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正式进入“莫里森时代”

2019-06-28 02:36郭春梅
世界知识 2019年12期
关键词:联盟党特恩党首

郭春梅

2019年5月18日,澳大利亚大选结果出炉,总理莫里森成功连任。

5月29日,澳大利亚总理斯科特·莫里森率新内阁成员宣誓就职,备受瞩目的第46届联邦大选至此尘埃落定。莫里森此番带领自由党-国家党联盟(简称“联盟党”)“奇迹般地”击败原本竞选形势大好的工党,让执政以来备受内讧困扰的联盟党“意外”步入了它的第三个任期。而对于莫里森而言,虽是连任,但真正属于他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选情“奇迹般地”逆转

莫里森于2018年8月通过党内选举当选执政党自由党党首,随即出任澳大利亚总理。彼时,有鉴于澳将在2019年上半年迎来联邦大选,舆论也普遍不看好联盟党连任前景,莫里森本人因之被视为“过渡总理”。在他执政的九个月间,各项民调及媒体评论几乎“一边倒”地看好反对党工党,选前澳博彩业近七成投注者押宝工党胜选。此次大选,联盟党貌似也有众多理由“败选”。

党内团结方面,2013年9月上台以来,联盟党内斗不断,三易党首。先是2015年9月自由党保守派代表、总理阿博特被党内温和派代表特恩布尔取代,后是2018年8月特恩布尔遭党内保守派达顿挑战下台,最终时任国库部长莫里森作为调和党内左右两派的关键人物当选新党首并出任总理。相较之下,反对党工党则在2013年9月肖滕当选党首后再现“党内团结”,未再发生党首更替。

民意支持方面,联盟党长期落后于反对党工党。前党首阿博特就是在执政联盟民调连续30次落后于工党的情况下,遭特恩布尔“逼宫”下台。此后,特恩布尔也是在联盟党支持率连续38次落后于工党的情况下,遭遇“政变”。莫里森临危受命出任总理后,也未能扭轉颓势,联盟党支持率继续落后于工党。选前最后民调显示,联盟党仍比工党低2个百分点。

竞选策略方面,联盟党的打法“毫无新意”,依旧单纯强调经济发展,工党则志在必得,选前发布政纲,誓言在社会民生领域多做改革。大选前夕,备受尊重的前总理霍克逝世,更给工党增添了“悲情分”。

更重要的是,联盟党政府在2019年联邦大选前已处于“跛脚”状态,众议院议席不足半数。根据澳宪法,只有拥有众议院过半席位的政党或政党联盟才有权组阁。在2016年7月的联邦大选中,特恩布尔领导联盟党“险胜”,赢得了众院150个议席中的76席。2018年10月,由于特恩布尔辞去了温特沃斯选区的议员职务,独立议员菲尔普斯在该选区补选中获胜,致使联盟党在众院失去了仅有的1席多数优势。随后,数名自由党议员或宣布退出2019年大选,或转为独立议员,联盟党在议会颇有“树倒猢狲散”之势。到今年大选前,联盟党仅占据73个众议席,不到众院半数。且由于人口变化,澳选举委员会对选区进行了重新划分,众院议席调整为151个,去年赢得维多利亚州选举的工党优势有望进一步扩大,以致于选前有民调预测工党将至少赢得77席,进而组建“多数派政府”。

然而,在5月18日大选当天,联盟党却“意外”逆袭,率先赢得了151个议席中的74个,工党仅赢得65席(另有中间议员6席,待定6席)。18日深夜,工党党首肖滕见大局已定,承认败选并辞去党首职务。在中间议员多属意联盟党的情况下,剩下的悬念就在于联盟党能否组建“多数派政府”。这个悬念最终随切尔森选区两位女性华裔之间的议席之争落幕而有了结果:自由党候选人廖婵娥击败工党候选人杨千惠当选众议员,进而帮助联盟党锁定了至少76席的“多数派政府”组阁权。

