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芳
古蓬村
在古蓬村邂逅一场薄雾。此时,褪却了白天的激烈,光线已经变得柔软。
一个孤独的行旅在此虚掷时间。
这雾,如我心的放牧,轻慢,自由,安静,纯粹…
古蓬,岭南画派巨擘关山月的浑厚笔迹,刻在岁月的前额,光芒依旧。
古蓬,包容得下高贵,也装容得下平淡。古蓬,本来就是“村落搭建在河漫滩附近”的意思。多年前,陈姓族人一路披荆斩棘,于此安栖。古蓬,注定有着满腹的心事。
闭上眼,薄雾轻声慢笼,向我靠近,湿润了我的脸颊。莫名地感动、激动,莫名地想大喊、奔跑…
征途、迁徙、生死、疾病……那些人生的痛,流云一样的命运,高低起伏,皆是幻影。
古蓬无言,在南方一隅的天空下,早已熟悉了山的对望、水的低语,还有,头上鸟雀的身影…
啊,青砖耙齿巷道,木雕石刻,壁画、硬山顶、博古脊……都沉人褐色里,鲜活不再,风光不再,人声稀落,明天又在哪里?
我看见她在风中缩紧了肩膀,我听见她一路走来的跫跫足音。
还有她幽幽一声喟叹。
太平楼
暮色将脸面遮盖,咫尺之间,分不清远近。经历风雨的楼宇,依旧固执地守在那里。
独自打点岁月,默对冷月清风。
落日下归巢的乌鸦,将更多的秘密藏进身体。
独立檐下,看远空苍茫,不惊不悚,听虫声四起,凉月满天。
荒芜的草,遗落的梦,出走的人,隐约了一阵阵的狗吠。
曾经戏台高筑,丝竹乱耳,伊呀吟唱,悲欢离合……
如今,沉默是她的面目,坚守是她的状态,衰亡是她的归宿。
和所有的事物一样,曾经的荣光,会归于这片土地,归于这座建筑,归于它的高。镬耳屋
是你装饰了古蓬,还是古蓬生动了你?
岁月之掌牵引,四百多年后的深秋,我寻梦而来,当年”笃笃“的打更声已消失。
时间无法重置,岁月无法推倒,那一栋栋古朴的镬耳屋,仍矗立在青山绿水中,静立,无声。
挑开记忆深处纵横的蛛网,我向时光深处走去。旧日的细节裸露出时间的根须,斑驳的面目呈现在岁月的侧脸。
曾有过的嬉笑、吵闹、脚步……都凝固成冰冷的砖块,无声无息诉说着什么。
遗失的梦,沉默的归人,又在哪里?
从前尘恍惚的时间容器走出,我回到现世的月色下。
落伍于这个岁月速朽的时代,她却记录了曾经,待后人翻阅起历史,从摇曳烛光中,我读出了她的沉默、忍隐,和坚守。旗杆夹
多少年过去了,蜚言闲语已遗落在江湖之外。
满面尘霜的人,静立此处,抚摸坚硬的纹理。他在想些什么?
阴影加重,目光被往事纠缠,前尘往事,如水泛起。
靠近冬天的肩胛,风过处,寒意顿生。
宗族、荣耀、虚幻,在指缝间滑落。鲜色、喧声、繁茂,已湮沒在时间之外。
飘于眼前的,不只是破旧的旗帜。那模糊的字迹,难拼出,原本的脸庞。