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寥落赵家坟

龚巨平

三山位于南京西南板桥大江之滨。南朝诗人谢胱“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李白“三山半落青天外”的诗句，让三山成了一处文化地标。明太祖朱元璋渡江进驻南京后，曾驻跸于此。洪武十三年敕建“三山讲寺”于山之南麓。三峰相连，中隐孤寺，钟韵霞标，涛声树杪，确为风景殊胜之地。

风水佳处，必有冢墓。在三山东北，有村名赵坟村。其实村民并无赵姓，村民也不知这赵坟究竟是何代何人之墓。1997年和2008年的两次偶然的考古发现，揭开了赵坟之谜。

考古发现的两座墓葬早年均被盗扰，出土随葬品寥寥无几，所幸能够确定墓主身份的墓志铭保存完好。据墓志铭记载，两墓的墓主分别为朱元璋的女儿宝庆公主和驸马赵辉。在赵坟村。我们还征集到赵辉孙子赵钟、赵铠的墓志铭。凡此足以证明赵坟村是明代驸马都尉赵辉的家族葬地。

朱元璋众多子女中，宝庆公主为最幼女，生于洪武二十八年。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太祖朱元璋驾崩，宝庆公主生母张美人亦卒。年幼的宝庆公主由成祖朱棣的仁孝皇后抚育，永乐十一年二月被册封为宝庆公主，择选千户赵辉为驸马都尉。因自幼跟随皇后长大，感情颇深，宝庆下嫁之日。嫁妆比其他公主更加丰渥，并由皇太子送入公主府邸。宣德八年公主薨，朝廷擇地葬其于三山之原。

驸马赵辉系宋代宗室之后。祖父赵应在明洪武初年以武功授陕西巩昌卫正千户，父赵和在永乐初年亦以武功授府军后卫正千户。赵辉七岁丧父，赖其母孙氏教育，颖敏过人，后袭职千户。历掌中军都督府事，监修长陵，奉敕主祭孝陵。

出于稳固皇权统治的需要，朱元璋子女多与麾下武臣子弟联姻，或亲王迎娶公侯室女，或公主下嫁公侯子弟。这种婚姻以政治为纽带，驸马的年龄、品貌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出身等级。宣德以后，驸马多选自民间，择取“容貌齐整，行止端庄，父母有家教者”，请司礼监于诸王馆会选。

与太祖其他驸马相比。赵辉非公侯贵胄，以千户身份得以联姻帝室，实与其自身素质相关。赵辉“状貌伟丽”，符合容貌齐整的标准。除状貌外，赵辉器识不凡，忠孝仁义，有一定的文化和军事才能。赵辉曾长期镇守的金川门，是成祖进南京之门户，选他为驸马，也可能与成祖缅怀旧地有关。

作为皇家女婿，驸马名义上是十分尊贵的，但实在不及民间的姑爷那样受宠。公主的成婚，不是出嫁而称下嫁，对驸马来说，不称娶妻而日尚主。这一“尚”一“下”，将森严的等级制度形象鲜明地体现了出来。

文献记载和考古发现表明，为了突出公主的独特身份以及皇家成员的地位，公主薨后，不葬入驸马祖茔之内，别地为葬成为一种制度。如汝南候梅思祖葬在钟山之阴，其养子驸马都尉梅殷与宁国公主葬于江宁县牛首山;凤翔候张龙归葬凤阳，其子驸马都尉张麟与福清公主葬于江宁县七里铺东。赵坟村并未见赵辉父祖之墓，可见也是远离赵氏祖茔别地为葬。

生同衾，死同穴，是古代对夫妻情深的最好表述，但对于驸马来说，死同穴是一个奢望。公主非但不葬入驸马祖茔，驸马还不能与之合葬。在南京发现的福清公主墓、怀庆公主墓、临安公主墓等，都是独自为葬，驸马和公主并未葬入同一墓穴中。赵辉墓志记载，赵辉“祔公主坟.遵制命也。”即在公主墓旁边另建墓穴。

在宝庆公主葬于三山之后，正统九年驸马赵辉等修整三山寺，并修普贤殿，又募资财于景泰二年修建大佛殿。三山寺在此时实际成为赵家的功德寺。

如今赵坟村作为一个地名，仅存在人们的记忆中，赵辉墓和公主墓所在地已开发，两座墓葬也被迁建于雨花台区姚南石刻公园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