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摩克里斯之剑

季风

季风，陕西西安人，中国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小说界》《作品》《西南军事文学》等。

你怎么起夜了？

去书房抽根烟。他说着撩开被子，半截身子滑下床，脚摸索提拉上拖鞋。

我知道你嫌弃，妻子对着背影愤愤地说，连呛几句都懒得开口？你以前没完没了，现在连声也不吭？她嘶哑着，尽量深夜控制情绪，声音还是如枪炮沉闷。他扭开门锁，身体风样滑进书房。这里气场宜人，落地柜装满名著经典，可他从来没有翻开。装修后整套地买，但进入仕途高速档，再没读过超三万字长的经典书籍。床头有书，厕所有书，都是修身养性禅悟人生书籍。文学早赶下架，那是粗浅男女误人误己的读物。他这样评价以前。

他靠墙站立很久，当妻子愤懑声消失，才长吁口气。扭开书桌台灯，等光线自调到最佳。他舒坦地坐下，点根烟，那尊贵醇香弥漫起来，陶醉其中。自从儿子上大学后，妻子特别依恋身体的欢愉。他很快发现糟糕，欢愉后果让心动过速，夜半三更喘不出气来。从此他厌恶性爱纠缠。

妻子也可怜，没来得及轻松，先有了儿子，把几十年时间花在儿子上。儿子长大后，才转在丈夫身上。妻子身体像机器贪婪。她也怀疑身体有问题，体检后医生告诉卵巢像三十岁好。难怪每晚不空。妻子为男人在网上学养生，学做熬雪莲燕窝粥等滋补品。一根烟抽完，他气平顺了。書房是一家人的，妻子只操劳一家吃喝拉撒睡，不再看那些儿女情长的书，从此书房被他独占。他买了床，方便以后独睡，也换了损害情绪的彩色床套。

愚笨！他评判女人审美档次。安全感让他困倦上来，也睡意朦胧。

天亮时，他还迷糊着。妻子顾不上洗漱，先去厨房为他准备早点。他不多吃，一杯豆奶就行，他感觉肠胃老了，每顿饭晚半小时，也没有饥肠辘辘感觉。他私下翻书和咨询专家，都发现没有问题。照镜子发现臃肿腰身，两鬓丝丝白发，才悲哀生命在慢慢消失，健康身体走下坡路。他不得不过分珍惜。妻子性爱纠缠搞得他筋疲力尽，在十年前，浑身像子弹上膛自动搂火自动补给，从来没有补不上情况，过后人精神抖擞，脸色也滋润。现在被纠缠一次，第二天就脸色青灰，腰膝酸软，人显得体内极虚弱样子。一切似乎是肾虚现象，生命之水越来越少，要警惕保养节制，才能健康。他怨恨妻子贪婪，这是盗取生命，也相当于谋杀。为了健康，他停止损耗精力的活动，也和欲爱炽烈的妻子分居。

办公室门提前打开，新来的女孩把板桌拭擦干净，连死角也没有留。地板是楼道保洁员打扫的，不管文件柜和办公桌上，一切和工作有关的，现在是秘书处理的。他很满意，对新来的秘书高看。谁说九零八零娃们中看不中用？只能说没遇到好的。他家孩子被妻子惯养的像富贵公子，但出门能力强，尊老爱幼，在实习单位如鱼得水，大的叫哥叫姐，老的叫叔叫伯，把机关人搞的像自己家亲戚。别人评价这小子会有大出息。他笑说别夸。其实这些不是遗传基因，而是他平常的做派影响了儿子。

那黑色的颀长身影消失，他暗想过去女孩喜欢大红大紫，现在女孩却主动把浑身收拾像灰鼠。政府需要朴素，也要求肃穆和凝重，但更需要鲜亮年轻的颜色补充。可是出入政府大楼的年轻男女，大都穿灰幔帐套样的工作套装。他伸手，碰到左边茶缸，茶水是刚新沏，是女孩为他沏的绿茶。为沏茶，女孩早十分钟等水开。她不知道他不喝绿茶了。以前他还喝胡书记老家的太平猴魁。那大气叶片，加上太平字样，很风靡一时。他之所以不喝，说那边水土茶叶不好喝，不服这边水土，就像小麦到西边青海变成青稞，不能做劲道的面条。西湖龙井也不喝，最近妻子给补益的肝火炽盛，早上起床时嘴里吃鸡毛样，嗓子眼里有胶粘感，出气也不洁净。他过去喝子午山产的仙毫，那秦岭深处雀舌，很是珍贵，产量极小。但茶场也用农药，他也忌口不喝了。老中医建议他喝普洱，他试喝一次，就喜欢上那古旧醇香的茶，发现喝后腰杆变得笔直，后腰被精气填充满满的。他泡出艳丽颜色的普洱，就像窖放的陈年原酿放舍不下。

