勒以南18公里,当年曾是老沙皇避暑胜地的普希金落入德军之手。17日,列宁格勒一条电车线路的终点站亚历山大罗夫卡失守。这时,德军离列宁格勒市中心的皇宫广场仅有14公里,德军的大炮已经能够直接轰击列宁格勒市区了。德军已是名副其实的兵临城下。

饥饿使列宁格勒出现无数人伦悲剧

为了不让德国一举攻占列宁格勒,伏罗希洛夫和日丹诺夫向300万列宁格勒军民发出紧急动员令:“列宁格勒面临着危险,法西斯匪军正向我们光荣的城市——无产阶级革命的摇篮逼近。我们的神圣职责是:在列宁格勒大门口,用我们的胸膛挡住敌人前进的道路!”在苏军的顽强抗击下,9月25日,遭受重大损失的德军不得不转入防御,德军以武力占领列宁格勒的企图落空。

当希特勒看到他的“卍”字旗已不能顺利挂到列宁格勒的城头时,便决定严密封锁列宁格勒,以野蛮的轰炸和炮击切断城市与外界的联系,将全城困死,用饥饿和恐怖征服列宁格勒。他咬牙切齿地说:“要把列宁格勒从地球上抹掉,即使列宁格勒要求投降,也绝不接受。应对列宁格勒实施大规模的空袭,特别是要炸毁那里的自来水工厂。”希特勒的参谋长哈尔德在9月的日记中对这一饥饿战略作了形象的解释:“列宁格勒周围的包围圈还没有收紧到期望的程度……敌人在列宁格勒集中了庞大的兵力和大量的物资,考虑到我军力量在列宁格勒前的消耗,局势将继续紧张,直到饥饿配合我们发挥作用的时候。”

1941年9月至10月,德軍对列宁格勒进行了猛烈的空袭。仅10月4日这一天,德军就持续空袭了9个多小时。在空袭中,储存有大量民生物资的巴达耶夫仓库被燃烧弹命中,熊熊大火燃烧了数个昼夜。列宁格勒的物资供应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应该说,希特勒的这一步棋是很毒辣的,特别是11月8日德军占领了提赫文后,从苏联内地向列宁格勒运送粮食的运输线完全被切断,它使300万列宁格勒军民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饥饿大灾难之中。

为渡过难关,列宁格勒地区的苏军在内部进行了紧急动员,精确统计市内库存粮食,调剂军民用粮,搜罗物资集中使用。其中,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海军基地,舰艇都被迫退回港口充当浮动炮台的波罗的海舰队,将库存的固体燃料和粮食储备都转拨给列宁格勒方面军应急,但仍旧无法维持300万军民的开销。

1941年9月至11月,居民的面包定量被迫先后降低5次。11月20日起,列宁格勒居民口粮降至整个封锁期间的最低限量:高温车间工人每人每天375克混合面面包,一般工人和技术人员250克,职员和儿童仅125克。

因为饥饿,列宁格勒城内出现了大面积的非正常死亡现象。一名幸存的列宁格勒市民杰娜在日记中写道:“手脚已经冻僵了,情况似乎越来越差,大街上排队等面包的人从凌晨到深夜,很多人在排队时一头倒下就死掉了,没有人理会这些刚刚死去的人,大家缓缓地移动着脚步,眼睛盯着面包。”除了食物,饮水也出现了困难。因为没有干净固定的水源可以使用,列宁格勒的市民只能在臭水沟里取水。

伴随死亡而来的是各种频发的抢劫和谋杀。一开始是偷死人衣服,后来就是割肉。列宁格勒还出现了黑市,在这个被杰娜形容为“一个让善良的人把灵魂出卖给魔鬼的地方”,一块金表只能换750克大米,一辆八成新的摩托车最多能够换一顿饭。更可怕的是,有幸存者曾回忆,1941年至1942年冬天,当所有雀鸟、老鼠及宠物都被吃光之后,黑市上开始贩卖人肉。据俄罗斯公布的前苏联官方档案记载,黑市中交易的人肉多为谋杀犯把人骗到隐秘的地方杀死得来。一名警察在写给上级的报告中声称,在一次搜查中,他们在一个出售马肉馅饼的黑市商贩家中找到了几大盆人肉馅和两麻袋被煮过的人骨头。

