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全球金库”风光不再

辛嘉

战后德国黄金“流向美国”

1945年二战结束时，德国没有任何黄金储备，经济上的困境加上战前大萧条时期的通胀噩梦，让德国政府成为战后的黄金大买家。20世纪50年代经济起飞之后，联邦德国依靠出口创汇在短时间内积聚了大量黄金，其储量从1951年的500多千克飙升到1956年的1300多吨，1968年更是达到历史最高的4000吨。德国在加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欧洲央行之后，拿出一部分黄金储备作为“会费”，手里仍保有3400吨黄金。

冷战中，联邦德国身处东西阵营对抗的第一线。为避免一旦苏联入侵导致黄金不保，联邦德国决定把黄金储存到国外：先是巴黎的法兰西银行，再是海峡对岸伦敦的英格兰银行，最后到了大西洋另一侧的美联储纽约分行。整个冷战期间，存放在联邦德国本土的黄金仅占其全部储备量的3%。

当时的世界经济秩序还是以美元为首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各国货币通过与美元挂钩的方式间接与黄金挂钩。联邦德国之所以将黄金漂洋过海保存，是因为一旦出现货币危机，能迅速在纽约和伦敦交易黄金，稳定市场。

自2000年起，英国提高了黄金保管费，德国央行借机将部分黄金储备从伦敦运回法兰克福总部。对于存放在纽约的黄金，德国也有意运回，但出于对美国的信任和远洋运输所带来的麻烦，德国迟迟没有行动。其背后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一是美联储主动减免了德国黄金的保管费;二是布雷顿森林体系虽然在1973年2月崩溃，美元不再与黄金挂钩，美联储也拒绝外国央行用美元兑换黄金，但美元作为主要的国际储备货币，其地位没有改变，德国需要将大量黄金存放在纽约以备不时之需。

德国黄金“流向美国”的现象，在二战后的欧洲具有代表性，许多国家都是这样做的。在目前的世界十大黄金储备国中，除了美日中印四国之外，其余都是欧洲国家，它们的黄金储备有近一半都在美国。

“带黄金回家”

彼得·高维勒是德国联邦议会外交委员会下属的外国文化与教育政策分会主席。2012年，他利用当时欧洲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图片报》发起“带黄金回家”运动，鼓动一些德国政客在访美时提出去美联储检查黄金的要求。美联储以“安全问题”为由拒绝。其后，德国央行虽然声称“非常滿意与其他国家央行的合作，在外国存放的德国黄金得到最高级别的重视”，但仍多次派审计员前往纽约检查黄金储备。

事态并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从2013年1月起，德国央行采取实质性措施，陆续从美国运回黄金储备。到今年5月，德国已经成功从美国运回600—700吨黄金，占德国存放在美国的黄金总储量的一半左右。

即便是这样，德国民众还是不满意。保守派议员也猛烈攻击德国央行，在他们看来，“欧元崩溃在即”，为了维护德国的金融稳定，德国需要“最硬的货币”来渡过难关。

显然，德国几十年来态度的变化，给其他将黄金存放在美国的国家提了醒。近年来，西方各国都要求清查并运回储备在美国的黄金，荷兰、奥地利等国纷纷发起“带黄金回家”运动。

根本原因是美国地位下滑

据美国《旧金山纪事报》报道，外国以“安全担忧”为由，从美国运回储备黄金，实在是冤枉了美联储，因为它一直在严格执行标准的保管程序，确保各国储备的黄金万无一失。

美联储纽约分行是美联储12个分行中的一个，也是最特殊的一个。不论是资产还是人事，纽约分行都位列12个分行之首。它位于世界金融中心纽约，负责执行美联储制定的货币政策和美国财政部制定的汇率政策，代表美联储进行公开市场交易。

美联储纽约分行的一个特别服务就是保管世界各国央行及国际组织的黄金储备。该行的金库位于纽约分行曼哈顿办公楼的地下室，建于20世纪20年代初期。为了确保能够承受巨量黄金的重量，金库直接建在曼哈顿岛的基石上，位于地下25米深处。金库没有大门，只能从大楼内部电梯直达。金库内设122个仓库，每个仓库对应一个单独的黄金账号，以避免不同国家的黄金混在一起。每个仓库都以数字而非国别命名，严格保密。每个仓库的门口都有审计员贴的封条，配一把挂锁、两把密码锁。

现存于纽约分行的大部分外国黄金都是二战或冷战期间运来的。美国自己的黄金储备中，也有一部分托管给美联储，其中99.8%存放在纽约分行。

所有金条运抵金库后，都由工作人员对其称重，检查纯度是否和金条上标记的数字相符，然后登记入账。金条交给两位金库管理员和一位审计员负责送入指定的仓库。日后如果需要打开仓库，或者需要移动金条，哪怕仅仅是为了更换仓库中的一个灯泡，这三位工作人员也必须同时到场。

美联储对储存黄金不收保管费，仅对黄金入库、出库和转手收取手续费。当储户提取黄金的时候，由于每一根金条的重量和纯度都不可能相同，储户不仅要给出需要提走的数量，而且要指定取走哪些金条，绝对不允许用其他金条替换。

纽约分行的黄金总储量在1973年美元和黄金脱钩之时达到顶峰——12000吨，此后逐渐下滑。《旧金山纪事报》指出，其实“安全”不是问题，各国之所以掀起所谓“带黄金回家”运动，根本原因是美国及美元在世界经济体系中的地位下滑。

抽样审计仍难自证清白

随着越来越多的国家从美国取回黄金，相关的谣言满天飞，诸如“美联储拒绝德国央行检查”“以次充好用别的重金属替换”“纽约分行的金库和对面摩根大通总部的金库连通，黄金早就转手了”，等等。在2011年6月的美国国会听证会上，美国财政部监察长保证“一盎司黄金都没有丢失”，但这种口头承诺仍然无法平息外界的猜疑。

内忧外患之下，美国财政部和美联储不得不对美国的黄金储备展开史无前例的抽样审计。在全部金条中，他们抽取367根进行纯度测试。实施测试的6位工作人员中，有3位来自美联储纽约分行，另外3位来自财政部监察长办公室。测试工作由国会下属的政府问责办公室派来的人员进行监督，力求在程序上做到公正透明。

他们先用电子秤给金条称重，再在上面钻小孔，分析掉下的金屑成分，并确保每根金条在检测中损失的金屑不超过1.5克。整个测试一共消耗大约10盎司黄金，钻孔产生的金屑在测试结束后归还给财政部。经过测试，这些金条的纯度和当初登记的纯度完全一样，个别金条的纯度甚至高于登记纯度。测试结束后，他们给金条贴上印有美联储和财政部徽章的封条，并在上面记录审计结果。

这场持续数周的审计不仅检查黄金本身，还检查纽约分行内部的管理程序、安全保障措施和日常运作情况。审计显示，纽约分行内部运作良好，没有任何违反法律法规的事情值得汇报，安全措施也没有明显漏洞。

2013年1月审计报告出炉之后，有分析人士对美联储和美国财政部这种“左手监管右手”的方式嗤之以鼻。德国央行仍然继续要求“带黄金回家”。美联储官员托德·杜鲁门也对审计的作用不抱太大希望，因为“无法证明美联储和别的机构没有秘密的黄金互换协议”。

美国茶党领袖罗纳德·保罗说：“美联储唯一能够自证清白的方法就是接受现实，把不需要托管的黄金全部归还给其他国家。”

编辑：姚志刚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