茶叶是办公室采买的，应该是好的，但他为保肾奋斗，觉得绿茶泄露肾气。这杯是女孩带的，说是她自家茶叶，他为礼貌尝尝新鲜。吸咂在嘴里，果然味道不错。在靠座椅上，身心愉悦的清爽感上来了，腰背后仰浑身上下摊开，嘴叼根了根雪茄，那醇香味道让女孩眼神捕捉到，顿时眼睛变得明亮热烈。他点燃起了那根雪茄，香气立即溢满办公室。女孩不爱红装，却爱男性装备习性。他呵笑了，对她也充满了朋友式的好感。

她是漂亮的，不过总把身体青春收敛着，用含蓄黑灰套装包裹着魅力。衣料是高档和时尚的，充满陈静和肃穆味道，也透着不寻常的底气。他喜欢品味年轻，品味女性妩媚，这些无害感觉是一种养生，一种静中有动的养生。比清早打花哨不实用的太极拳好多了。在公园打太极拳锻炼，相当于把缺点暴露在外，一个生把式在公众表演。他不喜欢，也不习惯，更不接受那种养生方式。

女孩窈窕腰身如鱼，香风若在若离游动来去，她知道被男人审视和观察，而且目光细腻周到，几乎不遗漏任何死角。男人上眼皮不抬。她背后却长眼睛感觉热辣目光挠后背，挠裸露脖颈和秀气脚跟。女孩太精，尤其家教良好的，她为让男人宠爱自己，为喜欢自己，做到暧昧不乱，持重沉稳，比以前的女生强多了。这简直是社会人类的进化。他以前为性，在校园和女友缠绵一塌糊涂，没有多余钱在外敢冒险开房，没有经验和勇气，后半夜夜露上来，月亮在树梢隐蔽下去，一切充满骚动春意盎然，两人迫不及待赤裸下身，拼命溶解在对方身体里。就像尿急释放后，才觉得一切茫然，浑身空虚无聊。这次行动确定恋爱关系，直接为了以后婚姻和生育服务。

一切都是为了成长。

那年他在职读博士，导师很欣赏他，一次导师请门生喝酒，在酒兴中，对爱徒们欣欣地说，你们知道我喜欢他什么？

别人们都不说。他和导师私交很好，可以有勇气说，但他不知道导师喜欢什么。

导师对他评价，说你不是天资最好，只是知道人生关键该干什么。爱情和婚姻，实际和推动人类文明学术比起来，狗屁都不是。导师不修边幅，经常爆粗口，自嘲野兽戏谑自己。教授不衣冠楚楚，也像个长不大的老孩子。用游戏的心态对待一切，但对学术却是唯一认真的。平和自如，不温不火，不躁不急。

你在毕业年龄结婚，先解决了社会生理问题。现在有了实践经验，为理论需要来进入学术研究状态。不像某些人，唉。大教授有点触动，教授感怀自己家孩子，老在感情上出问题，就像留级生反复纠缠不清，说她将来一事无成。

他深受鼓励，也觉得自己幸运，生活态度被教授如此欣赏，也是被导师承认自己。教授夫人早几年过世，为了学术研究，教授独身一生。他关心教授性生活如何处理，也在那次酒后，借酒胆问自己导师。

贾公，他戏谑导师为贾公，因为老师六十五岁，他说古代士大夫六十称公，比如齐桓公、卫文公，等等。导师尊为公，一点不过分。贾公，你如何处理体内荷尔蒙问题？

呔！教授很是惊讶，看着爱徒，简直不相信是个成年人在发问。

他旺盛的荷尔蒙在体内燃烧，以至于做功课老不专心，经常跑题，搞得博士论文迟迟开不了题。妻子工作调动不了，在搞曲线救国在另个城市读研，两人很久不在一起。每次寂寞长夜，他浑身赤红烧灼，像疯公牛在屋里转圈圈，也对体内暴躁叠浪不断的欲望不知所适。

教授一副气静神闲，万物超越，宁静田园的神仙神态。他很是羡慕，教授是一级教授，早是社科院研究员，年龄大他十五岁，也正在壮年，却似乎无女人。听说教授以前年轻女人很多，甚至传闻和某些师姐说不清，可女门生完成学业大多烟消云散，谣言也不攻自破了。

