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唐书翰,宋元继之,至清初已日暮穷途,穷则思变。正值嘉道年间金石考证之风兴起,故问津于北魏石刻。金石家在关注文字以证经补史的同时,也发取了其艺术价值,尤其在民国和新中国时,北魏墓志碑碣如井喷式的发掘出土,极大的推动了对魏碑书法艺术深入的研究学习。
支撑起整个清代北碑学派的著作有三部,分别为阮元的《南北书派论》、包世臣的《艺舟双楫》 、康有为的《广艺舟双楫》,从阮元的基本客观分析,到包世臣的加工偏袒,再到康有为的大力鼓吹,逐渐把魏碑推向了清末书法的浪尖。立足清代诸贤的实践借鉴与理论引导,作为学习魏碑者,应对其不同的形制及风格有所粗识。北魏楷书的发展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以宣武帝为界,以前的楷书仍有两晋时保留下来的隶书遗风,笔调劲健朴实,率意生动。用笔方圆兼之,结体欹侧而不失重心平稳,整体艺术效果粗而不野,厚而不臃,颇具天真烂漫之趣。
第二阶段是以宣武帝开始,楷书进入快速发展时期。在减弱隶书影响的同时,另一方面,作为一种新兴书体的各种本体特征正在不断完善。隶书的笔画特征被整合进了楷书的笔画改造中,体势也朝平正宽博的方向发展。当然,这一点在南北两大地域的书风表现中还是有差异的,北方作品取势多活泼自然,以欹侧雄强为基调。
题跋一则
第三阶段约于孝明帝时开始,书法体势复归平正的倾向更趋明显,用笔上更加细腻周致,俊美俏逸之风取代了雄悍自然的表现形式,典型的楷书用笔及结体则逐渐形成。从书体形制上细分,魏碑书法大体上可分为墓志、造像、碑碣、摩崖四大类。其中墓志与造像书法尤其值得关注。墓志不仅出土数量壮观,且风格种类繁多,写刻亦良莠混杂,书者大多是名不见经传处于社会较底层的属吏,行款不整,或稚拙古朴,趣味盎然;或方笔峻利,体势雄强,但以元氏贵族为代表的《元氏墓志》系列,书风精美严谨,娟秀素雅,用笔妙运灵便,自然随意而自成家法。结字既有魏碑之峻整,又见唐楷之端丽,字虽小而气象全在,气息爽洁,神采飞扬。造像规模多达数千,其中《龙门二十品》尤为著名。康有为对学习造像极为推重,其曰:“骨格成,结体定,得其势雄力厚,一生无靡弱之弊。”造像绝妙之处还在于其不可端倪的千变万化,你无法找到这些民间写手与刻工的规律性,那些信手写来、随意刻下的真性情,也就在这毫无遮蔽的操作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可以窥见那无拘无束的浪漫情怀。正是这种变幻莫测之自然妙趣,至今让人醉心不已,流连忘返。造像呈现的是奇肆稚拙、方整峻峭的艺术风格,对于学书者汲取纯正的魏碑方笔(也就是魏碑的“标准基因”)是有效的途径,但写魏碑方笔易得,质感难求。过方则刚而不韵,雄而不争、威而不猛。
北朝打破西晋的一切成规,大立碑碣。虽然碑碣数量规模不及造像与墓志,但其书风沉雄浑厚,结体遒紧工整,备受后人推崇。其中最享盛名的是《张猛龙碑》。康有为评其为:“犹周公制礼,事事皆美善。”又云:“结构精绝, 变化无端, 为正体变态之宗。”除了墓志、造像及碑碣之外,摩崖为北朝书法的又一奇观,其中著名的有《石门铭》《郑文公碑》等。这些摩崖刻石书法,笔画遒劲雄强,结体宽博奇纵,字势飞逸跌宕。清包世臣评其“有云鹤海鸥之态。”又曰:“北碑体多旁出,郑文公字独真正,而篆势分韵草情毕具其中。”从文字学的角度来讲,南北朝是我国文字发展演变的重要时期,特别是楷书刚从隶书蜕化而来,处于一种不成熟的变体时期,使魏碑书法同时蕴涵了隶楷两钟书体的特征,反而使它的艺术风格更加多变,信息含量更加丰富,也许这正是魏碑书法的魅力所在。
节录《文心雕龙》
李白《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迷旅』应为『逆旅』,『佳作』应为『佳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