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文岗
明代有个散曲作家王磐,江苏高邮人,家住运河边。正德年间,宦官当权,王磐目睹船到高邮,辄吹喇叭,骚扰民间的种种恶行,遂作《朝天子·咏喇叭》讽之:“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官船来往乱如麻,全仗你抬声价。军听了军愁,民听了民怕。那里去辨什么真共假。眼见的吹翻了这家,吹伤了那家,只吹的水尽鹅飞罢。”
此曲从描述喇叭切入,围绕一个“吹”字,状“吹”之形,明“吹”之用,表“吹”之威,道“吹”之害,吐“吹”之恨,以“乐”声抒“愤”情。其中,最重要的是鸣“吹”之功用、威势、利害。
喇叭管儿很细,但“腔儿”很大。声音经过“腔儿”放大,呜哇呜哇,四方远扬。作者明写喇叭“曲儿小腔儿大”,暗喻宦官本事小来头大、贪得无厌胃口大。他们乘着“乱如麻”的官船,狐假虎威、骄横跋扈、横冲直撞。那抑扬顿挫、跌宕起伏的喇叭声,盖由虚张声势、耀武扬威的宦官派头决定,“全仗你抬声价”。官船越乱,抽丁征税纳捐越多,人民受害越深。一听宦官要来,军士百姓都胆战心惊。怎么能不怕呢?分不清他哪句是真圣旨,哪句是假传。眼见得竭泽而渔,“水尽鹅飞”,把百姓吹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从古至今,喇叭“曲儿小腔儿大”的形状和“吹”的特性,没有发生多大变化。喇叭的威势还随时代的发展,更有威力。2003年海湾战争时,伊拉克有个新闻部长萨哈夫,深得纳粹戈培尔“如果撒谎,就撒弥天大谎”之真传。美军攻入巴格达后,他却说“巴格达城里没有美国异教徒,永远不会有”。实在瞒不下去时又说:“我们是故意将他们放进城来的,这样才能更便于消灭他们。我们已经把他们的退路堵死了。”直至萨达姆与高官们集体消失,萨哈夫仍靠三寸不烂之舌“在打一场一个人的战争”。有评论说他“撒谎撒得非常悲壮,让人笑过以后想哭”。有赞其“以语言炸弹还击战斧导弹”“一人可抵两个师”,将一出伊拉克版的《空城计》唱得精彩绝伦。美国总统小布什也被萨哈夫骂得晕头转向,笑对记者说:“他很棒!”“他是一个經典!”
纵观古今中外种种吹喇叭,“吹”绝对是个技术活儿,有道有术有戒有底线。吹喇叭像鼓风机,助火势也灭火威,吹小了火不旺,吹过头则火灭,故吹前须设定好吹值。虚吹与实干是两条平行线:有距离但不可太远,否则会“雷声大,雨点小”或“干打雷,不下雨”。吹分热吹与冷吹:过热时须釜底抽薪吹冷风,氛围冷清自当暖场热身,但热度与调门须与实际相适而非越热越高越好,切勿“失实、离谱、跑调儿”,谨防吹破天。“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式的大放厥词可以休矣!
责任编辑 / 金蕾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