你还是心闲，忙着考虑你学术问题的话，整天在翻资料，咋会胡思乱想呢。

教授像禅坐很久的高僧，教训这个心性不定的刁顽爱徒。

教授确实太忙，日夜翻寻书记，关于古典的一切，艳情的，官场的，政治的，农业的，医药类的，他都涉及，神学和哲学是他强项，导师地位在学术界很有南泰北斗分量。

教授对学问过度专注，为醉心学问一直牺牲精神，或者他像变成智慧超越的上帝使者，超乎一切物外。教授拿工资之外钱，只是不像俗人计较钱的多少。他在某次假期回学校，看教授被风姿妖艳女孩搀扶回家。女孩衣服像透明效果，只是街边女人才那样穿，不是现在满街是光腿丝袜诱惑的女人。

他大约明白了。教授曾鄙夷女性就像公共厕所，都是男性便桶。他臆想教授说的所谓性冲动和荷尔蒙过剩，实际是排泄问题，找个地方方便下，不能和高士为此论道的。搞学问的人，谁会纠缠马桶烤瓷好不好。他心里难受，就像在耳边听着刺耳，从此厌恶文革受过苦难的教授，觉得老人家没人性和品德，私下想换一个导师。但他很理智，没有为此放弃学业。

女孩知道有鸡贼眼睛窥探。她文学硕士毕业，书读得也行，坦然接受家长安排在政府工作。实际她喜欢这份体面工作，哪怕在政府办公室具体打杂，端茶倒水都是女性举手之劳。她喜欢政府大楼巍峨，高大，权威，有统治霸道的气势。新落成大楼阴影厚重，深不可测，很诱惑对权威向往的男女神往。她也喜欢成熟稳重男人，不喜欢年轻男人，觉得青涩，拘谨，看着单薄幼稚，永远缺乏味道。似乎永远不会成熟，也不会有权威感。尤其是她喜欢他身上的雪茄味，那高贵气息，在空气间隙中偶存，就像某种极品香水味道若即若离，不像吸呛人的臭烟让呼吸窒息。

她说，领导，你吸什么？这么好闻？

他说，雪茄，国外朋友帮带回的。

难怪那么好闻。

她要了一根，那铁桶单装一根，塑封着。铁桶有薄如纸片檀香，专为点那根雪茄。她惊奇着精致工艺，欣喜地说：送我一根么？

你吸烟？

我只是喜欢玩，要是不玩了，我会还给你！

她把根铁筒抓在手，把玩神态宛如孩子，让他怜爱。

那你如何谢我？

飯晌请你吃饭，可以么？

可以呀。

说好在饭厅吃饭，他却约女孩出去吃。他在门口驻车，女孩从偏侧上车。他不说去向，主动出城去山下。大路如带和缓，出城他显得游刃有余，矜持自信，伟岸的身材更显得魅力无穷，惹背后的女孩在内心赞叹。

饭菜不多，四菜一汤，一条鱼。吃的不多，在女孩主动付账时，他抢先付了。老板娘经常遇这样情况，知道女孩请客都是姿态，所以先收男人钱，并不给开发票。回城华灯交织，晚上九点多，他绕路先送她回家。她说不用，他很坚持，她也没办法，送到家门口人车混行路上，不能再朝前去小区，主动停下车。她落车时充满温柔，让他慢点开。

那夜，他在书房一夜无眠。

第二天，她和平常一样，显得细致忙碌欢快。他看背后姣好的少女样脖颈，陷入美好的回想。她昨天很是拘谨，小口在抿饮料。他要喝白酒时，她阻挡了。他想第一次出行，一起休息不恰当。她说喝酒就不能开车，自己要打车回家。她一反乖巧顺从，不得不听从。后来两人常去那山庄，她主动坐在前面助驾位置，耐心听老男人喋喋不休讲话。他知道自己在故意释放，不能守口如瓶，长期在仕途上没有前途，到副局位置朝前想攻一截，几乎变得没戏。自己虽然不老，皮肤没皱纹，头发尚黑，但仕途处于衰老状态。

