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于网络谣言

王嘉兴

小王子：很多时候，谣言也许不会造成那么大的危害，但有了互联网的煽风点火，谣言总会变成人们意想不到的样子。丘吉尔说，所有的邪恶中，谣言散播最快。这需要我们时刻警醒，用理性去与之对抗。

在墨西哥中部小镇阿卡特兰，一对倒霉的叔侄，只是在2018年8月底的一天被镇里的警官从当地一家商店带走，就此掉入了谣言的黑洞。

在这个多数人以农业种植为生的小镇，类似情况发生的不多，因此引起了周边居民的围观。突然有人大喊，“他们是人贩子”“他们来这里是为了绑架儿童”，人群一下子就骚动起来。警察赶紧澄清情况，称只是带两人回警局问话。

几乎同一时间，另一条消息在居民手机里的社交软件上传开：“警惕！已有人贩入侵本镇！过去几天，已有多名不满14岁的儿童失踪，其中一些孩子的尸体在荒郊野外被发现。”

愤怒的居民很快包围了警局。有人用手机摄像直播，呼吁人们前来施压，避免绑架者被轻易放走。有人爬上警局隔壁的市政厅大楼的屋顶，敲响大钟，唤起全镇人的注意。警局门口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有人开始拿着扬声器在人群中游走，现场募捐，表示将用这笔钱买来汽油，烧死“犯人”。没等警察反应过来，一名男子强行闯进看守室，将两名嫌疑人拖了出来。他们被一路拽到警局门口的四级石级下，成为人群拳打脚踢的目标。一阵野蛮的殴打后，人们将之前募捐来的汽油淋到奄奄一息的两人身上，然后扔去一只点燃的打火机。

现场一片欢呼声，直播评论里也多是正义得以彰显的感慨，除了几条闪过的评论一一“请不要伤害他们！”“不要杀他们！他们没有绑架儿童！”其中一条信息的发布者，是一名死者的奶奶，她只能惊恐地在手机屏幕中看着自己的孙子被活活烧死。

事后人们才得知，两名死者与人贩子毫无关系。他们是临近村子的农民，为了给自家的农田打一口水井，在这天来阿卡特兰镇采购水泥。因为对生面孔感到害怕，有人报了警。警察到场后，循例将他们带回警局登记调查。整个过程再寻常不过了。然而，一声莫名其妙的呼喊，和社交软件里被疯狂转发的谣言，把事情推到了无法扭转的局面。小镇里热血上头的居民，把对人贩子的嫌恶与恐惧全部加在了两条无辜的生命上。

死者家属试图了解当天的情况，被添油加醋的谣言弄得沸沸扬扬的网络突然沉默了——没有人愿意谈及那场悲剧，所有人都说自己不在场。根据当局说法，最终有5人被控煽动犯罪，4人被控故意谋杀罪。国会议员表示，这起事件让通信隐私和言论自由面临巨大的考验。

与谣言的对抗将是漫长的。脸书（Facebook）从2016年起，就与美、法等国的几大新闻机构达成合作，推出了反谣言系统。一些专业机构也参与进来，他们标记真实性存疑的消息，所有用户在浏览这条消息时，都会收到提示。

那对叔侄的葬禮安排在事发后第二天举行，在那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失去孙子的老妇人颤颤巍巍地来到现场。面对地方和国家电视台的摄像机，她对着镇上居民怒吼道：“看看你们是怎么杀死了他们！你们每个人都有孩子！”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滚落。

神父在那块曾经燃烧的石级上放置了一个十字架。它会永远钉在那里，提醒阿卡特兰小镇的人们，他们曾犯下怎样的暴行。

林冬冬摘自《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