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人生叶嘉莹

2019-07-25 03:14张鸿俊
思维与智慧·下半月 2019年7期
关键词:辅仁大学永存叶嘉莹

张鸿俊

叶嘉莹说自己这辈子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教书,她说自己“好为人师”,天生教书的料。

叶嘉莹,号迦陵。1924年出生于北京,1945年毕业于辅仁大学国文系,1991年当选为加拿大皇家学会院士,1993年受邀担任南开大学中华古典文化研究所所长。

叶嘉莹是蜚声中外的学者,且不说诗词创作、理论研究,光是教书育人这一项,教了70多年书的她,培养出无数人才,如今93岁高龄仍站在讲台之上,在传播中国文化方面功不可没。著名红学家冯其庸称赞叶嘉莹讲解诗词“阐说精妙,启发无穷”;学生们说“老师不但写诗是天才,讲诗也是天才”;更有人无限仰慕地说:“她站在那里,就是对古典诗歌最好的注解。”

叶嘉莹的老师顾随先生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要以无生的彻悟,来做有生的事业。你才不被这些利害、物质的欲望所迷乱。要以悲观的彻悟,乐观地去工作去生活。”

对这句话,叶嘉莹有亲身体会:“经过了这些患难,我知道所有现世的一切物质的东西都是虚空的,只有精神上的传承才是永恒不死的,只有文化是永恒不死的。所以我现在从自己的‘小我中超脱出来了。”“小我”是“虚”的,“空”的,是短暂的,是消失的,是忘却的。但事业和文化是不朽的,永存的。换句话说,自我的东西是虚无的,只有你的工作,你的事业,你表现出来的精神,你表现出的文化和文明,是永存的,是永远有生命的。想想百年之后,我们都不在了,“小我”是“无生”的,我们要有这个觉悟;但是我们所从事的事业是“有生”的,課堂还在,学科还在,讲台还在,文化还在,传道授业还在,教书育人还在。为名利奔波,名利化为乌有;为事业尽力,事业永存不朽!

叶嘉莹先生说,是诗歌中生生不已的生命使她对诗歌的讲授乐此不疲。1945年,叶嘉莹先生大学毕业,自此开始了她的教学生涯。“我的愿望只是想把我自己内心中对古典诗词的热爱作为一点星火,希望能借此点燃起其他人,特别是年轻人心中热爱古典诗词的一点星火”。面对这无尽的传承,这无数的学子,她将传承作为自己的使命。七十多年来,叶嘉莹先生奔波各地,为传播中国古典文学、传承中华传统文化吐丝燃烛,未曾停歇。

台湾诗人痖弦形容叶嘉莹“意暖而神寒”,是“空谷幽兰一般的人物”。这种气质的形成,和叶嘉莹从小所受的教育不无关系。她出生在北京的一个大家族,本姓叶赫那拉,祖上是蒙古裔的满族人。叶嘉莹的父母对她采取的是“新知识、旧道德”的家庭教育,虽然准许她去学校读书,但生活上对她约束极严。她被关在四合院里长大,甚少与外界接触。封闭的庭院,在她眼里却是一个自足的小世界,窗前的修竹、阶下的菊花,都成了她即景生情吟咏的对象,也让她自小养成了内向文静、幽微深远的性格。

父亲教叶嘉莹认字读书,开蒙的第一本教材就是《论语》。当她读到“朝闻道,夕死可矣”,幼小的心灵极受震撼,“道”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为了它竟可以舍弃生命?对于圣贤之书,叶嘉莹强调必须真正用心去读,并且贯彻到行动中去。圣贤之书让她相信,宇宙之间自有一种属“灵”的东西存在,当人生困厄降临时,便多了应对的力量。

读初中二年级时,北京被日本人占领,叶嘉莹整年吃不到白米白面,只能吃一种混合面。“酸酸臭臭的,又干又粗糙的渣滓,老舍《四世同堂》里,祁老先生的曾孙女宁愿饿死也不吃。”但是叶嘉莹没有怨言,拌上最咸的酱吃下去。

1941年,叶嘉莹才17岁,父亲远在后方,失去音信,母亲忧思成疾去世,身为家中长女,她还要照顾两个年幼的弟弟。幸而当时有伯父伯母的关照,她的学业并没有中断,还如愿考上了辅仁大学。精于古典文学的伯父十分欣赏她的天分,并引导她走上诗词创作、研究的道路。

另一个对她产生一辈子影响的人,是她在辅仁大学的恩师顾随先生。叶嘉莹至今保存着老师当年写给她的信。老师希望叶嘉莹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别有开发,能自建树”。信是用漂亮的繁体行草书写,叶嘉莹保存至今。读书时,她对顾先生的一字一句都舍不得错过,记下了厚厚的8本听课笔记,在颠沛流离中始终妥善保存。后来,她把笔记都交给了顾随的女儿顾之京,并一起整理成书。这是叶嘉莹认为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有价值的事情之一。

叶嘉莹写过:“书生报国成何计,难忘诗骚李杜魂。”对她来说,“报国”最重要的方式就是教书育人。讲课时,不管学生是初中生还是研究生,她一定尽己所能,把古典诗词的好处讲出来。对她来说,这不仅是对不对得起学生的事,更是“对不对得起杜甫、辛弃疾”的事情。

晚年的叶嘉莹将传承古典文化作为自己的责任。在她看来,“人生总有一天会像燃烧的火柴一样化为灰烬,如果让这有限的生命之火为点燃其他木柴而继续燃烧,这火种就会长久地流传下去,所以古人常说‘薪尽火传。有人曾劝我,年纪慢慢大了,该多写点书,少教些课。这话也有道理,可是当面的传达才更富有感发的生命力。如果到了那么一天,我愿意我的生命结束在讲台上……”

叶嘉莹说人生最大的困难,是找到意义和价值。这难题,她早已解开。

(陈昌喜摘自《团结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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