是她失恋引起的吧，两人一起喝酒，她说他不像长辈，也不像领导，对女人体贴温柔特别周到，比轻浮骄傲的小男人了不起。她依在他肩膀上，头顶着下巴，秀发香气被吸入鼻腔里。他忍不住亲她耳朵根，手揉搓那质感细柔耳垂。她没有耳环，为迎合他喜好素面朝天。他轻吻神智不清的女人的脖颈，没想到被她反过来搂着，并张开嘴回吻。女孩贪婪细致，并把舌尖顶着他舌底挠着，刺激出一股甜润津液。她裹着他，他靠力量裹着覆盖，才算扳回了些主动。完事后，他容光焕发，浑身充满公牛样勃勃力量。他不由得相信古代人说的采阴补阳采少补壮的说法。看来祖先讲的不完全唯心论，确实有科学道理。搞学问就得奇而不谬，他相信那种辨证法。他去她独自居住的小屋，那地方距离单位近，是老社区多层楼房，至少有三十年，结构紧张狭小，还算合理。缺点是住在顶楼，要爬楼梯。他气喘吁吁，爬到五楼不得不休息下，才能一鼓作气上顶。

她上楼梯轻快，和他走一起，却故意不想走路，装作爬不动，相反他在她面前心脏迸发力气很大。她让背自己，不等同意就身子一纵，两细长但结实手臂攀住他脖子，蟹钳样腿夹住腰，并把头侧贴在他脸上。她越来越媚态，驱赶坐骑样赶到门口，还不下来，径直在他背上开锁，一直送到床上，踢开脚上高跟鞋，紧搂着亲热一番才罢手。他紧张被人看见，后来习惯她尽心尽力爱自己。

真的，丈夫像孩子样刁顽，让她觉得一点不省心。她没想到这毛病是上进灾难，也是仕途的硬伤。她不能坐视不管，不能让前途高远的丈夫毁在只顾欢爱情欲的女孩身上。女孩现在无非是青春水色，就是一口鲜肉，那香肉也不能顿顿吃，不能放纵为吃一口肉，牺牲几十年经营前程，多么罪恶呀。这简直是浪费，甚至比犯罪严重，不道德，也恶毒。

她为了道义，为了治病救人，为了挽救家庭和丈夫前途，觉得正义满怀，神圣感笼罩，觉得为挽救未来的政治家，为民族和国家做贡献。这样价值观一闪产生，就无所畏惧迎难而上，不怕说破遭遇尴尬和带来麻烦。

女孩言谈和服饰以及行动作为，比以前显得成熟持重。说实在话，男女两性吸引是相互滋养。女孩以男人人生经验滋养成熟，越来越有大气味道。只是毕竟是别人的丈夫，她将来也要有自己的婚姻。后来她不找他，主动接受远方亲戚的介绍，和海外商人恋爱起来。或者不是恋爱，仅是掩饰，年过二十七岁，为影响消除不利因素的是非口舌。她还年轻，不是剩女，不是圣斗士。她掌控一切，有足够时间支配。以前她没正性子，一切为玩，为了掌控，觉得他也像孩子样喜欢玩耍。两人一到床上，到特定位置上男人什么都弱智，什么都低能，一切都在她掌控一握中。就像玩具样，什么玩具也没有男人这个玩具精彩。

那天是情人节，中国人贪婪各式的节日，这些年中西合璧结合，中式的节日不忘记，尊重传统，那是美德。西式节日也很适应，那是世界时尚。外国人在平安夜，会一家人守夜，期待圣婴来临。国内却喧闹欢腾，女孩让他去玩，他也乐得陪着。城市春节也是两个，一个元旦，一个传统的年，元旦是自己的，在那顶楼的小屋守着和年轻姑娘欢爱，一起度过良宵美景的欢愉快乐。年是的春节，男人在家接待亲戚朋友，还要出去看望亲戚朋友。所谓的朋友，就是上下级同事和合作关系，除此外，再没有什么真正感情关系。两人一起在小屋守着爱情，经营着欢腾爱欲。两人出外风险太大，城市的熟人挺多，走到哪里都怕有多疑眼睛瞩目，弄得担惊受怕，破坏了欢乐的气氛。

七七也是情人节。农历织女会牛郎。男人知道这传说，中学课文也有这样故事，他还在半夜去钻葡萄架下听牛郎织女窃窃私语，结果风声飒飒啥也没听到，还被多事蝎虫蛰肿脖子，也被主人误以为贪嘴偷没熟葡萄呢。夏夜在熟知民间智慧的母亲指点下，他看见梭子星，四星组合的菱形，很相似织机的穿线梭。牛郎座是三个一串大星，中间最亮的是牛郎，两边像扁担挑着一对儿女。牛郎和织女星座，是被永隔在天河两岸的情人。这传统节，也是中国的情人节，女孩说最值得纪念，亲自上灶做饭菜，提前买了红酒，是法兰西古董，朋友说一滴一两金呀。可黄金有价，知己无价，为往年爱情，男人更值得一喝。

