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在电线上行走

[诗人简介]

谢默斯·希尼（1939—2013），爱尔兰诗人。自1982年起，他一直担任美国哈佛大学修辞学的客座教授，1992至1994年，他还担任了牛津大学的诗学教授。1995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的诗作纯朴自然，散发着土地的芳香。

[经典诗歌]

铁路儿童

（爱尔兰）谢默斯·希尼

当我们爬上路堑的斜坡

我们的眼睛便与电报杆上的白磁杯

和咝咝发响的电线齐平。

像可爱的悠闲之手，它们向东向西蜿蜒

好几英里直到我们看不见，悬垂

在它们被燕子压着的负荷之下。

我们很小并且自忖我们不知道

那些值得知道的事。我們料想文字在电线上行走

藏在那一小袋一小袋闪闪发亮的雨滴里，

每一袋都种子般装满了

天上的光，生辉的句子，而我们

相比之下是如此的无穷小

简直可以一下子穿过针眼。

（黄灿然/译）

铁路上的孩子爬上路堑的斜坡，他们发现自己的视线竟然“与电报杆上的白磁杯/和咝咝发响的电线齐平”。那些电线，像可爱的悠闲之手向东、向西蜿蜒——“好几英里直到我们看不见，悬垂/在它们被燕子压着的负荷之下”。

令人意想不到的、如此广阔的视野，给予孩子们以强烈的震撼。他们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渺小，第一次知道他们“不知道那些值得知道的事”。于是，孩子们天生的想象力开始发挥了：

“我们料想文字在电线上行走/藏在那一小袋一小袋闪闪发亮的雨滴里，/每一袋都种子般装满了/天上的光，生辉的句子，而我们/相比之下是如此的无穷小”……最后一句，单独成段，宛如石破天惊：

“简直可以一下子穿过针眼”！

人总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包括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总觉得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然而，当发现文字竟然可以在电线上行走，而那闪闪发亮的雨滴就像一个个小袋子，装满了天上的光和生辉的句子之后，他们发现了自己的“小”，小得可以一下子穿过针眼。此刻，他们默然了，他们震惊了，同时他们也觉悟了——他们也像一个个小袋子，内心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敬畏与谦卑。

（原 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