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峰
(一)消费率呈现先下降后上升的U型态势
上世纪80年代后,我国的消费率总体趋于下降,2000年后出现急速的下降。2000年以前,我国消费率大多保持在60%以上,最高的1983年曾经达到67%,最低时的1993年也达到58%。新世纪的前十年是消费率下降最为明显的时期,由2000年的63.3%下降到2010年的48.5%,下降了14.8个百分点。2010年以后,消费率开始回升,到2018年提高到54.3%,又提高了近6个百分点。以改革开放以来作为一个大的阶段,消费率呈现正U型变化趋势,目前处在正U型的上升期(见图1)。2000年以前,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很少低于50%。2000—2010年间,消费贡献率则普遍低于50%,2003年还曾低至35%。2010年以后,消费贡献率有了比较大的回升,2018年达到76%(见图2)。
(二)投资率在经济周期的上升期变动剧烈
投资率的变化与消费率大致相反,进入新世纪,投资率由2000年的34.3%提高到2011年的48%,提高到13.7个百分点。到2018年,投资率又下降到44.9%,下降了3个百分点。这一时期,投资率与消费率基本上是此消彼长的关系。但是,与消费率变动相对平缓相比,投资率在周期波动的节点时期,上下跳动得更加剧烈,表明经济周期性因素对投资率波动具有明显影响。例如,1993年,小平同志南巡以后,投资率由上年的39.6%提高到44%;2009年国际金融危机之后,投资率由上年的43.2%提高到46.3%(见图1)。投资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年度间波动更大。在经济低谷时期,投资贡献率通常大幅度下降到谷底。例如,1990年,投资贡献率只有2.5%,1997年,投资贡献率也只有17.8%。而经济启动时期,投资贡献率通常都会大幅度回升,例如,1992年、1993年,投资贡献率达到56%和58%,2009年达到80%(见图2)。
(三)外需的作用逐步下降
净出口比率变动缺少规律,总的来看,1990年以前,净出口比率很多年出现过负值,即出现逆差,之后则基本为正值,即为顺差。在几个经济下降期,净出口比率保持了高水平,外需的作用较为明显。例如,1990—1991年、1997—1998年和2005—2010年。近些年,净出口率呈现下降的趋势,由2015年的3.4%下降到2018年的0.8%,外需的作用在下降(见图1)。
(四)近年来消费增长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
消费增长与经济增长的适应性更强,两者的相关性达到0.92;与消费增长相比,投资增长的波动更加明显,投资增长与经济增长的相关性只有0.84。2000年以前,投资增长波动很大,也导致经济大落。2000—2010年,投资增长明显超前于经济增长;2010年以后,投资增长更多是落后到经济增长。2000—2010年,消费增长大多滞后于经济增长。2010年以后,消费增长开始超前于经济增长,并成为引领增长的主要力量(见图3)。
(五)消费率的变化主要由居民消费率变动引起
改革之初,我国的消费率超过65%,之后逐步下降到2010年的48%,下降了16.5个百分点,目前保持在54%左右。在这个过程中,政府消费率变化不大,主要是因为居民消费率的下降,由改革之初的53%下降到2010年的35%,下降了18个百分点。国际比较显示,我国消费率偏低,其中居民消费率偏低尤为突出。2017年,居民消费率世界平均为56.4%,中等收入国家平均为48.3%,高收入国家平均为58.7%,世界平均为56.4%,我国仅为39%(见表1)。
我国政府消费率与低收入国家的平均水平相当,大大低于其他类别国家平均水平。20世纪80年代,我国政府消费率平均仅为13%—14%。国外学者对118个国家1960—1985年数据的研究表明,这些国家的政府消费率平均为23%,其中亚洲为25%。2017年,我国政府消费率为14.6%,只高于同期低收入国家的12.5%,而世界平均水平是16.8%,东亚与太平洋国家是16%,OECD国家是17.6%(见表1)。
(六)政府投资率上升明显快于非政府投资率
在支出法国内生产总值中没有政府投资的统计,固定资产投资资金来源中的预算内投资是最小口径的政府投资。改革之初,预算内投资占GDP的比例最高时达到5.84%,但那时计划经济色彩仍较浓厚,在全社会投资中,政府投资是主导,预算内资金占大头。随着市场化改革的推进,预算内投资占GDP的比例逐年下降到1997年的0.88%。亚洲金融危机改变了这一趋势,到2002年比例又迅速上升到2.63%,之后略有下降。2007年国际金融危机,比例又开始上升,直到2017年达到4.5%,与1985年的水平相当(见图4)。应对两次金融危机又把政府投资率搞上去了。
预算内投资只是小口径的政府投资,将中央和地方政府預算内外资金合并,根据已有统计资料进行一定的推算,1996—2015年,政府投资由3045亿元快速增加到111508亿元,年均增长23.6%。从增量看,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政府投资增加迅速。2008—2012年,政府投资增量都在5000亿以上。2008年以后,政府投资率上升明显,2009年比2008年就提高了3.3个百分点。政府投资率则由2008年的5.9%提高到2015年的15.3%(见图5)。
基础设施是政府投资的主要领域,2004年,基础设施投资占GDP的比例为7.5%,到2009年,这一比例已经上升到12.1%,2018年,更提高到16.5%(见图6)。由此也可能看出,政府正利用对公共资源的控制,大量参与投融资活动,对非政府投资产生了较为明显的挤出效应。由于债务风险不断累积,单纯依靠政府投资刺激经济增长的路很难继续走下去,要降低投资率,首先要降政府投资率。
(一)影响需求变动的主要因素
