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国与韩国：步步升级迈向“战略伙伴”？

李旻 李成日

蒙古国和韩国都属于东北亚国家，且都是中国的邻邦。冷战期间，由于蒙韩两国分属两个阵营，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交流与合作。冷战结束之际，两国受到国际局势变化的影响，于1990年3月建立外交关系，其后双方共识和互信日益增多，关系发展迅速。

高层互动推动两国关系升级

1991年10月蒙古国总统奥其尔巴特对韩国的访问，为此后两国关系发展奠定了基础。奥其尔巴特与韩国总统卢泰愚举行了两国间首次首脑会谈，议题涉及东北亚局势和蒙古国经济发展等，并就同年9月朝韩共同加入联合国对朝鲜半岛乃至东北亚和平的贡献达成共识。

1999年5月韩国总统金大中访蒙，成为促进两国关系发展的重要契机。两国达成共识建立“21世纪互补性合作关系”。2001年2月蒙古国总统巴嘎班迪访韩，双方就进一步加深“21世纪互补性合作关系”达成一致。

2006年5月，韩国总统卢武铉访蒙，双方将两国关系提升为“睦邻友好合作伙伴关系”。卢武铉此访不仅使韩国打开了蒙古国市场，同时也使蒙古国获得了韩国投资、援助及先进经验，为两国关系更上一层楼创造了条件。

2007年5月和2008年2月蒙古国总统恩赫巴亚尔两次访韩，双方确定扩大科技、产业贸易等合作。

2011年8月，韩国总统李明博访蒙，双方宣布将两国关系进一步提升为“全面伙伴关系”。

2013年10月，韩国总统朴槿惠提出了新的经济外交构想即“欧亚倡议”，其目的是通过与欧亚地区国家的经济合作，扩大韩国的对外贸易，并带动朝鲜开放，消除朝鲜半岛的紧张局势。在这个构想中，蒙古国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第一，加强两国经济合作有助于韩国构建“欧亚交通网”。作为“欧亚倡议”核心目标之一的“丝绸之路快车”，就是要建立贯通朝鲜半岛、中国、蒙古国和俄罗斯，直到欧洲的交通网络，增进欧亚经济和安全领域的合作。从地理位置上看，蒙古国是连接东北亚和中亚地区乃至连接欧亚大陆的重要交通枢纽。将韩国的欧亚大陆铁路连接构想和目前蒙古国正在推进的建设连接东北亚地区的铁路项目结合起来，有利于最终构建“欧亚交通网”。

第二，加强两国经济合作有助于韩国在朝鲜半岛问题上占据主导权。蒙韩在朝鲜半岛问题上持有相同或相近的观点，蒙古国一直对韩国在半岛问题上所持的立场予以支持，尤其是在核问题上，蒙古国坚持“无核化”政策。

第三，加强两国经济合作有助于提高韩国在国际事务中的地位。由于处在中俄两大国之间的特殊地理位置，及其所实施的和平中立的外交政策，蒙古国可以在东北亚国家之间起到桥梁作用，而通过与蒙古国加强经济、政治、安全等领域的合作，韩国可以进一步加强与中俄在这些领域的合作，例如将“欧亚倡议”发展战略与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和俄罗斯的“欧亚经济联盟”战略对接起来，这将有助于进一步提高韩国的国际地位，以便在未来的欧亚一体化进程中占据主导权。

为纪念两国建交25周年，2015年3月，两国在乌兰巴托举行了部长级对话机制——“蒙韩共同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双方决定将蒙古国丰富的自然资源和韩国的先进技术和发展经验结合起来，积极推动互惠的、具有合作潛力的项目，共同探索将韩国的“东北亚和平合作构想”与蒙古国的“乌兰巴托对话”连接起来的互补性协作方案，以及通过合作实现“欧亚倡议”的方案。双方对建交以来两国经济合作取得的成就予以高度评价，并就今后在政治、经济、文化诸多领域进一步充实两国间“全面伙伴关系”达成一致。同年12月，韩国总理黄教安为纪念两国建交25周年而对蒙古国进行了访问。

蒙古国和朝鲜半岛都与中国相邻，其地缘政治意义非常重要，关系到中国周边的稳定。

2016年5月，蒙古国总统额勒贝格道尔吉访韩。7月，韩国总统朴槿惠访蒙并参加在乌兰巴托举行的亚欧会议（ASEM）。两国达成的具体成果包括：韩方承诺推动本国企业参与蒙古国的新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具体落实应对气候变化的工作、将韩国的远程医疗技术嫁接到蒙古国的医疗市场等。双方签订了20个谅解备忘录，推动落实的14个项目规模总计44.9亿美元。