两人饕餮一番，酒饱饭足后，也为酝酿情欲上床。女孩喝酒后情绪好，说等一下，去端电脑连接视频过来，那红灯闪烁像眼睛眨。他不觉得惊慌。女孩酒醉变得胆大泼辣，迅速脱掉衣服，一丝不挂去卫生间把厨房熏油腻身体洗净。她忘记戴浴帽，头发半湿，情欲炽烈蒸腾着热气，遍体闪耀着象牙的光泽，出来暴辣辣把他推倒床心，解开腰带扣，并一把抽掉扔出，把半湿半干头埋在被底下，顽皮地吸咂样亲吻。过度欢快搞得男人阵阵眩晕。一切浪漫美妙记下来，过后他忘记此事。姑娘也忘记此事。

办公室套间被换上新被套和床单，扔掉以前素白床套。一切按女孩的思想摆布。她思想强大，简直变成了生活秘书，也是他新爱人，对他一切的细节都会指指点点，并亲身亲为纠正。不光是换硕大的床铺，为他午休更加舒展，不像以前在单人床翻身就醒来。女人换了紫红床套，两人一起躺过，也热烈地把爱情花和性爱酒燃烧一起。高处吊灯看着那床铺，像紫红色花蕊，两人像花蕊中蜜蜂，为着甜蜜忙碌。

办公室放一把古剑，一位老板朋友送的，后来他嫌太显眼，有懂风水的朋友讲古剑辟邪，但不吉祥，就收在柜子里了。那把是精美的古劍，青铜剑身，没有剑鞘，在夜光下闪现鱼鳞剑光，谁见了都要由衷赞美几句。正是没有配套鞘，才被收起来。这还是把名剑，传说是外国皇帝为考验臣子，把剑用根马尾巴毛悬在头顶上，考验他的忠诚。皇帝问话，但那人气定神闲回答具体，没有搪塞疏漏的，获得了皇帝信任。皇帝把剑赐予他，也因他的忠勇闻名于世。这把古剑如何到中原，又如何到他手里，他不细问，哪怕是送剑人为表示得到不易杜撰传说，他不追究。本身喜欢就够了。由于剑身没有剑鞘，他一直藏在柜子。但剑身高悬人顶的故事默记在心里。

他研究古剑的学问，知道剑是权贵装饰和象征，剑是双刃，和刀有明显区别。古罗马、古印度、古中国很早有精湛铸剑术。先是寻找镔铁，烈火熔体，反复打造，再淬火，做柄，开刃，变成锋利无比利器。刀一面杀敌，另一面背用来磕挡，并增加刀身下劈重力，也用来防护己身。可绝妙的剑是双刃，能劈，能斩，能刺，剑身也正，端直，中间鱼脊拱起，两边开刃都能杀敌，也能伤身。古兵器被时代遗忘不用，剑现在变成公正严厉的权力象征。他从小爱剑，幼年看见邻居家墙上悬把剑，显得很高档，在平民家庭平添份贵气。他也喜欢剑的故事，干将莫邪，还有上中学学习鲁迅讲少侠眉间尺。他更喜欢这把古剑的传说，那皇帝用鬃毛悬在橙子头上摆动，那忠诚大胆的男人眼不眨下，倒是吓坏围观人在揪心。那皇帝早被人忘记，但英雄剑的故事却流传下去。或者以后直至地球毁灭，人类消逝，这神奇故事的记忆才能消失。

他经常在端详揣摩剑身，发现灯光下有细密鱼鳞，泛着水光样温柔。他联系到水，也联想到圣人讲，君舟，民水，水可载舟也能覆舟。李皇帝家诤臣也说，自古红颜多祸水，女人被比拟为水。女人也同时为剑。可他在女人间游戏自如，当然，也要提防割伤自己。女人是水，他如扁舟在江河荡游，逍遥自在。

他的学问，得益于导师当年开的书单，书读多了，长的学问真是好事，可以贯通自由智慧联想，而且趣味无穷。他陶醉在这种奇妙的发现。他向姑娘炫耀收藏的古剑，并把剑交给她让帮配把剑鞘，配好了还给他。那段时间传来不好消息，上司王书记几天没上班，说是心脏病住院，大家要组织去医院看望，却有人说不是住院，是被纪委叫走了。很快网上有消息，他某些场合带名贵腕表刷新在贴上，还有豪华别墅住处公开。大家当是玩笑。后来信息越来越多，越不可收拾，也变成政府公信力被怀疑和考验，省委书记发了火，检察院介入调查，后来王书记真正入狱。

