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坤茜[昆明理工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昆明 650500]
云南少数民族服饰是各民族中最具个性和民族性的文化符号,无声地传达着种种信息。这种传达关系的建立,在不同的群体中殊相迥异,犹如密码,要破译这种文化密码,必须深入到服饰符号的各个层面和各种关系及整体结构中,对它们作细致的剖析和整体的研究。纵观云南历史,民族众多,将云南少数民族服饰文化简单地囫囵而论,既不得民族服饰文化整体的要领,亦难以探究出因地域、环境、文化、习俗差别等造就的各民族服饰之间的差异性和共生性。洛特曼的符号圈理论是一种系统的分析方法,它能够在纵向上把处于各种历史纵深的民族服饰符号联系起来,也能在共时截面上研究各民族服饰符号的相互关联和相互作用。本文在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建立的基础上,对其结构特征进行分析、研究,以求对云南少数民族服饰文化有一个较为全面、系统的认识和理解。
符号圈理论(1984)是以洛特曼(Lotman)为代表的莫斯科—塔图文化符号学派的核心理论。洛特曼提出:在现实运作中,清晰的、功能单一的符号不能孤立地存在,它们只有进入到某种符号的连续体中才能起作用,这个符号的连续体中充满各种类型的、处于不同组织水平上的符号构成物,这样的连续体,称之为“符号圈”(semiosphere)。符号圈就是一个个人类的文化(符号)空间,是人类在漫漫历史长河中建立起来的有组织、多层次的空间。运用洛特曼符号圈理论可以分析符号系统的系统性与结构性,进而揭示符号之间结构的规律性。
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是云南民族文化符号圈的子符号圈,本文从族源的角度,在氐羌系民族服饰、百越系民族服饰、百濮系民族服饰和苗瑶系民族服饰分类基础上建构了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并不是这四个子符号圈(氐羌系民族服饰子符号圈、百越系民族服饰子符号圈、百濮系民族服饰子符号圈、苗瑶系民族服饰子符号圈)的简单叠加,而是由这些子符号圈以及子符号圈中的各种民族服饰符号通过相互关系和运动,形成各种规则和特征的服饰符号文化,在一定语境中共同作用所形成的符号空间。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依赖各种服饰符号构成物的运作,生成信息。在某种意义上,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与生物圈一样有着只属于自己的、复杂的内在组织结构。
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在自身的发展和运动过程中,还受到来自汉族服饰以及其他符号圈的影响,但由于云南民族文化的自足性和独特性,外来服饰符号圈的影响相对较小,这就造就了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具有自身清晰的独特结构特征。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包含着四个子服饰符号圈,其内部符号丰富多彩。依据洛特曼的符号圈理论,其整体结构特征主要表现为不均质性、边界性和对话性,其中不均质性描述了符号圈的内部结构特征,边界性和对话性描述了符号圈的“内-外”结构特征。
洛特曼符号圈理论认为一切看似混沌杂乱的符号系统在符号圈中都是有组织的、在不同的层次上受限制的符号构成。也就是说,在洛特曼符号圈理论中占据突出地位的“界限”概念是符号圈结构的最重要的特征。符号圈具有边界性,这是符号空间的显性特征。因为符号圈是具有性质各不相同的符号的区域,那么就会有把这些区域隔开的边界,边界把文化符号空间分割为一个个的连续系统。
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内含四个子民族服饰符号圈,同时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又是中国民族服饰符号圈中的一分子,各种服饰符号圈内内外外都有着划分区域的边界。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边界具有双重含义:一方面,边界能将外部符号区分出去,从而形成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自身的个性和民族文化,铸就一个极具特色的“少数民族服饰王国”。通过边界来保证符号圈结构的完整以及符号圈内符号的差异性和体系性。另一方面,边界能将内部的民族服饰符号与外部的其他服饰符号相联系,符号在边界处具有更大的融合性,边界提供了不同服饰符号圈服饰符号彼此接触、交流、吸收、交融的场所。
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的内部空间也是由各种互相冲突的结构(子符号圈)组成的,同样具有边界性。氐羌系民族服饰子符号圈、百越系民族服饰子符号圈、百濮系民族服饰子符号圈和苗瑶系民族服饰子符号圈的内部空间都有着自己的服饰符号,形成自己独特的服饰文化。这四个子符号圈都有着自己的边界,边界也同样具有双重功能:区分功能和联系功能。
