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父亲都值得炫耀

汤园林

他说话从来不会轻声细语，一开口就像敲响破锣；他的衣服一年四季沾满灰尘和臭汗，酸得让人想捂鼻子；他走路像一阵风，吃饭吧唧嘴，睡觉打呼噜……

他不是我理想中的父亲，可是，他让我从小到大不曾冻着饿着。

他收玉米棒子时崴了脚，不能下床。可他在床上勉强躺了几天，硬是瘸着脚跳到蹦蹦车驾驶座上。

看着他缠着绷带的脚，我实在放心不下，换了一身旧衣服，和他一起出门。

蹦蹦车在山路上颠簸了很久，在一个村口停下，他拿着秤，一瘸一拐地挨家挨户去问：“有棒子卖吗？”

不管别人搭不搭理，他总是好脾气地笑脸如花，我跟在他身后，窘得说不出一句话，头上的汗珠如泉水一样往外涌。

走了大半天，终于遇到一家有玉米棒子卖。上百斤的袋子，他一袋袋地称，又一袋袋地扛到车上。我扛了两袋，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他却瘸着腿，将所有的棒子都搬上车。转了一整天，蹦蹦车终于装满了，此时的我早已双腿酸软，而他的衣服早已满是灰尘，他那黝黑的脸庞更是脏得不行。

盡管如此，看着满满一车的棒子，他还是神采飞扬地笑道：“呵呵，今天的成绩不错！”

卖完棒子，天已经黑了，看着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我，他咬咬牙，说：“今天咱上馆子吃牛肉面去！”

正埋头吃饭，一位同学走过来向我打招呼。看着同学一身名牌，再看看自己的旧衣服，我显得有些尴尬。而他，正呼噜噜地吃面，那吃相实在不雅。见到同学询问的目光，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丢下碗，站起来，嗫嚅道：“这孩子，放暑假不在家待着，非要和我出来体验生活。叔叔到外面车上等你，快点过来啊！”

看着他一瘸一拐地离开，同学笑道：“你叔叔真有意思。”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忍不住纠正道：“他是我爸爸！”

晚上，我打开电脑，进入常逛的论坛，情不自禁地敲下了这样一行字：我的父亲是收棒子的——以此献给天下所有的父亲。

我把父亲这些年的艰辛重新梳理了一遍，那些稀松平常的情节，那些平淡无奇的事情，此时却像鞭子一样狠狠地敲打着我的心。写着写着，眼泪不自觉地爬满我的脸颊。

没想到，这个帖子居然在网上火了，很多人都说自己被深深地感动了。我把父亲拉到电脑前，把这些文字念给他听。

大概父亲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还会成为儿子炫耀的资本，一连几天，他的腰都挺得直直的，嗓门变得更大了，走路变得更快了，就连跟人说话都昂首挺胸，像个受宠的大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