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梦颖
摘要:文学的影像化书写传统源远流长,新时期阶段,从海派到先锋派的作家,曾做出大胆的尝试与努力,不乏优秀作品出现,尤其突出的是带有意识流色彩的女性文學作品(1)。本文以女性文学中的优秀作品为例,从文本的意象、光影、音响的影像化技巧的分析,总结女性文学中有益的影像化书写经验,以求女性文学走向更加光明美好的影像化书写发展之路。
关键词:女性文学;文学;影像化
一、影像化的意象选择
首先,从传统影像化叙事的角度来思考,对于意象的选择和使用是极其重要的问题。在对传统文学的考量中,我们可以发现选择充满中国味道、与全书气质相符合、融汇一体的意象,这是文本在影像化叙事中的得以成功的秘诀之一所在。这里我们以“镜子”意象为例,“镜子”意象自古便有,如古代“镜花水月”、“双鸾开镜秋水光,解发临镜立象床”的表述,在现代运用“镜子”意象来构造故事结构的影视作品也比比皆是,如《墨镜》、微电影《镜子》以及影视作品中大量“对镜贴花黄”的镜头等。就像艾布拉姆斯的名著《镜与灯》中所用的比喻一样,镜子成了心灵反映外部世界的标志。(2)
“镜子”具有反映、反光、透视的特点,在对“镜子”进行影像化描绘的时候,作家可以调用景深镜头、长镜头、慢镜头等影像化的创作手法。“镜子”有着对现实的依存以及心灵的反映这两个层面的影像观问题,在镜像的反映呈现中也充斥着作家和读者的反思精神,作为传统视觉技术对现实的反映和呈现,使其带有一种文学及影视沟通现实和主体的隐喻意味,真实与镜像、表现与再现、看与被看的关系都体现出了文本中的影像化叙事风格。
如《私人生活》中的表述:“我凝视着浴室中的镜子里的我,像打量另外一个女人一样。身后的白瓷砖拼接起来的缝隙,如同一张大网张开在我身体的后面,一种清寂冷漠的背景笼罩了我的内心。”(3)此时主人公在镜子对其的反映中,得到了一种心灵的置换,镜子里的女人“似我非我”,让“我”可以独立于现实外界在意识的流动中去打量自己、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从而看清自己的孤独与寂寞。读者在阅读中也开始反观自身,在主人公情绪的带动下形成一种与文本情绪双向互动的主客交融,“镜子”意象由此深入主人公以及读者内心深处,并且贯穿于文本的整体情绪也带给读者一种情感的绵延感受。其次还有《长恨歌》中对镜子本身的大量铺陈:“‘爱丽丝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镜子多,迎门是镜子,关上门还是镜子。床前有一面,橱里面有一面,浴间里是梳头的镜子,梳妆台上是化妆的镜子,粉盒里的小镜子是补妆用的,枕头边还有一面,是照墙上的影子玩的。”(4)(p291)可见,“镜子”除去其反映的能指与所指,主观与客观的特点为作家所倾心以外,其本身所含的孤芳自赏、冰寂冷清、唯影相伴的情绪氛围也是作家所看重的。此外还有张爱玲的作品,对“镜子”意象的把握也颇具代表性,此处笔者不再赘述。
二、光影艺术的文本转换
其次,对于光影、音响技巧的合理利用也是女性文学影像化书写的成功之道。光影是现代影视表现的关键艺术手法之一,光影的技术使空间显示出纵深感、层次感,作者在这种立体化的空间中更便于使用景深、长镜头、慢镜头的手法,光影的平行移动、交错穿行,使文本呈现出一个立体的梦幻王国。
对光影的细致刻画是文本影像化书写的有益尝试,其中以王安忆《长恨歌》为例,可以看出其文本影像化的成功在于对于光影的利用并非全盘西化的“拿来主义”,而是富有中国格调、内化在思维情绪、绵延在国人血液中的虚实融汇的“象思维”影响下的中国笔法。如“‘爱丽丝的人都是成双的,影也是成双的影,欢喜是成对,寂寞也是成对。什么都是有两个,一个实,一个虚;一个真,一个假……”(4)(p291)对影子的描绘满溢着孤寂感叹的情绪,在虚实中将读者拉进又推远,显示出其文本内在的张力。光影的概念有时还被作为时间流逝的明证,如“她不数日子,却数墙上的光影,多少次从这面墙移到那面墙。她想:‘光阴这个词其实该是‘光影啊!她又想:谁说时间是看不见的呢?分明历历在目。”(4)(p344)以及“她又要日等夜等,寝食不安,数着墙上的光影度日,墙上的光影要它快时它慢,要它慢时它快,毫不解人意……”(4)(p351)、作者此时将虚化的光影实体化(墙上的影子),并以实体的移动显示出时间的流逝,其中隐含了主人公深深的等待焦灼以及对时间匆匆如流水的无奈感慨。这样的描述方式也引发读者进行相应的阅读想象,文本在读者脑海中呈现出立体的影像,更加深了读者的身临其境之感。
