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以外的那片青海

刘维芳

请原谅那些去青海只去青海湖的人们，那湖心有足够的吸引力让人们停下继续前行的步伐，只在此处停留，倾听它，凝视它。然而，在4500平方公里的湖水以外，还有71.78万平方公里的神秘地带在等待着人们。我所在的车队沿线穿越横断山脉，道路十分险峻，途中气候变幻无常，可以在一天内体会春夏秋冬。因路上弯多坡陡，常有山石落下，加之许多路段正在维修，车速较慢，平均每天行车时间超过12个小时，好在一路上景观千变万化：有高山峡谷，有雪山草甸，还有沿途可见的经幡、玛尼石、藏寺和民居，每一处都值得我驻足观赏，欣赏路途中流动的风景倒成了我在车上的主要乐趣。

青海，它就像装满美景与梦想的百宝盒，每开启一次，都有惊喜。人们无法抑制对它的向往，在踏入的那一刻起，经历阳光的“洗礼”，大家都忘却了俗世的逼仄与浑浊。

青海，东西长1200多公里，从西宁到格尔木有将近800公里的路程。格尔木与西藏、新疆接壤，是大西北的要塞之地。從古到今，行走在丝绸之路上的人们，前往西藏、新疆的人们路过这个“河流密集的地方”，沿着铁路去拉萨的人们在这里停下脚步，在踏上梦想之地之前稍作歇息，以慢慢适应高海拔的缺氧状态。

唐古拉山是长江和怒江的分水岭，“唐古拉”是藏语，意为“高山上的山”。沱沱河位于唐古拉山主峰格拉丹冬，是长江的正源所在，青藏公路从其上横跨而过。每一天车来车往，世界各地的人群涌向这里。

唐古拉山脚下的可可西里无人区，是野生动物的天然乐土，有着人间最难追寻的圣洁与纯净，却因环境恶劣导致人类难以长期在此生存，是“人类的禁区”。坐着火车从这里呼啸而过，在路过时贪婪地瞄上几眼是大多数人能与之进行的最亲密接触。

格尔木南160公里，是昆仑山东段的最高峰，海拔6178米的玉珠峰所在，每年的4—10月，玉珠峰就会迎来它的登山季，登山初学者、爱好者们聚集在此，获得攀登高海拔山的经验，并且学习冰雪技术和登山战术。玉峰山是雪山攀登的入门级线路，非常适合初学者攀登。馒头状的南坡登山路线明了，技术要求低，而北坡则有冰壁和冰裂缝，路线较为复杂。

青藏高原的风光、野生动物的足迹、蒙古特色的那达慕大会、中华文明源头之一的昆仑文化都在格尔木。人们在这里阅尽至美的风景，追根溯源，来这里挑战自我的极限，在对未知的寻觅之中寻回本我，用内心体会“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路过德令哈的火车上，在广播报出“德令哈”三个字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人在心中轻轻吟唱起这首温柔如水的诗。因为海子的诗——《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这里的原始、陌生和神秘化作浪漫与温暖，常在人们的心头泛滥，它就像传说中最适合逃离的城，苍凉与寂静在此铺天盖地。

德令哈位于柴达木盆地的东北边缘，前来这里寻觅那个曾在海子眼中浮现过的、环绕着戈壁和草原的城市的人们在这里流连。夜色下，彻骨的寒风带着高海拔的凛冽，缺氧状态下大脑开始游离，只剩思维，没有语言，就这样完成生命中的自我放逐。或许当日海子眼中的风景难以寻觅，但那似水的夜晚还有着霓虹无法消解的悲凉。

褡裢湖，这听上去并不美丽的名字藏着一个属于德令哈的悲凉故事。在德令哈市西南30公里处，柯鲁可湖和托素湖被一条名叫连通河的小河紧紧连在一起，状似褡裢。它们相邻相通、一咸一淡，一个环绕着干荒的沙砾，一个因土壤肥沃而水丰草美。风姿绰约的少女柯鲁可与少年托素青梅竹马相知相恋，却因为部落头人的贪婪在此长眠，他们的长眠之地出现了这相通相连的两湖，姑娘的玉臂化作连通河水滋养着情人干涸的身躯。因此，褡裢湖也被当地人称为“情人湖”。

