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只是一个孩子

唐诗

很长时间以来，我尝试以“孩子”的视觉来记录这个世界，遗憾的是，我因此充满了挫败感。这并不是说我有多么复杂，多么了解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仅仅只是我缺少孩子对这个社会本能的反应，孩子的语言、形态、创造力，都是本能的。当我看到我的孩子渐渐被教育成一个懂得社会的条条框框、礼貌、付出、感恩的“小”大人时，我总是充满了羞愧。

《珍珠成长记》这个短篇最初成稿于我内心对儿童文学的向往，我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能被孩子们所喜欢的作者，并渴望有朝一日能出一本纯粹写给孩子读的集子，绘本或者其他。我试着在现实题材的短篇小说中融入童话。说到底，我想到的是童话与现实的相互包含。谁说现实里没有童话呢？谁又能说童话里没有现实呢？于是，《珍珠成长记》的第一个章节我很自然地写了一个童话故事。反复读这则童话时，我心情愉快而美好。童话多么美啊，在里面我们无所不能，可以实现诸多不便，可以逃避社会规则，天马行空，理所当然。现实生活中，任何我们不可能与之真正亲近的动物都能安然对话、交流，并获得它们善意的帮助。然而，往下写的时候，我奇怪地回到了现实。现实容易让我变得沉重。像是一个正在做美梦的孩子被突然惊醒，想再进入那个美梦是不可能的了。就是这么现实，不管梦境多么美好，我们终会醒，会回到现实。现实是什么？现实是你要么坦然面对，要么就妥协。哪怕你还是个孩子，现实也不会因此而改变。

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在现实中可能遇到怎样的生活场景？她面对的是怎样的命运安排？她以怎样的心理应付家庭的变化？太多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她在成长路上要独自面对的确实是太多了。

我曾听身边的朋友讲过类似的孩子应付身边环境变化的故事。二胎政策后，很多家庭发生了变化，大部分孩子对家里的新成员首先是保持抵触情绪的，只有少数孩子懂事得令人心疼。朋友说她家的儿子劝她再生一个，理由是他担心万一某天他不小心被人拐卖后父母就会离婚。孩子的话后面就是社会不争的现实，失独家庭的悲剧在影视作品也屡见不鲜。又有朋友说她的女儿懂得帮她照顾婴儿，还“成熟”地说：“我现在帮妈妈照顾妹妹，以后我就知道怎么照顾我自己的女儿！”我就在想，是谁让孩子变得这么“懂事”和“成熟”的？孩子在某个年龄段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的？如果一个少女就有一颗成年人的心那她的人生轨迹会是个什么样子？她也许会活得风平浪静，不让父母操心，可是她快乐吗？作为父母，我们更多的是一鼓脑地、粗暴地命令孩子遵守成年人的各种规则。然而，我通过这个短篇里想要呈现、或者说提供读者去思考的不仅仅是：“我还只是一个孩子”这一点，我还有更多的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