杰娜说,那个时候,人吃人已经不是秘密。每到夜晚,大街上就会传来金属摩擦骨头的声音,到了白天,路边就会出现裸露着白骨的尸体。饥饿让人们没有了任何尊严。警方不得不成立了一支约2万人的队伍来阻止人类同类相食的情况发生。“警察的作用不是很大。”一位女性幸存者说,大街上吃人肉的现象少了,可房子里吃人事件依旧在发生。“我的邻居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举止斯文的男教师,战前经常义务帮邻居修理电器。可在1942年,他杀死了妻子,把肉端到了女儿面前。隔着门我都能听见小孩在哭着说:‘我不吃妈妈。”

前苏联秘密警察部门在1942年1月12日的一份报告中引用了一封信的内容:“列宁格勒变成了一座死亡之城,成了停尸房。地下室、医院、大街上到处都是死人……”

战时就读于列宁格勒第35中学的苏联小女孩塔妮娅用日记记录了那段最悲惨的日子。日记特别简单,只有9页,50多个俄语单词,但这本日记和《安妮日记》一样在二战结束后成为战犯们重要的罪证:

1941年12月28日中午12时,热尼亚死了。1942年5月10日下午4时,廖沙叔叔死了,妈妈死了,奶奶死了,瓦夏叔叔死了,列卡也死了,萨维切夫一家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只剩塔妮娅了。

塔妮娅全名叫塔基杨娜·萨维切夫,她出生于1930年1月,战争开始前萨维切夫家是一个幸福的大家庭。1941年夏天,萨维切夫全家原计划去乡下度假,但是他们响应了国家的号召,留在了列宁格勒协助军队布防。塔妮娅的姐姐妮娜在帮助军队挖战壕时遇到了空袭,再也没有回家。列宁格勒围城开始后,萨维切夫一家的生活越来越困难,每天能得到的食物补给越来越少。随着食物短缺和极度的寒冷,萨维切夫全家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人世。塔妮娅的奶奶在生命的最后几天拒绝进食,她把最后的食物和几张食物补给票留给了塔妮娅。

塔妮娅依靠每天125克的黑面包,熬过了寒冬,熬过了空袭。列宁格勒保卫战胜利后,塔妮娅被救援人员找到并送往列宁格勒州的疗养院,但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塔妮娅最终没有活下来,她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完全瘫痪。

在列宁格勒,像塔妮娅这样的可怜孩子还有很多。根据苏联战后的统计,从1942年1月至2月,每天约有7000至10000名居民死亡,其中大部分死于饥饿。

“不是列宁格勒惧怕死亡,而是死亡惧怕列宁格勒”

为了抢救列宁格勒这座具有强烈象征意义的城市,斯大林毫不迟疑地作出了一个新的决定——让苏军总参谋长朱可夫去列宁格勒。

1941年9月10日,朱可夫来到列宁格勒。由于地面已经被包围得水泄不通,他不得不乘坐战机进入城内。当时所有通过列宁格勒的战机,都有极高可能性被德军的战机或者高射炮群击落。苏军派出1个歼击机中队护送朱可夫,路上仍然遭到了德军两架“美赛什密特”飞机的追击,飞行员完成多次惊险操作,才得以脱身。

当时,列宁格勒的士气非常低落,朱可夫在回忆录《回忆与思考》中提到,当他抵达列宁格勒的司令员办公室时,以伏罗希洛夫为首的指挥官们正在探讨列宁格勒的战争,主题是“列宁格勒失守后,应当采取什么措施”。此前1个月苏军刚刚丢掉了基辅,元帅铁木辛哥乘坐飞机撤退,很多将领认为自己最终的结局也定然是乘飞机撤退,列宁格勒将留给德军。