外星人遗址是德令哈的有名景点。在戈壁滩上偶然遇到标识景区的路牌，带着强烈的不真实感向它走近，科幻片里的场景突然出现：干涸的戈壁滩上竖立着类似现代工业留下的石块，一些风化后的铁质管、片状物体在四处散落，岩洞里直径大小不一的铁管从山体中穿出，和山体严丝合缝，被氧化后呈现如血的褐红。这一切在蓝的水中、白的山边，构成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属于德令哈的世界。

用“东方瑞士”去形容祁连是可以理解的，当蓝天、白云、雪山、森林、农田、城镇与河流在眼前从高到低按梯度排列时，我想，恐怕瑞士也不过如此吧。位于青海省东北的祁连县，因地处祁连山中段而得名。青海用“东方瑞士——天境祁连”打造旅游品牌，祁连亦不负此声名。在青海能配上“天境”二字的地方数不胜数，但每一处“天境”都有所不同，这也是行遍青海却难有审美疲劳的原因之一。然而在祁连山区，审美疲劳来得更加慢些，在汽车行驶过程的每个转弯，都能迎来一个个出人意料的景色。

在冰沟达坂山恍惚间遇到风雪中的水墨山水，在大通河的路边左顾右盼着两旁截然相反的风景，在开往卓尔山的山沟里偶遇绿顶的清真寺和世外桃源般的村庄……这些都是祁连——松林与油菜花所在的祁连，雪山与草原相依的祁连，丹霞与野花辉映的祁连。在祁连县城东南2公里处，祁连的象征牛心山坐落在此，藏族敬牛心山为北连众山之神。在状似牛心的山顶上，积雪终年不化。其南坡有一处嶙峋的石林，被当地人称为佛爷崖，花岗岩和花斑岩组成的石像呈现出不同的姿态，似和尚打坐，似蛟龙出水、又似牧童吹笛。相传这里有108个石佛，但只有虔诚的信徒才能看得到。而其北面与卓尔山相望，从卓尔山山顶就可以望见牛心山的全貌。从祁连县城北，沿7公里的上山公路绕山而行登上卓尔山，当你看到红色的山石和油菜花田在视野中渐渐丰满起来，山顶也就近了。登顶卓尔山，牛心山高耸的雪峰出现在眼前，若是夏季来此，就能有一目览十景、一眼观四季的终极视觉体验。

享誉天下的祁连山大草原有着“中国最美草原”之称。夏季来临时，草原上碧波万顷、野花争放，祁连山却依然着银装。天是蓝的，草与山坡是绿的，雨后的大通河化作红锈色的腰链，在草原上奔腾而过，河边牧民的白色帐篷分外抢眼，白云和羊群一起与雪顶的银光互相辉映，是祁连山大草原与众不同的美丽所在。一夜雨过后，云雾如缎绕在山腰间，雪顶若隐若现，在阳光的照耀下白云化作缕缕青烟消失不见。不知是不是高原反应带来的恍惚让人想要入睡，心也就这样在祁连安静了下来。

莽莽逶迤的昆仑，浩瀚无边的草原，让人心旌摇荡，在大自然的怀抱中，忘却一切的尘世纷扰。青海归来，一切依旧。青海带给我的，除了相机中留下的那一幅幅瞬间定格，似乎都无法带回来。我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轨道，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自然是一种力量，心灵是一种力量，世俗是一种力量，每天都在影响着每个人。在其他地方，由于世俗的力量过分强大，以至于感觉不到自然和心灵力量的存在。到过青海，知道自然和心灵力量的强大，知道必须要有所敬畏，必须要有所崇敬，必须要有所顾忌，必须要有所收敛，才能得到自然、心灵、世俗力量的平衡，才能获得自然、平静、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