聚焦经济发展,稳扎稳打

莫里森胜选后,澳国内媒体、学界一片哗然,“震惊”“奇迹”“意外”成为分析此次大选结果用得最多的关键词。事实上,除了民调手段、预测模型已经“过时”等技术性原因,莫里森顺应民意、深谙竞选之道才是他创造“奇迹”的真实原因。

莫里森在竞选中着力强化联盟党比工党“更擅长经济治理”的形象。在国内外经济形势不稳的情况下,莫里森将竞选纲领聚焦于“经济发展”。根据莫里森政府在大选前一个月发布的2019?2020财年财政预算案,澳在联盟党带领下有望重回12年来的首个财政盈余。联盟党更主打以减税为核心内容的经济增长计划,辅以稳定房市、削减移民、加强本土安全等举措,赢得了民心。

与此同时,莫里森在竞选中竭力给工党贴上只关注社会改革的“激进派”标签。针对工党提前发布的竞选纲领,莫里森采取了“各个击破”的策略:严厉谴责工党拟取消股息抵免、收缩负扣税、改革家庭信托基金以及养老金减免等政策,将之概括为“增税”“均贫富”的“阶级战”;驳斥工党对联盟党应对气候变化不力和“苛刻”对待难民的指责,成功将选民的注意力引开,令他们转而担忧工党的政策可能“减少就业、增加开支”和“挤压国内就业空间”。随着莫里森“恐慌宣传”的步步深入,更多关注自身“直接收益”的“沉默选民”最终放弃支持力主“激进改革”的工党,这在昆士兰州和塔斯马尼亚州表现尤为明显。莫里森在胜选演说中也多次将此次胜选归功于那些“沉默的澳大利亚人”。

此次大选也被一些澳学者描述为“总统选举式”的大选,概因澳以往的联邦大选均是政党之间的竞争,此次则把大量选民推入“选莫里森还是肖滕”的情绪,变成了两人之间的对决,议席之争也因之“领导人化”。在肖滕个人支持率远不及莫里森的情况下,这一战术给联盟党加分不少,最终在澳有“政坛锦鲤”之称的莫里森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新政府的几个特点

经此一战,莫里森成功撕下了“过渡总理”标签,也显著提高了自己在党内的威望。前外长、曾经的竞争对手毕晓普称,莫里森将因此次大选在自由党内“名垂史册”;内政部长、曾经的竞争对手达顿在保住议员席位后,也第一时间肯定了莫里森的“惊人领导力”。随着前总理特恩布尔去年辞职、阿博特在此次大选中败于独立议员斯蒂格尔,莫里森得以走出前党首、前政府的“阴影”,正式开启属于他的时代。

5月26日,莫里森宣布了新内阁成员名单,其队伍设置仍以“稳”为主,包括上届外交部长、国库部长、财政部长在内的大部分部长得以留任。同时新政府组成也呈现出几个新特点:一是女性阁员创纪录。23名内阁成员中,女性部长有7人,且掌管要职,如外交部长兼女性事务部长玛丽斯·佩恩、国防部长琳达·雷诺兹等。二是产生了首位原住民内阁部长。肯·怀亚特被任命为原住民事务部长,并且进入内阁。三是“举贤不避亲”。协助莫里森上台的斯图亚特·罗伯特被晋升为政府服务部长;莫里森的“密友”亚力克斯·霍克担任国际发展与太平洋事务部长、助理国防部长;竞选中不离莫里森左右的本·莫顿则成为总理内阁部的助理部长。

莫里森也有意在民众关心的社会议题上做文章。如将能源部调整为能源和减排部,任命沃伦·恩特奇为本届政府中唯一的特使“大堡礁特使”,以彰显新政府对应对气候变化的重视;由外长佩恩兼任女性部长,内阁中也有近1/3的女性议员等,以凸显新政府对性别平等的重视;专设国家残障保险计划部,由密友斯图亚特·罗伯来落实长期未有进展的国家残障保险计划(NDIS)。