而德军是什么情况呢?纳粹宣传部长戈培尔曾经告诉每个进攻列宁格勒的德军士兵,他们将会在冬天到来之前结束战争,回到德国的时候,他们不仅是国家的英雄,还将拥有他们曾经梦想得到的一切。纳粹德国名将曼施坦因在战争回忆录《失去的胜利》中曾经提到,德国士兵为了完成自己的“理想”,甚至半个月都没有脱下鞋子,没有在床上睡觉,斗志昂扬。

当时为了抵挡德军,苏军曾在列宁格勒周边布置了地雷,但是德军的指挥车直接压过地雷,有时候只是轮子被炸掉,有时候甚至只是剧烈震动而已,车上的人一点儿事都没有。德军在人数、装备和斗志上完全实现了暂时的碾压,在如此巨大的差距面前,苏联士兵濒临绝望。

面对眼前的困境,朱可夫作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即使战至最后一人,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守住列宁格勒。在来列宁格勒之前,朱可夫就已经做好了为列宁格勒献身的准备。他告诉大家:“不是列宁格勒惧怕死亡,而是死亡惧怕列宁格勒!”正是这种孤勇,让英国首相丘吉尔在二战后盟国首脑们的庆功会上不顾国际关系复杂,将第一杯酒敬给了朱可夫。

朱可夫的口号让苏军士气大振。更令人敬佩的是列宁格勒人民的意志——炸弹可以摧毁列宁格勒人的家园,但摧毁不了他们的坚强斗志,严寒和饥饿也不行。正如美国军方在《第二次世界大战》资料片中评价列宁格勒战役时说的那样:“一个将军可以赢得一次战役的胜利,但是,只有人民才能赢得战争的胜利!”列宁格勒工人阶级在劳动中表现出来的忘我精神,很难用笔墨来表述。人们以极大的热忱冒着炮击和轰炸,忍受着饥饿,废寝忘食地工作着。

朱可夫在抵达列宁格勒后的两个月中,带领当地的民众在列宁格勒周围修筑了150公里的坦克壕、201公里铁丝网、7179条步兵战壕和626公里的交通壕、14座炮兵掩体、1500个坦克障碍物、1395个土木火力点以及不计其数的指挥所、观察哨和地下掩体,此外列宁格勒的市民还用简单的设备,生产了480辆装甲车、3000门加农炮和反坦克炮、1万门迫击炮和300多万发炮弹等。

在《回忆与思考》中,朱可夫写道:“1941年10月之后,列宁格勒这个已经变成废墟的城市,不仅仍然能够不断地生产战争物资,居然还能够生产炮弹、炸弹支援莫斯科战场。要知道当时列宁格勒市民的食物已经根本无法维持一个正常成年人的消耗,而且他们还在从事大量的体力劳动。每个市民都奋不顾身地战斗在自己的岗位上,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每天因饥饿而死的市民大多都是倒在自己的工作当中。”

在列宁格勒,连孩子都在为自己的家园努力。朱可夫晚年回忆:1941年9月,他正在列宁格勒城内的路边啃干粮,两个小女孩子过来问军队是否有事情让她们做。他看到两个小女孩很虚弱,知道她们很久没有吃东西了,赶紧把自己的干粮分給她们。但是两个孩子却认为奉献生命和热血的军人应该吃饱,因此拒绝了食物,直到朱可夫强行把食物塞给她们。

为了部署防御,朱可夫命人把有着40年舰龄的“阿芙乐尔号”巡洋舰的舰炮拆卸了下来,这艘巡洋舰曾经在“十月革命”中炮击冬宫,迫使临时政府投降。“十月革命”后,它一直被保存在博物馆中。朱可夫认为,与其把它放在博物馆,还不如让它继续发挥打击敌人的作用。这一举动就像是一种号令,苏军士兵士气更高,纷纷利用各种条件创造防御设施巩固阵地。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民众对于祖国的热爱之情和不屈服的信念彻底被点燃了,物质不再是决定性力量。