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的不匀质性是指符号圈中充斥着各种性质迥异的服饰符号,它们处于不同的水平上,这使得整个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从内在组织上来说是不匀质的。
归纳起来,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的不匀质性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构成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的各种符号性质迥异。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及四个子符号圈中的符号五花八门、丰富多彩。邓启耀在《民族服饰:一种文化符号——中国西南少数民族服饰文化研究》一书中提到了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的形制和种类,就其服饰的种类而言,分为头服、上衣、下裳、鞋袜四类,其中头服分为冠帽型、巾帕型、冠帽巾帕混合型,上衣分为披裹式衣、贯头衣、长衣、短袍、短衣、围腰、披,下裳分为裙、裤、绑腿,鞋袜分为鞋、袜。由此可见,云南少数民族服饰无论是服装款式符号、色彩符号和纹样符号,还是材质符号和饰品符号都种类繁多,并且它们都具有丰富的民族文化内涵。这些服饰符号的性质不同、形式不同、内涵不同,多数服饰符号之间不存在等价翻译。
(2)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中各种符号的发展速度不同。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中各种符号的形成及发展速度不同,发展过程也不同步。即便是同一种性质的符号在各个子符号圈中的发展速度也是不同的。例如苗瑶系民族服饰子符号圈(属于汉藏语系苗瑶语族苗瑶族系:苗族、瑶族)的服饰特征是银凤冠、五色衣和百褶裙。但属于该符号圈内的苗族和瑶族服饰符号的发展却不完全相同,以刺绣符号为例,苗族服饰的刺绣技法和水平以及纹样符号远远比瑶族丰富,这体现出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中各种符号的发展速度和发展程度的差异性及不均性。
(3)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中存在各种符号的混合。云南少数民族有“大杂居,小聚居”的特点,导致毗邻而居的不同民族之间,服饰局部的吸收借鉴较多,出现各种服饰符号的混合。正是由于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具有这种不匀质性,才导致呈现在大众面前的服饰符号空间不是一个一成不变的符号结构,而是相互联系的、动态的系统的集合。
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内外到处充满着对话性,对话的实质是不同服饰符号和民族文化之间的互译,在服饰符号和民族文化的对话过程中存在着相互碰撞、叠加和整合,从而产生大量新的文化意义和服饰符号。这种对话越活跃、越多样化,服饰符号的意义就越丰富,民族文化就能获得更快的交流和发展。
云南省内各州(市)县,几乎没有独立分布的单一民族,一般与一个或数个民族相邻或交错而居,在同一地区各民族分布又多呈立体性。交错杂居的格局必然带来邻近民族在交流中的文化互渗现象,服饰作为一种外显的民族文化,在这一互渗过程中体现出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各子符号圈的对话性。没有差异就不能构成对话,但“在绝对不同的情况下,对话是无意义的”。对话的过程是一种温和的、渐进的文化接触和传播影响的过程,一方面多种服饰文化间的交流、互渗不致引起文化之间剧烈的冲突与对抗,另一方面也不能像“同化”那样一边倒,也就是说对话不是“文化抗拒”,也不是“文化同化”,而是一种文化交流中的“涵化”。
云南少数民族服饰子符号圈之间有共性和差异是构成对话的基础。共居同一地区的几个民族,其服饰形制往往相互仿习,如西双版纳的布朗族(属于百濮系民族服饰子符号圈)和壮族(属于百越系民族服饰子符号圈),其衣着穿戴大体都采用当地傣族(属于百越系民族服饰子符号圈)窄袖短上衣和长筒裙的服饰形制,仅在某些细部或装饰上略有不同。
云南少数民族服饰文化作为一个整体,从外部看,它具有自身的个性和特征,相对于中国民族服饰文化的其他部分,它是独立的一元;从内部看,它又是由若干个不同特色的民族服饰文化单元所组成,因此云南少数民族服饰文化具有多样性和层次性。
结合洛特曼符号圈理论,笔者在氐羌系民族服饰、百越系民族服饰、百濮系民族服饰、苗瑶系民族服饰这四类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的分类基础上,构建了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由于云南民族文化的自足性和独特性,造就了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符号圈的独特结构特征,主要表现为边界性、不均质性和对话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