2017年，蒙韩两国均迎来大选和政府更迭，两国新任领导人很快就获得了会晤的机会。2017年9月，借俄罗斯举办东方经济论坛之机，韩国总统文在寅与蒙古国总统巴图勒嘎在符拉迪沃斯托克进行了会面。

2018年1月，蒙古国总理呼日勒苏赫访韩;2019年3月，韩国总理李洛渊访蒙。双方就推动使用韩方3亿美元无偿援助实施在10个省建设热电厂项目和使用5亿美元优惠贷款建设“彩虹一期”“彩虹二期”住宅小区项目达成一致。韩蒙两国同意在2020年庆祝两国建交30周年框架下，将双方关系提升为“战略伙伴”水平，进一步深化两国政治、国防、贸易、投资、经济、交通运输、能源、自然环境和文化教育等领域交流合作。

从双方会谈涉及的议题上看，韩国希望在朝鲜半岛统一问题和朝核问题上得到蒙古国的支持，在经济层面，资源贫瘠的韩国希望韩蒙合作有助于韩国实现资源进口的多元化。而韩国可以成为蒙古国重要的资金和技术来源国。

总之，加强合作符合两国各自的政治、经济需求，因此在可预见的将来，两国高层间的互动有望继续加强。

经济合作喜忧参半

蒙韩贸易在建交后取得了快速发展。双边贸易额在1994年突破2000万美元，到2003年已突破1亿美元。但两国间贸易增长呈现不稳定趋势。2011年蒙韩贸易额突破4亿美元，但在2012年达到4.87亿美元的最高值之后，在2013?2016年间连续四年出现递减，2016年减少到2亿美元左右，其后又有所恢复。2018年蒙韩贸易额达到3.35亿美元，其中韩对蒙出口3.08亿美元，蒙对韩出口0.27亿美元（韩国外交部数据）。从贸易规模上看，韩国是继中俄英日美之后的蒙古国第六大贸易伙伴。

在贸易结构方面，韩国主要向蒙古国出口汽车、机械、石油制品、农产品和食品，蒙古国主要向韩国出口矿物、羊毛和皮革制品。蒙韩贸易总体来说结构比较单一，交易品种较少，这也是两国贸易额不稳定的重要原因。两国贸易额的大幅减少，尤其是蒙古国对韩出口起伏较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蒙古国对韩矿产品出口出现波动。

在投资方面，据最新统计，韩国对蒙投资累计达到9.18亿美元（合同金额），实际投资4.65亿美元，而蒙古国对韩累计投资额为7520万美元。截至2018年6月，韩国在蒙累计建立法人603个，1994?2018年间韩国对蒙投资项目累计为1555件。韩国对蒙主要投资领域有矿业、零售业和建筑业等，尤其是2007年以后，韩国对蒙矿业投资显著增加。然而韩国对蒙投资大多由中小企业和个人来完成，大企业对此并不积极，主要原因是落后的物流条件和基础设施影响了收益预期。蒙古国在韩国的投资对象国中排名第54位。

在韩国对蒙经济开发援助方面，截至2018年末，韩国对蒙无偿援助累计为2.9亿美元。从2008年开始，韩国把蒙古国选定为重点合作对象国，最近每年提供2000萬美元以上的援助。此外，韩国对蒙EDCF（对外经济合作基金）援助将在2019年达到7亿美元。

蒙韩关系在取得长足发展同时也呈现出一定的瓶颈和局限性。针对蒙韩经济合作中的短板和不足，韩国部分专家提出了一些改进措施和方案，包括签订自由贸易协定，通过扩大直接投资更积极参与蒙古国的矿业开发和社会基础设施建设，以先进的生物技术和遗传学为媒介加强在农业和畜牧业领域的合作，加强化工领域合作以帮助蒙古国摆脱单纯出口原材料的局面，与蒙古国共享韩国的经济增长经验等。

两国在资源方面互补性强。韩国矿产资源较少，主要工业原料均依赖进口。而蒙古国却蕴藏着丰富的自然资源，尤其是矿产资源十分丰富，煤炭、铜、铁、磷、黄金、石油等均有一定蕴藏量，而且大规模勘探开发尚未全面开展。矿业是蒙古国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柱产业之一，因此两国合作开发资源是一种双赢的选择，会为双方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