这一时期,苏联诞生了许多鼓舞民众的艺术作品,其中最令人深刻的莫过于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七交响曲》(又称《列宁格勒交响曲》)。1942年初这首曲子在炮火中被初次演奏,战争结束后,肖斯塔科维奇想要重新集合当年的那些演奏者时,却发现他们中的半数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因为缺少食物,很多音乐家在饥饿中死去,但是他们生前却仍然有力地挥舞着大小提琴的琴弓。

“司机同志们!加-油!快-跑!你每天多跑1个来回,1万名列宁格勒居民的生活就有了保障!”

作为苏联的最高统帅,斯大林时刻关注着列宁格勒的危急形势。因陆路交通已被德军封锁,斯大林调派莫斯科特种航空大队走空运,向列宁格勒运送物资。从1941年10月10日至12月25日,该航空大队在复杂的气象环境以及德军战斗机的威胁下,为列宁格勒提供了几千吨补给。

然而,航空有限的运输量和列宁格勒300万军民的需求相比,无异于杯水车薪。因此,苏军不得不将目光投向拉多加湖。拉多加湖面积1.84万平方公里,是欧洲最大的湖泊。自从列宁格勒被围困以来,拉多加湖成为唯一一条能从外界获得补给的水上生命线。但随着局势的恶化,拉多加湖也仅剩下中间一段宽约65公里的水域不在德军炮火的射程之内。

在列宁格勒被围困之前,拉多加湖的水上航运业务主要是客运,而不是货运。湖的东西两岸都没有大型现代化的港口和码头,货物的吞吐量极其有限。列宁格勒紧急动员起来,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在湖西岸修筑了奥西诺维茨港。秋天的拉多加湖经常是大雾弥漫,狂风怒吼,而德军飛机又整天在湖面上空盘旋扫射,许多满载粮食的驳船往往由于风大浪急和躲避空袭而触礁沉没。但无论是暴风骤雨,还是敌机猛烈轰炸,都不能动摇苏联军民的决心。1941年9月12日,第1批运粮驳船驶抵奥西诺维茨港,运来了800吨宝贵的粮食。

1941年11月下旬,拉多加湖开始结冰。虽然苏联海军拉多加湖区舰队的官兵们英勇地坚守战斗岗位,湖上运输一直坚持到11月29日,但水上货运量不可避免地急剧降低,这使得列宁格勒的粮食供应更趋紧张。在那些饥寒交迫的日子里,列宁格勒城内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因饥饿而丧生。要想拯救列宁格勒,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牢牢控制住拉多加湖南岸地带,并迅速组织冰上运输。

早在1941年11月9日,列宁格勒方面军军事委员会就决定修建一条冰上军用公路。但要想在封冻的湖面上修筑公路,并不容易。列宁格勒的科学工作者对拉多加湖结冰情况作了一次实地考察,发现在靠近南岸风平浪静的浅水区内,一般在10月底至11月初就开始结冰了,而在打算修筑冰上汽车运输线的那一段湖面,一般要在12月中旬,个别地方甚至要在翌年元旦才能结冰。要组织大规模的冰上汽车运输,冰层厚度至少需要达到200毫米。另外,拉多加湖的冰层表面凹凸不平,坑坑洼洼很多,特别是在浅水区内,叠积的大冰块有时会形成高达5至10米的冰丘,其周围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因而底下的冰层较薄,当载重汽车驶过这些地方时非常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因冰面裂开而连车带人掉进冰窟窿里。