三、音响魅力的文本置换
再次,是对影像化音响描述的借鉴,音响是影视发展的一大突破,是继更新人们视觉接受的另一个听觉方面的突破,人们由“观”走向“感”无疑是音响技术加入产生的效果。影视作品中,音响通过听觉进入读者意识,文本中音响通过人脑构思再创造进入读者思维,虽然二者形成形式不同,却都具有触及心灵的震撼效果。
在对音响手法的借鉴上,王安忆以她女性特有的细腻笔触将音响柔和婉转的特点点缀文间,无意中使读者于阅读的享受中率先实现了心灵上由文本向影视的跨越。如《长恨歌》中对电话铃声的描写:“铃声在宽阔的客厅回荡,在绫罗绸缎里穿行,被揉搓得格外柔软,都有些喑哑了,是殷切之声。”(4)(p293)王将电话铃声意识流化,铃声已被灌入灵魂,变得可行可动穿梭自由,可以说其对于音响技巧的使用已经突破了文学与影视的界限,甚至突破了人感知的界限,这就是对意象的整体性把握的成果。同样,对门铃声她也有这样的描绘:“它是独断专行,我行我素,是静河里最强劲的暗流,主宰河的走向,甚至带有源头的性质。”(4)(p294)对音响的拟人化表述,使其文本充满影像的直接动感又带着文本具备的含蓄内敛。此外,还有对于留声机音响的描绘:“唯一有点声气的是留声机,放着梅兰芳的唱段,咿咿哦哦,百折千回。”(4)(p365)所有的音响成分都与文本内在情绪恰当吻合,虽使用的意象都是带有上海小资味道的西方现代意象,却因其笔法中的古典中国的含蓄绵延而具有立体的东方影像特色,可谓是传统和现代融合的神来之笔。
由以上优秀影像化女性文学作品中意象、光影、音响的影像化技巧的经验总结可见,唯有出于中国传统整体的“象思维”的统领之下,才能创造出既符合全文气质又富含影像化特点的“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的意象表达;才能更加有效地利用光影的色彩扩充文本空间;才能实现文本层面音响旋律突破二维界限带给读者三维立体的声色光影感受。女性文学的影像化书写并非仅出于形式的表层学习借鉴,而是要在作家完整构思的建构下,深入文本内部、走向思维深处,进而为文学寻求出更加广阔的表达之路。
四、结语
文学的影像化书写从中国古代无意识的萌芽到电影进入中国后影像化技巧对文学产生影响,无论是主动或被动,都是我们不可忽视的文学现象。女性文学因其敏感细腻的情感思维、行文习惯更易受影视艺术的影响,也更适于用影像化的文字进行表达。本文从女性文学作品中意象、光影、音响的影像化技巧层面入手进行经验总结,力求对女性文学影像化书写现象进行深层把握,并以此为基础对未来女性文学影像化书写的发展问题进行思考。本文针对此现象只做浅析,当代文学及影视两个学科有效的互动交流、共同成长还亟待未来的学术工作者的共同努力。
注释:
此处的女性文学是一种泛指,既包括女性作家写的作品又包括男性作家写的女性小说。
周宪《视觉文化的转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148页。
陈染《私人生活》,作家出版社,2010年,第573页。
王安忆《长恨歌》,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
参考文献:
[1]夏衍序.中国新文学大系·电影集[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4.
[2]周晓明.中国现代电影文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85.
[3](匈)贝拉·巴拉兹.电影美学[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3.
[4](苏)B·日丹.影片的美学[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92.
[5](俄)爱森斯坦.蒙太奇论[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3.
[6](德)鲁道夫·爱因汉姆.电影作为艺术[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