乌兰巴托成吉思汗广场夜景。

两国在产业方面的互补性也很强。韩国制造业实力较强，代表产业有汽车、造船、钢铁、电子、石化等。蒙古国主要产业有农牧业、矿业、交通运输业，出口商品主要是矿产品、纺织品、畜毛及其制品、贵金属等，进口的主要商品是机电商品及零配件，能源产品，公路、航空及水路运输工具及其零件，化学及化工产品，钢材及其制品等。可见，经济上的互补性，有利于实现两国经济合作的互利共赢。

社会文化交流日益密切

两国社会文化交流日益密切，韩国在蒙文化影响力不断增大。其表现之一就是韩国语教育在蒙古国高等院校中的发展。1991年10月，蒙古国国立大学成为蒙古国境内第一个开设韩国语专业的高等院校。此后，蒙古国的韩国语教育持续发展，到2009年，教授韩国语的蒙古国大学已达25所，其中19所正式开设有韩国语专业或韩国学专业。

韩国学术界对蒙古国及蒙古国文化的研究兴趣也相应地得到了提升。1990年12月创立的韩国蒙古学会是研究蒙古国的重要学术机构，该学会发行的学术期刊《蒙古学》是韩国核心期刊之一。此外，位于韩国忠清南道的檀国大学蒙古国研究所也是研究蒙古国的重要机构，该大学也是韩国惟一的培养蒙古学方面的硕士和博士的高等院校。

对于蒙韩人文社会文化交流而言，2010?2012年可以视为一个时间节点。2010年蒙韩迎来建交20周年，被定为蒙古国的“韩国年”，而次年则被定为韩国的“蒙古国年”，两国开展了活跃的文化交流活动。2012年5月，两国签署《政府之间关于简化签证流程的协议》，为两国间的人员往来提供了方便。

韩国非常重视对本国文化产品的推广，在蒙古国同样如此。韩国的文化产品在蒙古国具有相当好的市场前景。例如，2016年10月乌兰巴托国际电影节期间，主办方将其中一天专门指定为“韩国电影日”，这在亚洲国家中是头一个。而2015年6月在乌兰巴托举行的“纪念蒙韩建交25周年”K-pop（即韩国流行音乐）音乐会则吸引了3000多名观众。

在人员交流方面，2018年的访韩蒙古国人达到约11.88万人，而访蒙韩国人则为8.42万人。至2018年年末，在韩国生活的蒙古国人达到4.63万人，大多为务工人员，而生活在蒙古国的韩国人则为2200人左右（韩国外交部数据）。

相对于蒙古国全国的人口基数，在蒙韩国人已经是一个庞大的人群，而在韩国务工的外国人之中，蒙古国人也占据着相当大的比重，因此蒙古国人在韩国的待遇问题将成为两国关系中的重要议题之一。

在旅客运输方面，韩国原本只有仁川和釜山开通有飞往蒙古国的航班，2017年9月又开通了韩国清州至蒙古国乌兰巴托的航线。尽管如此，两国之间交通不便，仍然制约着双方交流和往来。另外，随着在蒙古国韩国语、韩国学教育的发展和扩大，韩国电影、电视剧、韩餐、美容、音乐（K-Pop）等“韩流”在迅速扩散，值得关注。

总体上看，蒙韩两国的关系呈现出了相当好的发展态势。双方高层之间的互动日益频繁，在社会文化层面的交流也形成了良好的基础和发展势头。当然，两国间的经贸关系由于贸易结构和具体政策的原因出现了起伏和波动，这也要求两国进一步加强经贸关系的稳定性。韩国在地缘政治、资源和欧亚交通等领域需要蒙古国的支持，而蒙古国在中俄两个邻国之外，同样需要加强与韩国的关系。由于两国的利益存在这种互补性，因此在可预见的将来，蒙韩关系将获得持续的发展动力。

蒙古国和朝鲜半岛都与中国相邻，其地缘政治意义非常重要，关系到中国周边的稳定。蒙古国认为东北亚地区的和平与稳定有助于本国的国家利益，因而对朝鲜半岛施展均衡外交，既与朝鲜保持传统友好关系，也跟韩国进行经济合作，并主张和平解决朝核问题，积极探索自身在该地区的角色。在半岛问题上，朝韩两国都努力争取蒙古国的支持，这给蒙古国提供了一定的外交空间和机会，使其有可能在半岛问题上发挥特殊作用。

（作者李旻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亚太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李成日为中国社科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