11月18日清晨,拉多加湖面上刮起了期待已久的西北风,到黄昏时分,气温骤然下降了12摄氏度,湖面冰层的厚度达到180毫米,时间不等人,列宁格勒军民立即行动起来。11月21日,经过列宁格勒军民的忘我劳动,修筑在离拉多加湖南岸十二三公里的第一条冰上汽车运输干线终于顺利通车。第二天晚上,由60辆大卡车组成的第一列车队载着运往列宁格勒的物资从拉多加湖东岸的卡鲍纳出发,经冰上公路驶往西岸的奥西诺维茨。

这条昼夜通行的冰上公路成了列宁格勒赖以取得外界支援的唯一通道,因而被列宁格勒军民誉为他们的“生命之路”。

苏军调集了3500辆汽车昼夜奔驰在这条“生命之路”上。为了保障必要时车辆间的相互支援和牵引,通常在这条线路上实行汽车双车运行。在运进物资的同时,疏散列宁格勒居民的工作也在紧张进行中,首先运走儿童、妇女、病人和老人。

在“生命之路”刚通车时,拉多加湖面冰层还没有达到安全运输所需要的厚度。卡车驶过时,冰层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随时都有被压裂的危险。司机不仅注意力要高度集中,而且还得把驾驶室的车门打开,以防万一遇到冰裂时能够迅速跳出驾驶室。为安全起见,一辆载重量为两吨的卡车有时仅装载三四百公斤的货物,行驶速度也不快。11月23日至12月1日这10天时间,虽然司机们历经千难万苦,但车队总共才为列宁格勒运来了800吨面粉,还不敷2天之需。在此期间,却有40名司机陷入冰窟窿之中。

曾在“生命之路”上工作过的苏联女兵娜塔莎回忆:

那个冬天很神奇,从来没有这么冷过,最冷的时候零下50摄氏度。大雪弥漫,狂风呼啸,使湖面冰层经常断裂,而从裂开的冰缝里渗上来的湖水很快又被冻住了,结果使湖面平如玻璃,又光又滑,汽车在这样的冰面上行驶,不仅车轮经常会空转打滑,而且方向也极难把握,有时狂风甚至会把满载货物的汽车刮离冰上车道五六米远。因为车辆不够,也有很多老百姓自己通过“生命之路”往外走,但很多人冻死在出城的路上。

德军为了破坏冰上运输,不断派出飞机盘旋在拉多加湖上空,对车队进行疯狂的轰炸和扫射。什利谢尔堡的德军炮兵则干脆集中射击一段宽达5公里至10公里的冰面,给车队运输制造重重障碍。娜塔莎说,德军尤其憎恨这条路,千方百计地想破坏,“他们知道,如果这条‘生命之路中断,列宁格勒就完蛋了”。德军空袭时,飞机会故意飞得很低,“有时候甚至都能看见德军飞行员可恶的笑容,他知道你不敢打中飞机,因为飞机掉下来,会把冰砸碎”。

苏军监测部队会设法提前预警,娜塔莎说,当看见空中有探照灯部队用灯打出十字架的图形,就知道德军飞机要来,此时防空部队会努力将德军飞机在靠近“生命之路”前打下来。

为了阻断“生命之路”,德军想出了更为恶毒的点子。他们把地雷伪装成罐头的样子,饥饿的人们都以为是吃的,猛地扑上去打开,结果“罐头”爆炸……当时的“生命之路”上,德军扔下的这种“罐头”很多,因为没有人力去清理,主要靠口头提醒,警告行人切勿靠近。但是饥饿之下,还是有人上当。娜塔莎亲眼看到,有一次一个男人发现了路边有“罐头”,尽管旁边不断有人喊是地雷,但他还是向“罐头”扑去,结果“罐头”炸开,人当场被炸死。

最让娜塔莎无法接受的是,一次,她送走了一群孤儿院的孩子,没过几个小时,岸边漂来了许多白色、蓝色的帽子还有布娃娃,正是那些孩子的。丧心病狂的德国空军竟然袭击了手无寸铁的无辜孩童。“整整一船都是五六岁的孩子啊!”之后,娜塔莎时常会做噩梦,每次在噩梦中,她都能见到那些白色、蓝色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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