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瀚伟
提到香格里拉,就躲不开一本书——《消失的地平线》。詹姆斯·希尔顿在上世纪30年代书写了一个似乎不存在的疆域。四名西方旅客坐飞机意外闯入了隐匿于喜马拉雅山脉中的神秘之域,遇见了被称作香格里拉的喇嘛寺,与最高喇嘛探讨宗教与哲学,寻觅金矿,了解多民族文化的交融。最后,有的人留下了,化身为历史的眼睛,而那些离开的人却突然丢失了记忆。
在此之后,有无数的人来到中国的西南边陲,爬上青藏高原,寻找他们精神上的原乡,探索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试图在此洗涤附着在衣襟上的世俗之尘。而他们的想象则化身为梅里雪山、纳帕海、独克宗古城和巴拉格宗。
2001年,云南省政府在迪庆州府中甸县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香格里拉就在迪庆。那令无数人寻觅的世外桃源最终落定在中甸县。然而,这样一个知名度极高的美丽地方,却是深度贫困地区。于是,帮扶香格里拉也就成了产业扶贫的重点,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国家的号召下,背起行囊,进入藏区,欲为改变这一现状献出一份心力。
姜莉丽便是这众多进入藏区的扶贫干部之一。在此之前,她是中国旅游集团有限公司旗下《旅行家》杂志社的副社长,也是负责密云南山房车小镇项目的总经理。这一次,她的任务是挂职香格里拉的副市长,为期两年。
当被问及第一次得知要去香格里拉的消息是怎样的感受时,姜莉丽说,她感受到最大的压力是来自家庭。由于常年工作在外,她很难顾及已经年愈七十的父母的感受,这一次要去云南藏区,最难说服的就是母亲。
“父母亲很淳朴。他们担心我去到海拔这么高的藏区,身体会受不了,万一有什么危险,也很难对背后一大家子人负责。”即使有重重阻拦,姜莉丽还是顶住了压力,说服了母亲,在2018年1月9日暂别北京,登上了去往香格里拉的飞机。登机前一天,她在自己的微博上发了一条自己穿裙子的照片,并配文“暂别,花裙子”。
来到香格里拉要面临的第一个大难题就是高原反应。因为海拔高、气压低,姜莉丽身体上最大的挑战是失眠,大多数时候只能浅睡眠。去年冬天,因为低血压加上失眠,她突然晕倒了,直到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两个膝盖摔得紫青。
不过,有这种反应的并不止姜莉丽一个,跟随她一起过去的三省七县十八名挂职人员,大多数都会有因高原性低血压和心脏三尖瓣反流等问题遗留下来的慢性病。
在香格里拉,众多扶贫干部都在想方设法做力所能及的事,为这个自然风光独特而老百姓生活水平又亟待提高的地方带来改变。
姜莉丽住在虎跳峡镇桥头村,她的同事崔永江住在桥头村对面的长胜村。在长胜村的扶贫干部一边熟悉工作,一边与村委会结合香格里拉市脱贫攻坚“六抓六促”整体方案中的“抓环境、促新貌”要求,认真制订完善环境提升方案,将每月20日定为全村环境卫生日,并和各村民小组的代表一起,集中清扫环境卫生,使村容村貌得到极大提升。
迪庆香格里拉机场的负责人也多次带队深入长胜村,入户走访、宣讲政策,先后为长胜村捐赠一套价值8万元的健身器材和下长坪张组党员活动室建设资金3万元,并为金榜题名的大学生赠送机票,还在“七一”建党节慰问了25名困难党员、5名贫困学生。
