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辉龙
清扫城市的人
凌晨的清洁工,如路边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被水泥包裹的城市。
他们比城市醒得早,要在天亮前为城市准备好露水、阳光和干净的道路。
城市快要醒来了,手里忙碌的扫帚也似乎在暗自加油。
他们把好空气递给我们,把脏和苦,留给了自己。
天空中那一抹晨曦,有了清澈而明亮的眸子;街角的那一片风景,穿上了整洁而漂亮的衣衫。
冬去春来,扫去岁月的尘埃,他们是最先看到春天的人。
他们也是春天里最不起眼的风景,带着昨夜的疲惫和生活的沧桑,把人世的艰辛深深地藏在内心的荒野。
默默地清扫街道,让城市和我们纤尘不染。
城市醒来,汹涌而起的车流、人流,像是给他们簇拥的鲜花和掌声。而他们羸弱的背影,像阳光下绽放的扫帚,带着没有涤荡过的俗世幽香。
他们把每一条街巷,都刻成了掌纹。他们把城市的新貌,攥紧在结满老茧的手心。
栽种的人
清明过后,雨水便忙碌起来。
母亲掰着指头的节气,回忆种下的瓜豆,生怕漏了什么。阡陌像掌纹,攥紧了泥巴的骨肉和血脉。
河水流得湍急,追赶着季节的脚步。
被生活拽着的母亲,天还没亮就起身,在田垄把秧苗日子般密密麻麻插好。遇水而发,向阳生长。
一把锄头能准确分辨地里的庄稼和杂草,像母亲在纸上写下的善良与丑陋。
在她眼里,再好的诗,也好不过坡地上,那一株株挺拔望远的大豆或高粱。田间地里被锄的草,又悄无声息地长出来了。
该种的都已种好,而收割尚未到来。
母亲来到了我的城市,她蹲在新建路的花圃里,栽种花草,仿佛把锄过的草又种上了,佝偻下去的身子,越来越贴近大地。
忙于栽种的母亲,忽略了身后彳亍行人的慢和面前肆意车轮的快。她想把城市栽种得四季如春,我们经过的时候草长莺飞。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我们是有福的人,尘世间的栽种,如梦,如道,如法。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晚归的人
醒来的路灯,催着天边的黄昏,如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
晚上下班回家,走夜路,哼小调,和影子一问一答。八月桂花香是轻盈的,可以飞翔。走在同一条路上,我可以遇见不同的晚归的人。
那些闪烁的广告牌,五光十色,让夜晚夹杂着暧昧的味道。
路边的摊贩忙得不可开交,热情如炉灶里蹿出的火苗,让不时翻转的铁锅变得生动起来。从餐厅到烧烤店,衣着光鲜的年轻人,神情亢奋,用啤酒、白酒把人情世故,推向高潮……
经过熙熙攘攘的菜市场,竹筐里摆放好的菜蔬,经过太阳暴晒之后,鲜嫩失水,暗无光泽。看守的菜农也不吆喝,朴素得像秉承了大地沉默的品质。
在离家不远的十字路口,一对收废品的中年夫妇,拉着满载三轮车堆得高高的硬纸片。夜色中,他们摇摇晃晃的幸福,始终不会散落。
……
此刻路上的人,都是晚归的人。
进门后,身后的闹市就消失了。
院子里很静,我细碎的脚步,像刚刚敲响的铃声,惊醒了楼道的灯光。我领着一片月光回家,家人还在等我,等我带回一天的好消息。
(四川国际标榜职业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