一切内部消息和外界传说，都在新闻上印合，别人惋惜上司失足，同时也把机遇推给了他。他做副职十年，尽管不算老，但和上级同岁，眼看没什么希望，要陪到一起退休。新的转机来了。组织部部长下午看他，两人是省党校同学，部长找他吃饭，在江山如此多娇包间的圆桌上，对他挤眉弄眼说，老弟，你福气来了。部长张扬着说他不客气，却点些素菜，说一直吃堵了，清淡点好。酒档次不低，是部长自己带的，说是陈年茅台，比酒店三千八百八十八的茅台还正经，从国外带回来。酒是国产的，却带国外标贴旅游一圈，又身价百倍。

部长说，现在老大很恼火，对不约束素质的新闻单位加大力度，那些搅屎棍害了好不容易培养的干部，更败坏政府形象。当然，干部素质经不起考验，一查就有问题。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老大迁怒总有人倒霉有人走运。他的好事来了，有当正厅的命，踏上最佳的跳板，说不定去某市任大书记，日后也会是部级领导，部长不是考察来，是在透风，提前给未来书记讨个喜，日后富贵莫忘记。这福运当头，上帝把富贵当啷砸在不提防人头上。这真是命好呀，抓奖样突如其来的运气。

那瓶酒喝完，两人状态极好，都没醉。酒好，人心情也好。浑身轻快，一身春风的他回家，却没告诉妻子。尽管没有隔心，但怕女人搁不住事，把事提前透出去，万一有意外，岂不成了笑话。他给在职读研究生儿子聊几句，儿子很敏感，说，爹，你藏有高兴事？

他说没有，搪塞说，打电话关心下，看最近学习和感情动向。

儿子说，你放心，拿奖学金呢，他不会轻易动感情，恋爱是调剂下，不辜负青春年华。会以学习事业为重。爹，你没事吧？

没事就挂了。

他还是放不下，兴奋和幸福感依旧，浑身都在发飘，就去又找了她。

妻子这时回来了，说你有事？

他说没事，刚在电话问候上学的儿子，这家伙比我聪明。

那看谁调教的呢，再说一代敢不如一代？

他果然任命为书记，兼着党校常务校长。一年后，他去省开发区管委会任书记。前面位置被校长接替。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他进省常委班子，走向新政治目标。妻子为他前途主动办了内退。

姑娘也在原单位任人事处长。这一切来自于他关照，或者不是他关照，是女孩自身超强能力。她气质凝练厚重，端庄脸上显现贵气。某天他在办公楼外，还没来得及落车，从车窗里看她穿风衣走路疾快，下摆连脚下风，也掀不起一角。她人生处于爬升阶段。两人很早断了联系。他偶尔心底想她香软身体，只是浑身绷得紧紧，真空闲下来，连底下筋肉都变得萎软，却没有男女非非之想。

他偶尔想，自己真成了圣人？把心交给公家，成了名符其实的公仆。

那天姑娘找他，显得局促，一点不镇静，说她要结婚了。

他有点突然，细想下，也感觉对，总不能霸占人家的幸福前途。说，好呀，我给你当证婚人，算我把你交给别的男人。

她说，不办了，亲戚们在家吃顿饭，不繁琐。

他说，简朴。实在。

他没问对方是做什么的，好像一切不需要问，只是她把婚姻解决，就为自己消除危险。

是大姐介绍的。

哪个大姐？

你夫人呀！

哦，你们认识？

很久了。在那年我们接触的，她没告诉你，也是她让你我断绝关系的条件。现在看来她是对的。

我在她掌控中？

可以这么说，但她不会害你。

你今天找我是？

笔记本有你性爱视频，本来该销毁的，可我觉得挺留恋的，就作纪念保存。大姐帮我收拾房就不见了，我怀疑是她拿走了。

你意思我生活在危机？

你我都是，你们是一家，她不伤害你。

她拿出一件纸包装物件，交给他。

他惊诧，说是什么？

她打开了，是那把达摩克利斯名剑，没有配上鞘。灯光下，劍身泛着幽谷清月辉耀精气的光芒。他知道，它始终被悬在头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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