香格里拉有三高——海拔高、交通成本高以及旅游产品的品质高。这里面蕴含着香格里拉要想真正发展所面临的挑战与机遇。也就是说,过去,香格里拉虽然被高度关注,但一直没能真正大发展,与香格里拉天然的地理特质是分不开的。
香格里拉山峰绵延,哈巴雪山、梅里雪山等矗立于此;位于香格里拉的普达措公园是“三江并流”风景名胜区的重要组成部分。普达措的藏语意为神助乘舟到达湖的彼岸。这里还有被称作“小布达拉宫”的松赞林寺,全寺仿造拉萨布达拉宫布局,依山势而建,古朴典雅。恰恰是因为交通的困难,香格里拉把最原始和最精华的藏族文明保留了下来,人们的文化习俗并没有发生本质的变化。
“穷与富,本来就是一体两面。”姜莉丽认为,香格里拉的山地面积占93.5%,森林覆盖率达76%,所以大开发、大旅游的旅游实业投资在香格里拉存在一定的不确定性。
而乡村旅游可能是一种方式。从最初的农家乐,到高端民宿,再到“互联网+”大背景下的各种创新,乡村旅游的形式已经越来越多样化。她认为以旅游业推动乡村振兴,更能因地制宜。
在中国旅游集团有限公司的支持下,姜莉丽带领其团队在当地众多的旅行线路中,按生态、宗教、马帮文化、户外等类别分类,选出具有代表性的景观,推出了一套迪庆旅游扶贫线路“时光之礼”。之后,她又推出“星光行动”等公益项目,邀请一些电影人来香格里拉进行扶贫宣传。
这套组合拳下来,关于香格里拉扶贫专项的推文在全网创下了137.8万次的阅读量,“时光之礼”旅游线路目前也在全球2200多家旅行分社网店和线上渠道进行销售。相关公益项目更是向大香格里拉地区输送游客10234人次,成为中国旅游集团有限公司拓展旅游扶贫模式的全新尝试。
2018年6月,一本扶贫专刊《香格里拉返乡人》也正式出版。姜莉丽说:“我们的视角主要是希望能够激发更多本地人的内生动力,和我们这些新香格里拉人一起帮助香格里拉百姓脱贫。”
在香格里拉工作期间,姜莉丽及其“挂友们”不仅要面临最开始的身体不适应和工作上的压力,还要经常面对山区里常有的自然灾害和险峻的交通条件。
去年8月份发生的塌方事件至今还令姜莉丽心有余悸。因为连续降雨,姜莉丽看到半座山从眼前突然垮下来,底下都是老百姓的房子,所以她尤为担心。“虽然老百姓已经都转移出来了,但是听到各种各样的呼声,特别是一些脱贫攻坚的成果被自然灾害毁掉了,很痛心。”姜莉丽回忆道。
值得欣慰的是,目前姜莉丽负责的四个贫困户已经脱贫,她所在的迪庆州香格里拉市、德钦县两个帮扶点都已经通过省级验收如期摘帽,接下来便是等待国家的抽检。
一篇名为《2018影像志:长胜村的脱贫攻坚》的文章也详细记录了香格里拉的变化。
在香格里拉市史志办领导的关心下,长胜村组建了农家书屋,和三家挂包单位一起成立了长胜村扶贫互助社,并邀请各类专家来讲党课,宣讲《魅力迪庆》。
扶贫队解决了新接入户的饮水问题,帮助贫困户夫妻的养女上户口,为残疾儿童定制行动辅助支架,慰問资助孤儿,完善了公益性基础设施。
至2018年底,长胜村贫困户人均纯收入递增15%,稳定在8000元以上,远远超过3500元的脱贫标准。
在为数不多的空余时间,姜莉丽偶尔在自己的公众号上写诗,她的同事崔永江则喜欢摄影。她常常将崔永江的摄影作品用作自己诗歌的配图。在今年年初,她写了一首诗献给挂职时光和并肩奋斗的“挂友们”——《借一程,是余生》。在诗的结尾,她写道:“路过香格里拉的日子,像极了我路过你的一生,这一段路我只借一程。这一程,是余生。”
的确,这份挂念,将伴随众多新香格里拉人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