尽管如此,发展经济仍是莫里森政府笃定的首要任务。在莫里森当选后的首次党团会议上,他继续强调其“做大蛋糕”的理念,重申“我们必须关注经济实力……没有强大的经济,其它一切都是徒劳的”。但在贸易保护主义盛行、大宗商品价格不稳的情况下,莫里森政府能否兑现竞选承诺、成功维持经济持续增长,在削减税收同时实现财政盈余,存在较多变数。

站在“十字路口”的澳大利亞

此次大选辩论中,莫里森与肖滕均很有默契地鲜少提及外交和国防议题,但对外关系无疑将是莫里森政府必须面对的最重要挑战之一。

较之阿博特-特恩布尔政府,莫里森政府在外交上迄今为止迈出的最大步子是“掀开了澳大利亚与太平洋岛国关系的新篇章”。2018年上台后不久,莫里森即推出“太平洋升级战略”,试图从经济、社会、安全、外交各领域全面升级与太平洋岛国的合作。在莫里森看来,“太平洋不只是我们所在的地区,或我们的邻居,还是我们的家园,是澳大利亚在世界事务中可以发挥最大作用的地方。”为此,莫里森努力推动让太平洋岛国地区“重回澳战略视野、外交政策和领导人之间个人关系的前沿位置”。成功连任后,莫里森任命其政治密友霍克为国际发展与太平洋事务部长并兼任助理防长,意在“整合澳大利亚在南太平洋地区的资源与投入”,强化澳与太平洋岛国的经济与国防纽带。6月2日,莫里森把其成功连任后的首次出访献给了所罗门群岛,会晤所新任总理索加瓦雷,以示澳对“太平洋大家庭”的重视。但对待岛国如同“家人”而非“家长”,恐怕不是莫里森政府摆几个姿态就能做到的。

中美关系是当今世界最重要的一对双边关系,对澳而言也是最难平衡的一对关系。近年来,澳大利亚政要在进行外交政策讨论时频繁提及的“最大困境”便是“澳最大的贸易伙伴(中国)是澳最主要安全盟友(美国)的战略对手”,目前这一困境正随特朗普政府向中国发起全方位战略竞争而愈发深入。回顾澳大利亚的国家安全史,英国、美国先后成为其外交与防务政策的“基石”,澳在一次次的“付出”与“贡献”中终于成了美国“最忠实的盟友”。目前,特朗普政府正向澳大利亚多角度施压,促其全力配合美以围堵中国为重要目标的“印太战略”。

而若回顾澳大利亚的经济史,早在1960年代起,亚洲国家就已取代英美成为澳经济发展的驱动力甚至引擎,这也是澳自1970年代以来孜孜以求“融入亚洲”的根本原因。先是1960年代末日本成为澳最大贸易伙伴、最大出口市场,后是2009年后中国通过扩大能源资源进口助澳成为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中唯一未陷入衰退的发达国家并一跃成为澳最大贸易伙伴和出口市场。过去两年即便中澳关系屡有波折,两国贸易仍呈增长之势,中国继续是澳最大贸易伙伴和出口市场,2018年澳对华出口额达876.1亿美元,占其出口总额的34.1%,超过日本(16.1%)、韩国(6.9%)之和。

澳与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国家的关系始于经贸,但经过40多年发展,已不仅限于经贸。澳还是亚太区域合作的重要成员,在诸多问题上与地区其它国家有着共同的利益,但当前它们一道维护的地区稳定与繁荣正越来越多地受到地缘政治、单边主义、贸易保护的干扰。莫里森曾说,“澳大利亚人虽然居住在‘岛上,但却不能拥有岛国心态”。在国际秩序动荡因素明显增多的年代,莫里森政府有必要以更大的政治勇气和更富建设性的行动回答“澳大利亚的战略未来在哪里”这个问题。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东南亚及大洋洲研究所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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