1、人口老龄化、储蓄率下降导致投资率下降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快速增长,逐步成长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其主要原因就是适龄劳动人口多,生产和储蓄多,消费少,储蓄率和投资率不断上升。随着我国老龄化的加速到来,老龄社会高消费、低储蓄、低增长特征逐渐显现出来。近年来,我国储蓄率和投资率下降。2010—2018年,储蓄率由51.5%下降到45.7%,投资率由47.9%下降到44.9%。资本形成取决于国民储蓄,随着储蓄率的降低,资本积累相应减少,必然导致投资率的下降。
2、经济发展需要决定了投资率下降将是缓慢的
当前我国经济社会发展还存在许多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仍然需要加大投资力度,弥补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发展短板。促进转型发展,增强新动能,发展新产业、新技术、新业态、新模式,实现技术创新,也都需要增加投资。况且,目前,战略性新兴产业、高技术制造业和服务业投资增长都很快,正在形成对传统产业的投资替代和持续。2018年,高技术制造业投资增长16.1%,高技术服务业投资增长12.9%,都明显高于全部投资增长。补短板投资和新经济投资是投资稳定增长的重要保障与有效支撑。
3、收入增长和消费升级推动消费率上升
2018年,我国居民收入消费稳定增长,农村居民收支增速快于城镇。全年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8228元,扣除价格因素实际增长6.5%,快于人均GDP增速,与经济增长基本同步。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恩格尔系数呈明显下降趋势,由60%左右降到2018年的28.4%。2018年,在全国居民人均消费支出中,服务性消费占比达到44.2%,教育、文化、娱乐、医疗保健等服务消费支出比例稳步提高。未来居民消费的增长潜力还很大,消费空间将进一步拓展,这将推动消费率的上升。
4、收入差距扩大等因素制约消费率上升
1997年以来,我国基尼系数几乎一直在扩大,2017年为0.47。北大、西南财大的研究显示,中国基尼系数为 0.7和0.5,远高于统计局数据。收入差距过大会导致国内需求不足,形成富者不愿消费、穷者无力消费的局面。房价上涨以及家庭债务负担激增也对居民消费产生了明显的挤出效应。近年来,居民部门大量加杠杆购房,杠杆率迅速提高,从2008年的18%上升至2017年的49%。居民的利息支出增加,挤占了消费支出。另外,收入分配中居民收入分配占比偏低,社保福利体系不健全等因素也会制约居民消费率的提升。
5、重化工业阶段进入尾声导致投资率下行
工业化阶段变化是需求结构变化的决定性因素。在典型国家的快速工业化时期,投资率通常会保持较高水平。当前,我国总体上进入工业化后期,未来工业化进程将进一步深化,对投资的需求仍然较大,投资率不会明显下滑。但是,这是一时期,基础设施、房地产市场需求扩张进入阶段性拐点,重化工业高速增长周期在“十三五”末进入尾声,引起钢铁、有色、建材等重化工业的全面产能过剩。“十四五”时期,我国经济将向高质量发展阶段转变,将加快推进高技术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的发展,投资强度明显低于重化工业时期,投资率缓慢下降将成为必然。
6、城镇化追求高质量发展推动消费率上升
我国的城镇化已经进入后半程,将追求更高质量的健康城镇化,重视绿色城市建设、绿色产业发展和低碳节能发展。城市盲目扩张之路走到尽头,规划与建设紧凑型城市,实现债务融资的可持续成为城市政府的必然选择。随着工业化基本完成,城市化达到较高水平,第三产业发展进入中后期,即主要依靠人力资本和知识的贡献来提高附加值,依靠信息、文化、健康、养老等消费升级促进城市发展,投资量相对较小的现代服务业比重明显上升,投资率将会逐步降低,消费率将会提升。
7、外贸形势对外需产生不利影响
联合国发布《2019年世界经济形势与展望》认为,由于贸易争端升级、金融压力和波动风险显现、地缘政治关系紧张,2019年许多国家的经济和贸易增长将会减弱。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预计全球贸易量增速将由2018年的4.2%下滑至2019年的4%。花旗銀行发布的一份报告也称,贸易摩擦及关税继续保持极大地不确定性,将对全球供应链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害。
(二)需求变动的未来趋势
一些学者根据国内外的发展经验,并考虑我国所处的发展阶段,提出较好的投资与消费比例关系应该是:投资率一般不应高于40%,消费率不应低于60%。也可以把它看成一个合意的需求结构。但是,这个结构纠偏和调整过程仍可能是缓慢的。
2014—2018年,消费率每年只提高近1个百分点,以此计算,到“十四五”后期,消费率可以达到60%。在消费率提升过程中,居民消费率和政府消费率都有上升空间。
2014—2018年,投资率每年下降0.5个百分点,下降速度较慢,如果以每年下降1个百分点计,也要到“十四五”后期,投资率才能下降到40%左右。主要可以通过加强政府行为约束、控制债务风险,促使政府投资率下降。
无论是投资率向上走、还是向下走,都要以增加有效投资为前提,不搞低水平重复建设,不搞破坏生态环境的项目,不搞政绩和形象工程,多做打基础、利长远的事。
在国际经济下行风险加大的情况下,未来几年我国外需市场面临比较严峻的局面,净出口比率很可能维持在0到-2%的水平。
当然,为缓解外贸形势带来的经济下行风险和压力,宏观政策可能会加力,投资率的回落可能更加缓慢,甚至为了经济不至于滑落出合理区间,投资率出现反向的调整。
(作者单位: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投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