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进我心里的近光灯

夏昕

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我和爸爸去乡下走亲戚。仗着是开车来的，我玩得很是任性，准备返程时才意识到时间有些晚了。夜色已沉，暑气已退，习习凉风裹挟着泥土的清香从车窗外飘进来，四周时不时传来一两声蟋蟀的叫声。一切都那么舒适，我和爸爸想要回家的心情也就不那么迫切了。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柱射了过来，我们眼前顿时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见一辆大车疾驰而过的呼啸声。爸爸一个急刹车，赶紧将车靠向路边，我的身子猛地往前栽去，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幸亏系着安全带。刚舒了一口气，探头往窗外看的我又是一阵后怕，我们正行驶在盘山公路上，车子就停靠在路基边缘，下面是无尽的黑暗。爸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车里陷入了沉默。

又是一个大转弯，又一辆大车开着远光灯从远处驶来，眼前一片白茫茫，我心有余悸，紧张地提醒爸爸小心。爸爸放慢车速，眯着眼注视着前方，两手稳稳地抓住方向盘，自言自语：“在转弯的地方是不适合开远光灯的，会车的时候更不应该打开远光灯，这些司機都怎么了？”“我们也打开远光灯！”我没来由地气愤起来。爸爸没有理会我的话，只是紧盯着前方，等大车驶过后，对我说：“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不讲规矩的。别人不守规矩，你也不守规矩想以牙还牙，那只会让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糟糕。”

我不知该如何反驳爸爸，倔脾气上来，蛮横不讲理地要求爸爸把远光灯打开。爸爸见前方没有车，只好无奈地依了我。瞬间，一道光柱刷亮了前方。你看，开远光灯多好，路都看得清楚多了，我得意地哼起了小曲。

就在这时，一辆汽车迎面驶来。那辆车没有开刺眼的远光灯，它先闪了闪车灯，将速度降了下来，还尽量往路边靠了靠，让我们先行。我突然想到了刚才被对面车辆大灯晃得气急败坏的自己，迎面而来的司机被我打开的远光灯照射着，是不是也一样紧张和无助？爸爸赶紧将车靠边停下，侧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自责地垂下了头：“那个，爸爸，我们还是打近光灯吧。”爸爸把手一抬，快速转换了灯光。前方又有一辆车疾驰而来，两车相会，互相鸣笛示意，仿佛在说“注意安全哦”，我的心情也一下子愉悦起来。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躺在床上的我却迟迟无法入睡。我强硬地要求爸爸将近光灯换为远光灯时，他的沉默和无奈，以及后来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一遍遍在我脑海里回放。没有规矩，难成方圆，不能因为别人不守规则，规则被打破了，我们也就可以去走那条错误的路。遵守规则，要从我做起。

那一晚，那柔和的近光灯，穿过黑暗，径直照进了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